我急躁卻沒有任何辦法,只能被動的等,接下來兩天,我暗中把別宮周圍的地形摸的一清二楚,心想着如果再不行,就打算冒險進別宮去看看。
可能是我潛伏在別宮外的第五天清晨,轟隆的車輪和馬蹄聲打破了寧靜,離的很遠,就能看到通往別宮的路上,出現了浩浩蕩蕩的人羣。人羣完全被飛起的塵土所遮擋,但僅從馬蹄聲還有其它的嘈雜聲,就能聽出人數不少。
不多久,隊伍距離近了,最前面揚起了王旗,這是商王出行的象徵,除了商王,沒有任何人敢用這樣的旗。
是武丁來了!
我的腦子有點發暈,同時心裡又涌動着一股說不出來的感覺,我從遙遠的時空來到這兒,本來我該算一個旁觀者,應該客觀的看待這個時空裡的所有人,所有事。但我做不到,王后把話已經說的非常清楚了,我是她的兒子,和祖庚祖甲,是一母同胞的兄弟,從某種角度來講,我這個人,也是武丁的後裔。
來不及多想什麼,隊伍已經更近,因爲雷口別宮和王都離的不算很遠,所以武丁的隨行隊伍可能只有幾百人。在隊伍距離別宮還有大概一華里的時候,隊伍裡衝出了幾匹飛奔的高頭大馬。
爲首的那個人,帶着彷彿與生俱來的高貴和威嚴,他騎着馬,身後僅有三個貼身近侍,但嘚嘚的馬蹄聲響起的時候,這個人就好像指揮着千軍萬馬,在沙場上馳騁。
他有王的風範,有王的氣度,他舉手投足之間,帶着統領天下的雄威。
毫無疑問,這個人,正是整個殷商中後期最傑出的領導者,中興之主,商王武丁。
我趴着一動不動,時刻注視着騎馬飛奔向別宮的武丁。從外貌上來分辨,這個年紀的武丁,已經完成了一生中最緊要的幾次征討,已經無限穩固了自己的王位以及權威,他是這個帝國的最高統治者,在當時,沒有任何人敢於違抗武丁的命令。
等到這個時候,我心裡的某種潛意識產生的想法和猜測,好像被事實給打碎了。因爲在來到別宮之前,我沒有跟任何當時的人進行過詢問或者溝通,我不知道現在究竟是在武丁執政的第幾年。可聯繫我所掌握的一些情況來看,現在的時空,王后到底有沒有被武丁宣告離世,都還是個未知數。
我心裡不敢肯定,繼續收斂心神暗中觀察。武丁帶着三個近侍奔向別宮之後,後面的隊伍裡,又陸陸續續的跑出一些人。
我看到了幾輛裝飾華貴的馬車,跟在武丁身後,其餘的人,則肅立在原地。這說明,這幾輛馬車上的人,纔有資格進入別宮。清晨的光線充足,別宮附近的植被都被剷除了,視野開闊,在我緊密的觀察下,我看到了鬼方大巫師,他端坐在一輛馬車上。
緊接着,我又看到了當時尚未繼位的祖庚,祖庚的身體不好,短距離的跋涉也有點承受不了,他的馬車上,必須有人不間斷的服侍。在祖庚的馬
車後面,是祖甲的車,他們的父親武丁還健在,所以祖甲也沒有避嫌的必要,尚未從王都離開。
我記得老神曾經跟我說過,在武丁執政期間,有些制度已經非常規範化了,因爲祖庚很小的時候就被立爲太子,所以每當武丁外出征戰,祖庚就必須留在王都監國,這是一種象徵,意思就是要保持帝國在任何情況下,都有最高的統治者,武丁一旦在征戰中受傷,或者死亡,那麼留在王都的祖庚就要擔負領導的責任。
在沒有特殊情況的時候,商王和太子絕對不會同一時間一起離開王都,這是一種制度,即便別宮離王都並不遠,但制度是不能隨便違背的。
但這時候我親眼看見武丁和祖庚祖甲兄弟一塊兒來到了別宮,假如王后現在還沒有被宣告去世,還住在別宮裡,那就等於他們一家四口,全部聚集在了別宮。
他們要幹什麼?我不相信武丁這樣雄才大略的人會做一些沒有頭腦的事情,但是僅從眼前的陣勢來看,實在看不出他的目的。
我心裡就一陣一陣的發愁,武丁來到別宮,別宮的警衛會無比森嚴,我想知道真相,就必須要潛入別宮。
武丁一行人進入別宮之後,隨行的幾百人的衛隊立即分散開,有條不紊的守衛在別宮周圍。在這種守備之下,我無法在白天輕易的潛入,只能耐着性子等,等到天黑再說。
整整一個白天,別宮裡不停的傳來一些禮樂的聲音,這種禮樂是當時進行某種儀式時必要的一個步驟,這說明,別宮內部正在進行祭祀或者別的活動,可惜我看不見。
好容易熬到天黑,守衛在別宮周圍的衛隊安營紮寨,一部分人睡覺了,留下了巡視者,別宮四角燃起了巨大的篝火,通過觀察,我摸索到了巡視者來回巡視的路線和規律,小心翼翼的找到一個機會,暗中轉移到別宮的圍牆外。我不知道半球會否影響現在的時空,也不知道鬼方大巫師能不能認出我,保險起見,我把自己的臉嚴嚴實實的遮擋起來,然後輕飄飄的順着圍牆翻到了別宮裡面。
別宮的規模沒有王宮那麼大,但內部的建築結構有點複雜,這是王后靜養的地方,外面戒備森嚴,進了別宮之後,壓力就小了,除了偶爾經過的負責打雜的一些宮人,幾乎看不到全副武裝的守衛。
我一邊不斷的移動,一邊在分辨着這裡的地形。繞過了最少三重院落,在接近別宮中心的位置,我看到了一座兩層的樓閣。那三個貼身跟隨武丁的近侍,正一絲不苟的矗立在門外,像是門神,威風凜凜。
這樣一來,我就可以確定,武丁多半就下榻在這兒。三個近侍看起來不好對付,我並不怕他們,只是不想招惹麻煩,畢竟我是爲了探秘而來,所以慢慢的繞到樓後,避開了他們。
樓內燈火通明,在後窗處朝裡窺視,能看見幾盞大的嚇人的油燈。屋子裡只有武丁一個人。
這個從年輕時就開始
戎馬生活的商王,保持着嚴謹的作風,即便在這種環境下,身上的戎裝依然整整齊齊,他低着頭,一個人坐在寬闊的屋內,時而沉思,時而會擡頭看看身邊的火光,不知道究竟想些什麼。
過了很久,一陣輕輕的敲門聲打斷了武丁的思路,在得到武丁的允許後,敲門的人恭恭敬敬的進門,然後行禮。
我心裡微微有點訝異,因爲敲門的人,是祖甲。
根據當時的具體環境,可以分析出,祖甲這個人的地位有點尷尬,他是武丁的兒子,地位崇高,但他上面有個太子哥哥,儘管是一母同胞的兄弟,可他們兩個人的地位,在出生的時候彷彿就已經註定了。祖甲好像沒有得到父母對祖庚那樣細緻又過分的溺愛,下面的人出於種種考慮,可能是怕以後祖庚繼位之後搞清算,所以也不敢跟祖甲走的太近,祖甲變成了一個孤家寡人。
祖甲一直都以溫和和質樸而著稱,這種性格估計是從小就有的,他非常恭順的跪坐在距離武丁還有五步遠的地方,武丁不開口,祖甲一句話也不說。
“你哥哥,睡了麼?”武丁擡起頭,望着祖甲。在外人的講述還有史料的記載裡,都顯示武丁對待祖甲的態度,遠不及對祖庚那麼好,但是此時此刻,我在窗外偷窺,清清楚楚的看見武丁望着祖甲的時候,眼睛裡所流露出的無比慈祥還有關愛的目光。
“哥哥車馬勞頓,有些疲倦,吃過晚飯,已經睡了。”祖甲小心翼翼的回了一句,連頭都不敢擡,在武丁時代,武丁是絕對的王者,威風蓋壓所有人,即便他的兒子,也不敢與之直視。
“這裡只有我們父子兩人,你不用拘謹。”武丁點點頭,對祖甲說話的時候,眼睛裡那種只有父親纔會流露的殷切的關懷,已經呼之欲出。
我感覺武丁和祖甲的關係,其實並不像傳說中那樣,疏遠,生分。畢竟是親父子,武丁愛祖甲,這很正常。
雖然武丁這麼說了,但祖甲並沒有放肆,依然跪坐的端端正正,這種謙虛又恭敬的態度,讓武丁非常滿意,他站起身,走到祖甲身邊,像是要說什麼,但話還沒有出口,武丁驟然劇烈的咳嗽起來。
那種咳嗽已經非常嚴重了,恨不得像是要把五臟六腑都給咳出來一樣,祖甲大驚失色,趕緊扶着武丁,急切的詢問。
看到這兒,我一下子反應過來。祖庚的身體虛弱,是因爲在出生之前,就間接的受到了銘文殺機的影響。銘文殺機不可能無緣無故的出現,種種細節表明,銘文殺機,或許就是武丁勾動出來的。鬼方大巫師提供了銘文,因爲有長生訣,讓武丁心神嚮往。估計在很早之前,武丁就嘗試過。
藉此,也可以推斷出,鬼方大巫師和武丁,之所以敢觸碰任何人都不能觸碰的銘文,就是因爲,他們的心臟,都在右心房。心臟先天不正,這可能是鬼方部落朵骨榮家族的遺傳,同樣也是殷商王室嫡系的遺傳。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