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賈”,杜守一不得不發話了,說道:“白處陪咱們值不了幾次班了,你少說幾句。”
“我說的多嗎?”老賈不樂意了,“我說話還沒有老羅的十分之一。”
“這怎麼跟我扯上關係了?”老羅站了起來:“我這看到白處進來都不說話了,結果你這還當着我的面繳舌根子。要我說,你老賈也是,你這烏鴉嘴誰都知道,你非這個時候說話。你看我,雖然說得東西多幾句,但是從來不去考慮這些事,對於未來的事情也從來不會去做預測...”
“沒事沒事”,白松擺了擺手,打斷了老羅:“咱們不能迷信。”
“就是”,老賈道:“我今天就把話扔這裡了,就這樣吧,一上午,我保證不會超過兩起糾紛。”
“行吧...”杜守一不說話了:“你說啥是啥...”
老賈是“旗聖”,但凡他立的flag基本上都能成,冷卻時間越久效果越好。而且如果白松沒記錯的話,他好久沒聽到老賈插旗了。
一上午,大家都膽戰心驚,但是,老賈說上午最多兩個糾紛,還真的就兩起糾紛!
一個是指路的和被指路的互相罵了起來,誰也沒動手;另一個是男女朋友鬧矛盾,都很快解決了。
這倒是讓所有人都讚歎不已,感覺老賈也算是否極泰來了。
...
白松是巡警,上午和哈吾勒出去轉悠了兩圈。
警察這職業有特殊性,週六日也要值班,所以二組、三組都休息,所裡只有四組和一組。
一組有案子沒有搞完,所以巡警就他倆。
天氣還是比較舒服的,二人騎着警用電動車,把整個轄區轉了一圈,電瓶都騎的快沒電了纔回來。
“這一上午還挺好”,白松回來之後說道:“以後不能說人家老賈了。”
“要我說也沒事,老賈這個人是沒問題的”,羅師傅道:“就說上午我們去的那個糾紛,一對小年輕鬧矛盾,老賈去了,怎麼說呢,那叫一個三下五除二,直接就給解決了。”
“老賈怎麼說的?”白松有些好奇。
“男女朋友吵架,女的脾氣太差,大街上鬧糾紛,老賈讓他們去查查是不是懷孕了,他倆一聽立刻就跑了。”羅師傅攤了攤手:“我還沒說話了,本來要是我負責的話,我肯定會把那個男的和女的單獨分開,然後我會先去找那個男的瞭解情況,知道這個到底是怎麼回事,你也知道男的如果分開之後,跟咱們警察聊天的時候還是比較客觀的。當然了,這個客觀也是相對的,他肯定也會向着自己說,所以我還得去單獨問問那個女的,兩個人一合計,我就知道到底發生什麼事了,接着我就可以再找那個男的...”
白松沒說話,一直靜靜地聽着老羅說了十五分鐘。
“早點吃飯吧”,白松聽完:“中午休息一會兒羅師傅。”
“嗯嗯!”羅師傅說完上面的話,心情舒暢了不少,說完就走了,直接去了食堂。
他經常說話被人打斷,所以能痛快地說完一次就感覺很爽。
羅師傅走了之後,哈吾勒有些頭疼地問白松:“師兄,您真行,要我自己肯定聽不進去。”
“剛剛羅師傅說的那些,你覺得有道理嗎?”白松問道。
“有道理,就是太囉嗦了。”哈吾勒看了看周圍沒人能聽到:“就是很多話沒必要說。”
“你啊”,白松笑了:“我經常看一個叫知乎的軟件,上面就經常有一種情況,就是提問者提出了一個問題,回答者有時候回答的方向有些偏頗,或者回答者的答案裡有一部分與問題無關。如果是高素質的提問者,會特別感謝回答者,但是總有那麼一批人,感覺回答者欠他們一樣,總得去說人家答非所問、說人家廢話一籮筐。”
“啊?怎麼能這樣?請教問題不應該虛心點嗎?”哈吾勒道。
“所以你明白了什麼道理?”白松問道。
“啊...”哈吾勒愣了一陣子,這才明白兩個道理。第一是羅師傅雖然話多,但是教的這些處理糾紛的東西可都是實打實的,千萬不能小看了這些,一般人還真的不好處理糾紛;第二就是自己實在是不虛心了,要知道白松比他厲害那麼多還能在那兒聽十五分鐘,其實就是爲了讓羅師傅給自己講講,自己非但不領情,還以爲是白松無趣...
“我明白了,我應該感謝羅師傅,也應該謝謝師兄。”哈吾勒道。
“你們幾個,你是最直爽的那個,但是以後即便你當警察,你也不要以爲同行們就都是熱心腸。以後遇到困難沒人幫你的時候也很可能出現,現在有羅師傅這樣的,就該偷着樂。人啊,要知足,不能像一些人那樣覺得全世界都欠他的。”白松道:“這世界善意沒那麼多,要珍惜。”
“啊,師兄,我不是那種人。”哈吾勒有些急:“我沒有覺得羅師傅不好。”
“沒說你”,白松道:“就是提醒你一下。”
“嗯!”哈吾勒點了點頭:“師兄,還是您想問題周全,也不知道我什麼時候能到您這個水平。對了,上次那個被偷花的大爺,跟您說的一模一樣,確實是來撤警了。”
“這沒什麼好期待的”,白松點了點頭:“我去食堂吃飯,你出去吃去,一會兒抓緊回來。今天畢竟值班。”
“我早上看食堂中午的食譜了,沒有豬肉,我也能吃,就不出去了。”哈吾勒倒是不那麼在意。
關於不吃豬肉這個習俗,人和人的在意程度確實不一樣,有的人根本就不能進漢人的食堂,只要這個鍋做過豬肉,那麼你刷多少遍他也不可能吃這個鍋出來的食物,真的着急了就泡個面或者吃個麪包。
這是信仰問題,確實應該互相尊重。
哈吾勒倒是沒這麼死板,他只是不吃豬肉,但漢人做的牛羊肉和雞蛋什麼的也吃。在學校的時候,他有時候會去綠牌牌食堂吃,有時候也會跟着同學去普通食堂。
白松帶着哈吾勒,進了食堂,結果發現食堂裡就三四個人。
“人呢?”白松喊道老羅,問道。
“都吃完了,在屋裡歇着呢。”
“今天真是清閒”,白松拿出自己的餐具,開始吃飯。
正吃着,老羅的電話響了,好像有飯店打架的警情,老羅三下五除二把剩下的米飯啥的吃完,就直接出去了。
“中午暖和了,事情開始多了”,白松道。
快要入冬,早上比較冷,到了中午很多人就出來了。
這一波,連着三四個警情,基本上有生力量都派出去了。
哈吾勒有點緊張,白松倒是不急,還是和平時一樣。
這會兒有人推門進來,白松擡頭看了一眼,是張寧、韋英發以及王小豪。
“你們三個不是休息嗎?怎麼跑食堂了?”哈吾勒問道。
“這周圍的飯店除了沙縣、蘭州拉麪以及黃燜雞,其他的都太貴了...”王小豪嘆氣道:“這三家我已經吃吐了。”
“所以只能混食堂了”,韋英發也有些無奈,看向廚房:“大師傅,還有吃的嗎?”
“這都定量的,不過米飯管夠,這樣,我給你們炒個蔥花雞蛋。”食堂大師傅人倒是很好。
“謝謝大師傅!”張寧立刻感激道:“多加辣子!”
在上京實習,是沒有一毛錢實習工資的,派出所的領導就多交代了一番,一定要讓這些孩子們吃好,關於這些人的飲食,派出所是有專門的交代的。
雞蛋炒辣椒這個菜很快,也就是三五分鐘,大師傅就做了一大盤,聞着就香,白松還跟着多吃了一點米,這實在是太下飯了。
剛剛吃完不久,白松這邊手機就響了。
“白處,前臺這邊有個警,咱們華所都出警了,沒人了,您方便來一趟嗎?”打電話過來的是張丞。
“行,我這就過去。”白松道。
上午剛說沒啥事,到了中午這就連值班所長都出警了,也是有點誇張。
白松要過去,哈吾勒自然也跟着,張寧等人也覺得沒事,就跟着到了前臺。
到了前臺,白松看到了一個年輕的女子和一個快遞員,兩個人坐的位置距離十幾米。
白松和哈吾勒穿的制服,張寧等人穿着便衣,就在一旁看着,白松剛要上去問問怎麼個情況,這個時候有人推開派出所的大門就進來了,一共有三個男子,看樣子都是快遞公司的,一進來就過去找這個快遞員問什麼情況。
快遞員看到自己人來了,就有些委屈,就說他是很正常地寄送快遞,親自送到了這位女士的家中,根據快遞上的要求,郵費要到付,54元,但是女子拒絕支付郵費,就要直接把東西拿走,快遞員不幹了,這個女子就對快遞員惡語相向,罵的難聽不說,還上來奪快遞。
白松有些皺眉,光聽這個快遞員這麼說,這女的也確實不是東西了,但問題是金寶街派出所轄區居民條件一般都還行,這不至於吧?
當然,他也知道,素質有時候和條件沒有直接關聯。
“警官,我們投送快遞都有錄音的,尤其是這種需要到付的”,快遞員的朋友找快遞員要了手機,要了密碼之後查找了一下,然後把手機遞給了白松。
白松拿過來,放在耳邊自己聽了聽,發現確實和快遞員所述沒什麼區別,那個女的罵的很難聽。就讓這幾個人在這裡坐着,去問那個年輕女子。
只是看了一眼,白松就皺了皺眉。這姑娘並不醜,臉上多次整容,但是整個人的神色就是一句話:“我不好惹。”
這種人往往最容易走極端,白松便上前詢問怎麼回事。
“這事就是他們快遞公司找事,就這麼點玩意,快遞費50多?還有,憑什麼走到付?”女子不樂意了:“我不就是把行李箱落在了酒店嗎?酒店給我寄回來憑什麼走到付?那酒店也夠不是東西的,這點服務都沒有,就這還連鎖星級酒店呢!”
“且不說酒店的事情”,白松搖了搖頭:“既然已經如此,你把錢付給快遞員,然後和酒店去協商不就是了?”
“怎麼能不說酒店的事情!我在那裡住房,我就是上帝!他們是這麼對待上帝的?還有,我們納稅人養了你們,你們就這麼說話?說的好像是我不對了!”
“算了算了”,哈吾勒聽得頭疼:“五十多塊錢,我出了,你們早點回去吧。”
“哎哎哎,警察有錢啊?警察有錢了不起啊?你們賺錢是比我們容易很多啊,我們都是辛辛苦苦一毛一毛的攢,誰知道你們的錢怎麼來的?”女子接着冷嘲熱諷。
“不願意接受好意就罷了”,白松示意哈吾勒不要說話,接着跟女子道:“警察也是一番好心,你自己說說,怎麼解決?”
“什麼警察,我看肩膀上一條拐,還是個學生呢”,女子把頭歪到了一邊。
這會兒張寧等幾個人都氣壞了,正在前臺坐着的張丞也是生氣了,但是都沒有說話。
“這裡是公安機關”,白松盯着女子的眼睛:“我建議你注意自己的言行舉止,不要再跟警察保持這種態度。我只給你一次機會,你可以試試哪句話要是過了線之後,後果是否是你可以承擔的!”
“哼”,女子哼唧了一聲,終於還是沒有繼續扯犢子,而是道:“反正我覺得他們快遞公司有問題,我已經投訴了他們公司,那個酒店我也投訴了。讓我直接拿着東西走,今天的事情就算是沒事了。”
“你是否知道,對方剛剛在你家門口的時候,是錄了音的?”白松道:“我剛剛聽了錄音,你對其進行了辱罵,這構成了違法。”
“違法?他活該!他居然說我應該掏這個錢!要我說,我東西落酒店了,酒店既然給我送回來,就應該自己掏錢!那邊和快遞公司居然讓我掏錢,這不胡鬧嗎?”女子道。
“我現在聊的,是你的違法行爲”,白松不想和她車軲轆話了。
“是,我罵他了,怎麼了?他是出事了還是怎麼了?別以爲我不懂法,治安管理處罰...條例還是啥的說的很清楚,侮辱要構成違法,得是公然進行。我罵他的時候,我家門口就我倆人!”女子道:“你最多能批評我,但是你也不能罵我,更不能處罰我。”
“根據《治安管理處罰法》42條,侮辱行爲中提到的“公然進行”,是指能夠爲不特定多人所聞所見場合。這裡不以實際上被多人所聞所見爲必要,也不以被害人在場爲必要。你家門口,就是不特定多人所聞所見的場所。”白松最不怕就是扯這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