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周摸着下巴說:“錢肯定會給你們,不會讓你們白乾活。付出時間付出勞力,自然要付僱工錢,這個你們一千個一萬個放心。只要踏實幹活,將來的錢比你們想像的還多得多。”
長腿還想客氣幾句,沒等他開口,熊貓搶在他前面說:“好的好的,我們一定按你的要求做到。啥時間開始,你就說個肯定話兒吧!”長腿熊貓被氣得乾瞪眼卻沒辦法。
他們二人的小動作,馬周假裝沒看到,進屋取些粗糙的紙,拿墨斗裡的墨汁,把剛纔說的內容寫成收徒鍥約。長腿和熊貓按上手印,又譽錄了三份各自存好。
寫的時候馬周差點出錯,按以前的書寫習慣肯定是橫排簡體字,現在是隋末唐初,以豎排繁體字爲主,還不加句豆。幸好以前看過一些古書,識得不少古文字,纔沒有露餡。就這樣也使馬周吃驚不小,毛筆用起來很生疏,一不留神就會出錯,抽空得練一練書法了,將來寫合同什麼的,被識字人看出毛病,可不太好解釋。
前幾天強盜劫掠時房子被燒,家裡一應物品全部燒燬,鄉下沒賣筆墨紙硯的,想練書法必需去荏平市坊買。現在還沒有正當理由去那兒,必需趕快做出一批交椅,以到縣裡試水的名義順便買回些來。這樣也可見一見郭小丫,去郭縣令新址認識下門路。
後晌,師徒四人忙得不亦樂呼,趕做出十把交椅,摸黑打磨光滑。夜間把西廂房收拾乾淨,長腿和熊貓就住在這裡,不用再去祠堂伴鬼長眠了。
這天夜裡,馬周沒有早早入睡,掌着羊油燈,兄弟二人頭抵頭嘀咕交椅的價格。當時稅收標準是,成年男丁每年交粟兩石,絹二丈、綿三兩或布二丈五尺,麻三斤。隋末並沒按照這標準收,實際稅收重,百姓不堪重負。
兩石粟約二百四十斤,等於兩千文銅錢,每斤粟摺合八文錢。交椅成本值二十斤糧食,也就是一百六十文左右。這個價格只賣給村裡人,若長途跋涉送到縣裡或郡城,加上運費和辛苦錢,每把交椅加價賣二百文或二百五十文。
算完交椅的價格,馬大哈羨慕得眼都直了,盯着馬周看了半天,哈啦子流出來好長:“五把交椅就是一石糧食,一根直木做十把,相當於兩石糧,這個非常賺錢,值得大幹特幹。”
馬周也笑了,指着院裡的木頭自豪地說:“院子裡就放着一百石糧食,馬上就是腰纏千貫的主兒嘍!”
在巨大利潤刺激下,馬大哈兩眼冒精光,一夜都沒睡安穩。第二天草草吃過早飯,甩開膀子又熱火朝天干起來,臉上流汗也來不及擦,一門心思研究怎麼做出更多的交椅。
嫂子扛着大肚子,看着四個人開心笑,這個時候再也不埋怨長腿和熊貓吃得多,再也不擔心吃窮她家的糧窖了。馬上就要成爲馬莊村數一數二的富戶,從此與窮苦劃地絕緣,美好的前景在眼前徐徐展開!換誰不笑出聲?
“看看——出門人見多識廣,歪歪嘴皮子就能飛黃騰達。馬大哈啊,這些年你可是白活了。”嫂子高興起來,嘴上就像抹了蜂蜜,把馬周誇成一朵花。
可是馬周心裡明白,鄉下現在一把交椅也沒有,物以稀爲貴,才能賺個暴利。有木匠跟風學做交椅,產生市場競爭,價格隨之降低,那時交椅就變成薄利。但馬周還有更絕妙的計策,把其他木工甩得遠遠的,永遠不讓他們摸到門道,不讓他們知道螞蝦在哪頭兒放屁。
這天剛吃過早飯,碗還沒來得及洗刷,便有一些村民不斷趕來看交椅,他們從老族長家裡聽說兄弟倆正在做交椅,以老族長在村子裡的人氣和威望,有需要的沒需要的都來看熱鬧。
一見之下,發現交椅與坐榻不同,親自坐上去試試,高端大氣上檔次,樂樂呵呵起身,便說要買一把拎回去。
生意上門,馬周馬大哈都很高興,把議定的交椅價格講了,那村民歡天喜地回家背糧食。其他的村民來了也是又走,再來時都揹着大包小包的糧食。
有人背來的糧食多,馬周把多餘的還給他們。那村民更高興了,想着還不寬裕,結果還有剩餘,做生意童叟無欺,想不出名都困難,那村民扛着交椅拎着糧食一路笑着回家,
第二個人又來了,一進院子就說要兩把交椅。他家也有孕婦,還有老孃,只給媳婦買交椅,讓孃親站在一邊眼巴巴的看怎麼能行?
這是個大孝子,馬周感動了。自己還送給老族長一把,怎就想不到和他一樣的老年人也離不開交椅?“嗯,憑你對老孃這份孝心,兩把收你三十五斤糧食,還給你五斤贊下你的大孝心。”馬周伸出大拇指,稱讚那人道。
那人手指纏着裝糧食的魚皮袋,還有些不好意思,執意要給四十斤。
馬周堅決地搖搖頭:“你回去替我們宣傳好名聲就行了,這五斤糧食說不收就不收,還是揹回去吧。”
那人千恩萬謝,答應一定替馬周宣揚,把兩隻交椅摞起來,顛兒顛兒地一路搬回家。
嫂子高興得嘴都合不住,一個勁誇獎馬周的點子好。她搬了把交椅,坐在**裡,眯着眼睛,搖頭晃腦,哼哼唧唧唱起百人戲,只差手舞足蹈的份了。
整整一天時間,家裡人來人往,絡繹不絕,十幾把交椅賣得精光,一把也沒有留下。直到天色將黑還有人不斷往家趕,叮囑兄弟倆做出的新交椅一定留一把。
家裡交椅變少,糧食卻變多,約有幾百斤,堆在院子裡小山似的,看着讓人心花怒放。將來糧食多得將沒地方擱,就得想辦法把糧食賣到城裡,換成一串串銅錢,方便存放,也方便開銷。
白天有人來買交椅時,馬大哈衝村民點頭哈腰的,貌似那些人都是大爺,而他是孫子。馬周看不過去他過度討好別人的奴才嘴臉,不斷提醒他挺直腰桿。馬大哈當時挺直腰,下一個人來又彎下去。
家裡沒人時,馬周雙手叉腰理直氣壯教訓堂兄:“你就不能站直嘍和人家說話?他們現在求我們,而不是我們求他們!你現在是財神爺!沒見過財神爺還給別人點頭哈腰的!”
馬大哈興奮得摸不着北了:“你纔是財神爺!你纔是我的財神爺!”說着衝馬周點頭哈腰,只差沒有跪下磕頭了。
“瞧你的出息!這纔剛剛開始,萬里長城的第一塊磚,賺錢的日子還在後面。有錢了就把腰挺直!憑手藝吃飯,一不偷,二不搶,堂堂正正做人,站着把錢給賺了!不求人,不討好,不低三下四。窮的時候求別人,有錢還討別人開心,自己何時才能開心?”馬周把堂兄教訓得跟孫子似的。
嫂子也幫馬周說話:“就是,往後咱是有錢人,再也不用求爺爺告奶奶看別人臉色了!哼——”說着她就使勁一挺腰,她大腹便便,腰板硬如石塊,不知道閃到哪裡了,當時捂着腰唉喲唉喲貓似的叫喚。
馬大哈和馬周唬得一陣子手忙腳亂,扶着她趕忙坐下。馬大哈興奮時,也懂得心疼女人了,幫着她捶腰抹背的,小倆口特甜蜜。嫂子一臉陽光,像掉進了錢罐裡。
第二天,還有人不斷來問交椅,馬大哈答應馬上動手做,讓他們三天後再來買。人走掉以後,馬周卻沒動手。看着滿院子裡的木頭,馬大哈問爲何不繼續做,放着賺錢路不走,瞎搗鼓什麼花招。
“現在還不是做交椅的好時間。人來人往的,你正做着交椅,人家站一邊盯着,把手藝偷走怎麼辦?免費教別人做交椅,還想吃這獨份的生意?”
馬大哈悄然大悟,摸着腦袋尷尬地笑着,一個勁點頭哈腰說自己的不是。
馬周無奈說:“看看看——又來了!說好的站着賺錢!拿出你的自信!雖然做交椅是我想出來的,可你的手藝更好不是?兄弟連心,其利斷金。你也很重要,不要以爲比誰低一等!”
馬大哈先點點頭,又苦喪着臉搖搖頭,看着一邊的嫂子嘟囔道:“我還彎着腰算了,像你嫂子似的閃着腰就玩蛋了。”
“爛泥扶不上牆,鹹魚永遠翻不了身。”馬周徹底放棄他了,隨他的便吧,窮了大半輩子習慣了,突然發筆小財,還是沒底氣。當錢多到一定數量,量變促生質變,他纔能有較大的變化。要想達到量變,必需離開馬莊村,到郡城、洛陽、長安賺到更多的錢。
日上三竿時,門口影子一閃,走進來一個人。馬周還以爲村民來買交椅,一擡頭見是郭化元。他身穿皁色縣令新袍服,神采奕奕,大步向前走進院子,一進門便大聲說道:“怎麼了,你做的交椅可是我親手指點的,現在發大財就忘了我這個掘井人了?不行不行,這樣可不行,賺的錢分我一半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