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今日起,擢升馬周爲監察院監察史,屬御史臺管轄。”李世民說道。
兩儀殿內鴉雀無聲,滿朝文武大臣聽了以後心裡發毛。秦瓊、魏徵、程咬金、李世績等與馬周有同鄉情誼的人卻面帶喜悅,心裡暗暗爲馬周高興。
監察史只是六七品小官,負責監察百官,不論百官的穿衣、儀態,還是日常事務,只要是大唐官員,一切行爲都在監察範圍內。
六七品的小官滿朝文武中根本不放在眼裡,可監察史等於是皇帝派下的親信,有事只對皇帝直接負責。對馬周來說,有監察百官的權力就行了,又何必計較官職大小?李世民遇到猶豫不決的問題,可隨時隨地召見馬周問計。一般情況下,六七品小官,得先向中書省遞交奏書,通過重重安排,至少等十幾天,有時還要等一個月才能見皇帝一面。而作了監察史,君臣可以隨時相見,有理有據,有節有度,不失半分皇家禮儀。能夠隨時隨地見到皇帝稟報事情,這就是一步登天,這就是權勢煊赫!
這時,中書令宇文士及突然出列,手舉玉笏向李世民一拜,高聲說道:“臣有本奏!”
“講!”
“馬週一介草民,驟然上殿,驟然封賞,於禮不合!朝中賢良如林,緣何不讓他們擔任監察史,而讓一個不知根不知底的草民監視百官?他懂百官禮儀麼?懂皇城規矩麼?這樣做似乎草率了些,現在聖旨還沒下到中書省,改口還來及得,萬望陛下深思熟慮再做決定。”
常何一聽,心裡暗喜,百官禮儀啊!馬周在我府中講得頭頭是道,熟悉得不能再熟悉了,幾乎可以倒背如流!可是朝堂之上,皇帝不發話,哪有他常何說話的份?因此,他在一邊乾着急也沒辦法。
秦瓊等山東籍的將軍們一見宇文士及站出來反對,心裡暗暗不爽!可宇文士及擔任着中書令,相當於丞相級別;他與老皇帝李淵還在隋朝同殿爲官,二人的交情非同一般。即便李世民想動一動宇文士及,也不得不仔細考慮太上皇會不會出面說情。一衆權勢滔天的將軍們也只能在肚子裡生悶氣而不敢直說。
聽完宇文士及的話,馬周心裡一陣冷笑:宇文士及果然老奸巨滑!他的話有三層意思,第一層,自已是草民,不懂皇城規矩,不懂百官禮儀,做不好監察史。第二層,聖命還沒下達到中書省,現在改還來得及,給李世民收回任命留足了餘地。第三層,百官上任必經吏部登記造冊,吏部屬中書省管轄,而他宇文士及又身爲中書令,明確表態反對這個任命。即便自已前去登記在冊,吏部官員也會百般刁難,甚至難以辦成事。
馬周跪在地上,挺直腰桿,眼帶冷漠,朗聲大笑。笑得衆人一頭霧水!人家反對你做官,你怎麼還笑起來?
李世民知道,想不出應對的方法,馬周不會無故發笑,便冷冷說道:“馬監察史何故發笑?”這句話看似質疑馬周,卻向衆官再次表明了心態,他支持馬周做監察史!
“回陛下,我有幾個疑問,想向中書令請教。”馬周不亢不卑的回道。
宇文士及聽了以後以十分冷漠的語氣問道:“哦?你有何事?”語氣冷漠到似乎不願與馬周多講哪怕一個字。
跪在地上,馬周向宇文士及拱了拱手,問道:“請問,宇文化及與中書令是何關係?”
“本令兄長啊……”話還沒說完,宇文士及心裡就一咯噔!馬周這小子忒歹毒了!汗,不知不覺流了出來,只是所有人的注意力全在馬周身上,沒人注意到他而已。
這時,朝堂上的一幫聰明貨,也猜到馬周要說什麼話了。
馬周道:“既然如此,本監察史請教中書令,何謂皇城規矩?何謂百官禮儀?中書令與兄長宇文化及在揚州一道弒殺隋煬帝,以下反上作那篡逆之事,算不算皇城規矩?逼迫蕭皇后就範以滿足無邊的淫丶欲,以僕踐主這算不算是百官禮儀?本監察史人小言微,確實不太懂得皇城規矩百官禮儀。中書令是不是在以身作則,向在下展示,你的行爲標準就是百官禮儀皇城規矩?”
宇文化及在揚州逼殺楊廣時,宇文士及確實參與了,還是重要的謀劃者。宇文化及膽小怕事,嚇得躲到牀底下,宇文士及力勸,才把他勸得出頭作主,行了叛逆之事。宇文化及在瓦崗寨被李密戰敗,與宇文士及走散,宇文士及才投奔老朋友李淵,時移事移,一個殺主行兇的大惡棍,搖身一晃又做到丞相級別。 ⊙тTk дn ⊙co
這大大出乎所有人的意料,百官私下裡腹誹甚多,礙於老皇帝李淵的面子,礙於李世民新登皇位,大家心知肚明卻都隱而不發,因爲宇文士及的靠山是太上皇啊!得罪不起,躲還不行嘛?
馬周,一介草民,初進朝堂,監察史還沒拿到手,還沒拿穩當,便向丞相級別的,有着深厚背景的宇文士及開刀了!
宇文士及權勢熏天,輕輕歪歪嘴皮子,馬周死了都不知道是誰向他下的黑手!可是,馬周還是主動向他下手了,態度之堅決,語氣之生硬,沒有半分半毫的迴旋餘地!
聽了馬周的話,宇文士及汗流頰背!他何嘗不知道自已有一段黑歷史,一旦被人揭發出來,就要了他的老命!他一生最不願讓人提及這個瘡疤!可是,眼前的馬周,半分面子也沒留,毫不猶豫當衆講出來。
宇文士及臉色慘白,手足顫抖,語氣無力地反駁:“這都是過去之事!休要舊事重提!”
“忘記過去等於背叛!若不正視過去,舊事還會上演!曹操挾天子以令諸侯,司馬炎逼迫魏帝禪位,宇文泰篡魏立周,楊堅廢周建隋,而中書令卻是弒君叛逆!血淋淋的歷史一再向我們展示,若不正視過去,歷史還會重演!誰知道你會不會惡向膽邊生,將來再行叛逆,對大唐做那不軌之事?”
馬周嘴脣帶着冷笑,跪在地上,一字一頓,語氣毫不含糊。
“啊!”宇文士及一屁股坐在地上,連滾帶爬向李世民連連叩頭:“陛下要爲臣下做主啊!這這這這……這馬周太狂妄、太目中無人了!堅決不能讓他作監察史!”
身爲丞相,卻嚇得跪在地上。衆人既想笑,又不敢笑,在心裡有意味地琢磨:馬周說的也不是沒道理啊!誰知道他會不會再做惡事?剛剛做了監察史,馬周就向丞相下狠手,他將來若提拔起來,官職越來越高,豈不是更加可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