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衙門也來了人,着急忙慌告訴南繡桐,信使送了信來,皇帝要來塢縣,根據信中時間推斷,皇帝今日便能抵達。
南繡桐擡手一揮:“隨我捉妖,一隻不留!”
風雪中,一羣捕快吶喊着衝向街市,用盡畢生勇氣抓向街上扭着腰勾搭凡人的蛇精、燒餅攤後偷餅的小狐狸……
霎時間,街上雞飛狗跳,分不清人在跑還是妖在逃。
“哇啊啊我錯了不要趕我走!”狐妖七八歲的模樣,穿着孩童的衣服,紅色的狐狸尾巴焦急地掃着地上的雪,雙手抱着揉麪的桌子,痛哭流涕,“我還沒有吃到燒餅嗚嗚嗚……”
攤主默默將燒餅遞過去,小狐狸眼睛一亮,雙手抓住燒餅,攤主挪開桌子,南繡桐趁機拎起小狐狸的尾巴,朝身後丟去。
“啊——”小狐狸一聲尖叫,捕快小於迅速抓住它後脖頸,面無表情塞進麻袋,收緊袋子,咬着牙緊跟在南繡桐後頭。
麻袋裡的妖怪拼命掙扎,小於寸步難行,背上的麻袋彷彿有千斤重。
巷子裡的野妖們不知事情的嚴重性,變回原形逗弄捕快,時而從屋頂冒頭,時而鑽進雪地裡,唧唧喳喳甚是吵鬧。
南繡桐額頭青筋暴起,抓起一隻田鼠精丟向天空:“都給我滾出去——”
*
浩浩蕩蕩的人羣自城門口而來,侍衛開道,百姓避讓。
蕭景珩雙手背後,步伐不緊不慢,御史和道士們緊隨其後。
縣令側着身子走着,點頭哈腰,一臉諂媚:“微臣收到書信,掐指一算,陛下今日定能到達,立馬放下卷宗到城門口候着,生怕錯過陛下。”
御史瞧不起:“油嘴滑舌。”
“摩耶王子道塢縣捕頭與妖勾結、禍害百姓、挑撥摩耶與我朝關係,朕命連大人徹查此事,但百姓衆說紛紜,捕快閃爍其詞,連大人僱來的捉妖師也未能證明那個男人是兔妖,若說摩耶王子撒謊,不可,若是他句句屬實,也無證據。”蕭景珩滔滔不絕。
“朕此次前來,一爲視察邊城與屬國往來;二爲領略邊城風光;三爲親自查明此事。若無官妖勾結害人之說,朕還你們清白,若有……”蕭景珩笑了笑,昂首闊步朝前走,“曹縣令在縣衙也待了十多年了吧?”
關係到自己的烏紗帽,縣令說話都不利索了:“這這這……陛下您也知道,塢縣乃屬國與我朝交界處,也是傳聞中陰陽交界處,山中難免會有非人之物出沒。微臣保證,絕無妖怪在塢縣橫行霸道之說,更不會有縣衙的人泯滅人性養妖害人!”
末了,縣令又說:“我們已經在招新的捉妖師了!只是此地待遇不如大城,因此有能力的捉妖師大多往上走了……”
“城內沒有妖怪嗎?”蕭景珩遺憾地掃視四周。
縣令信誓旦旦:“絕對沒有!”
“快出來,別逼我扒光你的毛!”女子厲聲呵斥,引起了蕭景珩等人的注意。
南繡桐站在小巷子口,用力拉着一個小孩的手臂,一羣百姓圍着看熱鬧。
她聲色俱厲,使出渾身解數將那隻手往外拽。
“這是……”蕭景珩想要走近看。
縣令立馬上前,站在蕭景珩面前,笑容僵硬,大聲道:“陛下!那是縣衙裡的南捕頭,她正在幫百姓排憂解難!”
南繡桐循着聲音看去,見縣令帶着一羣人過來,心下焦急。
面前長着雞嘴的小孩使勁掙扎,大喊着“放開我”,南繡桐撲過去捂住他的嘴,將他按在牆上:“別喊!”
“是孩童的聲音,發生什麼事了?去看看。”蕭景珩詢問聲一出,侍衛立馬疏散人羣,帶着御史過去。
眼看那羣人越來越近,南繡桐心都跳到嗓子眼了,不知道要將這隻小妖往哪兒丟。
忽然白光一閃,小孩在掙扎中變成一隻野雞。
開路的侍衛看到這一幕,欲言又止,跟上來的御史也哽住了,默默給蕭景珩讓位置。
蕭景珩看到南繡桐抓着一隻野雞,野雞撲騰着翅膀,嘴裡發出尖利的叫聲,有些疑惑:“誒?”
一旁的縣令鬆了口氣:“陛下,這是南捕頭在抓雞呢!”
“抓雞?你們捕頭還負責抓雞?”蕭景珩覺得有意思。
“捕頭不負責抓雞,但負責把丟了的雞找回,南捕頭是個熱心的姑娘,見百姓求助,不會視而不見,這不,來幫忙抓雞了!”
“這是野雞。”
“家養的野雞!”
御史遲疑道:“臣方纔明明看到有個小孩。”
“這野雞兇得很,啄小孩,小孩被嚇跑了!”縣令睜眼說瞎話。
蕭景珩問南繡桐:“是這樣嗎?”
南繡桐看了眼縣令,點點頭:“不僅抓雞,還抓蛇抓老鼠。”
蕭景珩笑出聲:“你一個姑娘家,比那些男人還厲害。朕記得塢縣只有一個女捕頭,是摩耶王子說的養妖的那個吧?”
南繡桐“噗通”跪下,手裡還抓着雞脖子:“陛下,卑職不養妖,更不會縱容妖禍害無辜百姓,師父用性命換來的塢縣安穩,斷不會因我而葬送。”
縣令用悲壯的語氣補充:“她師父就是邢捕頭,當年英勇犧牲,換來塢縣如今的安寧,陛下還賜了他封號。”
爲朝廷死的人太多了,蕭景珩壓根不記得。
他點點頭,笑道:“是和摩耶王子說的不一樣。”
縣令趁熱打鐵:“路遙知馬力,日久見人心。摩耶王子才見了小南幾次,自然不如百姓們瞭解她。她善良又熱心,連山裡的妖都能聽她講道理,要說我們塢縣有妖卻不見妖作亂,多是她的功勞,一顆正直善良的心,能撼動萬物!”
“你倒是能言善辯。”
“陛下過獎,微臣治縣以懷柔,相信真情能動人,要是嘴笨,怎能讓百姓信服?”縣令說得口乾舌燥,再說不出什麼東西,趕緊轉移話鋒,“陛下若是不覺疲乏,要不要去看看花魁獻藝?這可是我們塢縣一大特色!”
提起花魁,蕭景珩想到的是雪中採花的蘇驚棠。
他眼中生出笑意,看向南繡桐:“南捕頭,曹縣令說百姓信任你,你也是個熱心的人,這城中百姓,你識得多少?”
南繡桐剛把野雞裝進小於的麻袋裡,聞言看了眼縣令,縣令眼神示意她多表現自己。
“回陛下,卑職幾乎每日都會帶着同伴走街串巷,幫百姓解決難題,因此多數都識得,有的不記名也能記得容貌。”南繡桐畢恭畢敬。
“那你認不認得一個年輕姑娘,今日穿着杏色長裙、白色斗篷,手裡捧着黃花,看着十分伶俐?”
這個形容太籠統,南繡桐有些爲難:“這樣的姑娘不少,卑職一時想不起有哪些。”
忽然靈光一閃,腦子裡閃過蘇驚棠遞給她一枝梅的樣子。
蘇驚棠今日也是這幅打扮,但她手裡拿的是紅色梅花……總不可能是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