龔家這邊的村莊跟當初的林家不一樣,林家沒拆遷之前,一個村就兩個大姓、幾戶小姓,村長永遠是在大姓之家輪流。外人想在村裡搞事很難的,因爲以家族爲紐帶,村裡對付起外人是很團結的。
可龔家這邊當年被打散了宗族,前後左右鄰居各有各的姓,各有各的算盤,可沒那麼一致對外。
林婉婉要想打聽還是有機會的,她從前不知道龔家住哪裡,也就沒往這方面想過,如今既然有了牽扯,她便也想去看一看埋葬着父母的墓地。
林展天和謝遠英還在跟龔家的人爭吵,林婉婉穿過人羣,看向坐在後面一言不發的龔德行,微微一怔,總覺得對方有點眼熟。
龔德行大約是感受到了林婉婉的目光,衝着她微微一點頭。
林婉婉想起來了,這不是龔明瑜的爸爸嗎?想起對方第一次見到自己時的失態表現,難道說,那時他就認出了自己?
按此推測,自己長得肯定很像父母。
林婉婉忍不住摸了摸臉,若有所思。
“喂!你現在都改名叫林婉婉,你都不姓林了,還要來搶龔家的房子?”龔克義忽然走到林婉婉面前直接衝她開口。
林婉婉擡眼瞧了一眼對方,不屑置辯,擡腳就往外走了。隨他們爭吵去吧,她已經知道村莊在哪裡,再要打聽父母墓地並不難。
“哎,你幹嘛走?”龔克義上前就要來抓林婉婉,被林婉婉使了個擒拿術背摔倒地。
龔家老頭老太眼見孫子捱打,頓時跟林展天兩人打在了一起,龔家的其餘人自然只有拉偏架的份兒,而林婉婉早就已經在混亂中快步離開。
就讓他們狗咬狗一嘴毛好了,不與傻瓜論短長。
走在村道中,沿途的村民都站在自家門口好奇地打量着林婉婉,有一部分人已經聽到動靜在朝龔家走了。
“哎,快走快走,龔家吵起來了。”
“跟誰吵啊?”
“外地人,好像是江北人。”
吃瓜看熱鬧,永遠是人類的共同愛好,不分種族。
林婉婉很快就走出村子,然後又找了強大的跑腿小哥,等對方騎着小毛驢過來,林婉婉上前如此這般一說。
跑腿小哥一臉震驚,打聽別人墓地這種事,他還是第一次聽說,感覺有點晦氣。
但……給的人民幣太香了,遠超一般單子,這單不能不接。
沒有甚麼是錢搞不定的,如果有,就再加錢。
脫掉外面容易暴露身份的外套,小哥以一副壯士一去兮不復還的模樣,悲壯地過橋,進入村道。
林婉婉在湖邊的行道樹下等了四十分鐘左右,跑腿小哥就出來了。
“林小姐,墓地問到了,我帶你去看看?”
林婉婉點點頭:“有勞了。”
坐着跑腿小哥的小毛驢往前開了十分鐘,兩人來到一片公墓,小哥伸手往前指:“就是這個公墓房裡,你說的龔德言和他妻子的骨灰盒都放在那裡。”
林婉婉跳下小毛驢走上前,跑腿小哥停好車也跟了過來,邊走邊說:“他們倆是在公墓房裡買了個放骨灰盒的位置,每年就是清明節和除夕村長才會來公墓房開門,平時不開。”
林婉婉站在這家矮小的磚瓦房外頭,透過門縫往裡瞧了一眼,裡面是一排排的櫃子,櫃子上一格格的分開,擺着相應的骨灰盒和遺照。
“竟然沒有入土。”林婉婉的眼睛發酸。
她的父母,竟然是待在如此狹**仄的格子裡,都沒有入土爲安!
她直起身,望着圍在公墓房旁邊的造着迷你小別墅一般的墓地問:“你確定他們倆是在房間裡的格子裡,而不是在這邊墓地裡?”
跑腿小哥說:“確定啊,你不信就在這裡找找墓碑嘛,看看上面有沒有你說的那兩人。格子裡便宜,葬墓地裡要好幾萬呢,我們這大部分人骨灰盒都是放在公墓房的。”
林婉婉沉默片刻,說道:“好,有勞你了。”
當面結清了費用後,跑腿小哥一溜煙就走了。雖說大家都是長在紅旗下的無神論者,可在公墓地,總還是有點毛颼颼。
林婉婉也沒有在這裡多待,而是又回到村裡,向湖邊的一戶人家打聽村長家的所在。
因爲林婉婉長得好看,說話又好聽,被她問到的村民很熱心地給她指了路。
往村長家走時,還能遇到從龔家看完熱鬧,臉上滿面笑容的村民。
林婉婉沒去關心雙方吵架的輸贏,不出意外肯定是林展天夫妻倆吃虧唄,這裡畢竟是龔家主場。但誰叫他們要插手此事的呢,這也是該他們的。
村長家住在湖邊不遠處,林婉婉很快就找到了。
林婉婉一踏入村長家水泥院子裡,坐在門口縫着洋娃娃的幾位中年婦女便擡頭看了過來,其中一位開口用土話問道:“儂哈寧?來抓事體?”
林婉婉隱隱約約猜懂一些,用普通話回道:“您好,這裡是吳村長家嗎?我來找他有點事。”
幾個中年婦女互相用土話討論了一句,還是之前那個開口的婦女換了帶着口音的普通話道:“哦,你找我男人啊,他在的,我給你喊他。”
說完往樓房裡面一吼,又是一串棉城土話輸出。
然後招呼着林婉婉進屋:“來來來,進來坐,他在後面打牌呢,這副打好就過來的。”
不上工的日子,農村中年人的消遣就是打牌了。
林婉婉被引進了屋裡,坐在一張很有地方特色的長凳上,村長夫人給她倒了杯裝在碗裡的白開水。
林婉婉笑着道了謝:“您忙,我坐着等一會兒。”
村長夫人又坐回門口的位置,拿起娃娃繼續縫,邊縫邊問:“小姑娘哪裡人啊?找我們家老吳什麼事?”
林婉婉回:“我甬城的。”
“哎喂,甬城那地方好,都是生意人,有錢。”
林婉婉笑笑沒接話。幾位婦女又紛紛問了一些問題,林婉婉挑着回了幾句,不想回答的則直接當成沒聽見。
不一會兒,從屋裡面走出來一羣中年土肥黑油男,看到林婉婉就笑着用土話說了幾句,引起門裡門外的男男女女一陣笑哈哈。
林婉婉雖然不能完全聽懂,但也模糊能猜出一些,不外乎是開了她帶點顏色的玩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