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個淡淡的人影,緊貼在趙欣的背上,看不清五官,只看的到一頭凌亂的長頭髮。我嚇得呆住了,怎麼進來了一個…
“冷兒,看我幹什麼?”趙欣眼睛一瞪。
師父見我神色不對,輕輕推了我一下,我就像觸電一樣跳了起來,指着趙欣道:“趙姐,你後面!”
趙欣臉色一白,這時候,師父好像意識到了什麼,迅速抽出一道符衝了過去,‘啪’的一下子貼在了趙欣背上,我看到那人影顫動了幾下。隨着師父一撤符,緩緩的從趙欣背上被拉了起來。
這是一個身穿古裝的‘女人’,衣服的袍袖和下襬都十分寬大,不知哪個年代的。
師父提着符,那女人就像沾在上面似的,飄飄顫動,很像一片透明的棉絮。
師父拉開門,朝外猛一抖符紙,那女人便飄了出去。
“沒事了。”師父擦了擦腦門上的冷汗,趙欣驚魂未定的站在那裡。
師父走上前,翻開她的眼皮看了看,又讓她伸出舌頭,檢查了一番。不知怎的,趙欣在師父面前就像個小孩子,唯命是從,完全沒有平日裡的那種霸氣。
“看來被我驅走了,如果再晚一會兒,陰魂侵體,那就麻煩了,到時就算驅走,以後也肯定少不了災病。”師父長出一口氣,看了看我,“冷兒,你可以看的到那陰魂?”
原來,師父剛纔只是憑藉自己的感覺驅走的那鬼魂,他根本就看不到。
我愣愣的點點頭。
師父走過來,掰開我的眼皮看了看,喃喃的說,“奇怪,你根本就沒有開天眼,怎麼可以看到其它陰界的東西…”
我撓了撓頭,忽地心中一動,走到門口,貼在門縫上朝外面看去,明晃晃的月光下,院子裡一片空蕩,哪有半隻鬼魂的影子…
看看子時將近,師父道:“小丫,你準備好了嗎?”
小丫點點頭。
向風的魂魄還在來回的飄動,忽高忽低,師父看了一眼,沉聲說:“等一下,能不能喚回向風的記憶,就要看你的了。”
“師父,我要怎麼做?”小丫問。
師父深吸了口氣,說:“你和向風之間,有很多共同的記憶,等一下,我要將他引進你身體裡,你要用自己的意念來牽動他,幫他恢復生前的記憶,讓他知道自己是誰。如果成功,他就會獨自從你的身體裡脫離出來,否則…”
“否則怎樣?”
“否則,你會跟着他一起死,他會把你的魂魄也給帶出來,到時候,就算是神仙也救不了你們了。”
小丫先是臉色一白,隨即露出了微笑。
師父又道:“這種方法,叫作借命,把你的陽火借一半給向風,幫他點燃生命之火,也就是說,如果借命成功,你本來還能活六十年,便只剩下了三十年,另外的三十年給了向風,你願意嗎?”
“願意,哪怕只剩一天我也願意。
“好,不過,陰魂入體是一件很痛苦的事情,能不能受的住,要看你的毅力了。”
小丫用一種癡迷的眼神望了望飄在半空中的‘向風’,說:“我不怕。”
師父咬牙一點頭,命小丫盤膝坐在向風的牀頭,閉住眼睛,抱着那隻引魂雞,心裡默唸向風的名字。隨後,師父一口咬破食指,迅速畫了一道符,趁‘向風’飄到低處時,用那道符輕輕一沾,就把他的魂魄給沾住了。
師父小心翼翼引着那魂魄來到小丫面前,大喝一聲:“進!”一抖手,那魂魄一下子便鑽進了小丫的身體裡。
小丫猛的一震,師父在她頭上輕輕一按,“千萬穩住。”隨即,師父點起一柱香,插進了牀頭一隻裝有糯米的碗裡。
“小丫,你只有一柱香的時間。”
小丫坐在那裡,臉色煞白,身子微微的有些顫抖,師父說,那是因爲,魂魄是屬於陰性的東西,人的體內一旦多出一道魂魄,便會陰陽失衡,酷寒無比。
香燃的很快,不一會兒就到了半截,我和趙欣盯着小丫,連大氣都不敢喘上一口。小丫坐在那裡,搖搖欲墜,抖動的越來越厲害。師父告訴我們,如果是一般的人,連一分鐘都受不了,小丫之所以能挺住,是因爲她具有強大的信念,這種信念,便是愛…
在那柱香燃到最後一段的時候,小丫突然停止了抖動,臉上現出癡迷的神色。
ωwш ¸тt kán ¸¢ ○
“師父,這是…”
師父衝我擺了擺手,緩緩的走上前。這時候,我發現小丫的臉上呈現出一種淡淡的重影,就像那晚的袁靜花一樣。
師父拿起先前那道符,貼在了小丫額上,緩緩一拉,向風的魂魄便給帶了出來。完全脫離出來以後,師父隨手一指點在了小丫的眉心,這才長出一口氣。
此時,我驚奇的發現,脫離出來的‘向風’,已經不再到處飄蕩了,而是圍繞小丫團團環繞了幾圈,飛進了自己的屍體裡,而那柱香,也剛好燃到了盡頭。
隨着公雞的一聲長鳴,向風和小丫同時睜開了眼睛!
“阿風哥哥!”小丫痛哭一聲,撲進了向風懷裡。
向風臉色蒼白,愛戀的撫摸着她的頭,淚水肆意的流淌着,我和趙欣都已經哭出了聲。
師父閃動着淚花,‘呵呵’笑道:“你們創造了奇蹟…你們創造了奇蹟…”說完,‘嗵’的一聲摔在了地上。
“才哥,你怎麼了?!”趙欣吃了一驚,急忙衝上前。
我流着淚道:“師父用血符幫阿風還魂,違背天道,要折去五年陽壽,之前他不讓我說破。”
“師父!”
“師父!”
向風和小丫同時跪倒在地。
師父摸了摸小丫的頭,又看了看向風,笑道:“好孩子,能用我的五年,換你們幾十年的幸福,很值得…”
值得慶幸的是,這天晚上,袁村十分平靜,除了之前那些尾隨的陰魂以外,沒有陰物來村裡作祟,詛咒也沒有降臨。只是,在天快亮時,外面突然響起了一聲驚雷,彷彿天塌地陷一般,震的整座祠堂都在顫抖…
第二天,向風復生的消息傳遍了全村,男女老少都跑到我們的住處來看,院門都給擠爛了,院子裡黑鴉鴉擠滿了人,紛紛稱讚師父是活佛在世!
師父看着這些村民,臉上卻滿是愁色,因爲他知道,還有更大的憂患在後面,能否挽救全村人的生命,纔是最終的關鍵…
“小丫,快點回去吧,等下你阿爸又要難爲你了。”向風抱着小丫,坐在牀上輕聲說。
師父說,向風的生理狀態想要完全恢復,還需要一段時間,現在只能吃些流質的食物。關於那天在山裡發生的事,向風已經完全不記得了。他只是覺得,自己這兩天就像做了一場夢…
“不怕,我再也不要和你分開了。”小丫說。
看着物我兩忘的二人,我心裡涌起一股暖流,同時眼圈一熱,悄然走出了屋子。
來到外面,紛亂的人聲被我拋到了腦後。晨星失蹤已經第八天了,我由最初的狂躁,到現在已經漸漸的冷靜了下來,師父爲了救向風,寧可折掉自己五年的陽壽。擁有他功力的我,也要向他學習,相較於晨星,袁村無數鮮活的生命更爲緊要。
後面兩天,我和師父必須要守在這裡,應付隨時可能降臨的災難。
對着陰沉的天空,我長長的呼出一口氣,我已經暗下決心,如果袁村的劫難過後,還是沒有找到晨星,我就陪她一起死…
不知不覺得,我已經來到了村口,一側頭,我看到了那座牌坊,孤獨的立在那裡。我忽然想起了前天晚上的事,那些‘陰魂’飄到這裡就不見了,莫非這裡有什麼古怪?
我走上前,這是我第一次近距離的打量這座牌坊,站在下面,給人一種隨時都會倒下來的錯覺。有些開裂的縫隙裡,長滿了青苔,還有一些蟲子在裡面爬來爬去。
牌坊底下空空的,長滿了荒草,就在我轉身要走的時候,我突然聽到一個細弱蚊蠅的聲音…
“阿冷…”
我心頭倏地一震!
“是誰!誰在叫我?!”
“晨星,是你嗎…”
我的聲音遠遠傳了開去,我像瘋子一樣滿地轉圈,一遍一遍的呼喚晨星的名字,然而,回答我的,卻只有從山間傳來的陣陣迴音…
終於,我癱軟在地,痛苦的揪住了自己的頭髮,看樣子,剛纔不過是我的幻覺而已。
我有一種快要支撐不下去的感覺,心裡一遍一遍給自己打氣,強迫自己要站起來。兩條腿卻像麪條一樣,使不出半點力氣。
突然,透過牌坊底下的縫隙,我看到遠處的一個地方,升騰着氤氳的水氣。
我一下子便站了起來,繞過牌坊,踏着碎石亂枝走到那裡一看,不過是一窩荒草。
只是,這窩草看起來和別的地方的不大一樣,由於雨水的沖刷,別的地方的草都已經軟趴趴的貼在了地上,然而,這窩草卻蓬蓬鬆鬆的,就像有人疏理過似的。
我心中一動,揀起樹枝,小心翼翼撥開荒草,我看到什麼?
我看到了一口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