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俟卨這時正言道:“屬下昨夜得聞線報,稱有大批糧車正運往樂山官倉府庫。屬下當時就納悶了,朝廷分發的賑災糧食不是早就運到了嗎?怎麼又有大批糧食要進官倉呢?現在又沒到秋收季節,也不可能是徵收入糧草運來了啊!”
頓了一下後,他方接着說道:“於是,屬下就趕到樂山官倉府庫,恰見城內第一大家族,吳家的幾戶商紳正將自家糧食緊急運往府庫,形跡甚爲可疑。於是,屬下便將他們立刻全部抓捕,然後連夜進行審訊,現在已經真相大白!”
“哦?是個什麼真相?”岳雲不動聲色地問道。
万俟卨長嘆了一聲道:“樂山府庫之中早已空空如野,粒糧未存,官倉裡已經可以餓得死老鼠了。而往年應該積存下來的庫存糧食,以及朝廷撥付的賑災糧均不翼而飛。屬下派人審訊府庫主官。此人方吐露實情,原來府庫內的錢糧,早被樂山知府吳東林,在半年前就運出去偷賣掉了。”
“接着,屬下便又將這批抓獲的吳家之商戶進行審訊,同時派人查抄這些人家中的財物,發現了他們當初運糧出去的帳本、存糧記載、以及和吳東林、吳東勇兄弟分成的紀錄。一干人犯和證人、證物均已經放於護衛親軍的大營之中,以防有人搶奪。而在查抄過程中,還有個別有良心的家奴及侍女反映,吳東林有見死不救,任由災民餓死、病死的行爲。但更多的人則是因恐懼吳東林的權勢而不敢言……”
這時。万俟卨方正容道:“單憑眼前掌握的證據,就足以定吳東林之罪了。只不過他還另有更嚴重的罪行,不及一一查辦。爲了避免他以樂山知府的權力,干擾查案,威脅民衆。屬下建議,先關押吳東林和吳東勇兄弟,再請四川府衙另派官員來此地任知府。暫管樂山諸事政務。同時,對樂山民衆正式宣佈:吳東林等一干涉案人員,已經進行正式立案調查。讓他們可以放心舉報反映其人罪行,不用擔心打擊報復!如此方能將此案查個水落石出!”
岳雲聞言亦是眉頭一微皺,雖然他早已猜到吳東林必有問題。但也沒想到嚴重至此。他和趙瀅兒連忙將這一干證據仔細端詳起來。
待看完了這些口供,以及那些證人證言,提取的帳冊、賣身契等相關證據之後,均不禁勃然大怒。雖然趙瀅兒之前有不想把事情鬧大,以免影響四川穩定的想法。但看着這些令人髮指的罪行,她亦是出離憤怒了。
“立刻把這吳東林抓起來!所有犯案之人一查到底!妾身絕不再心慈手軟姑息養奸了!”趙瀅兒一臉怒容道。
“公主的話你已經聽見了吧?”岳雲亦是一臉鐵青道:“俟卨,你就放心去幹吧!有我們給你撐着!”
万俟卨一聽,心中大喜,立刻便躬身行了一禮,然後離開了岳雲的書房。
他走出房門後。一副神采飛揚的模樣,對着刑部的一干人員大聲道:“走!直接去樂山府衙!抓吳東林去!”
吳東林見万俟卨親自帶着一幫刑部衙役和侍衛親軍前來,頓時嚇得體似篩糠。
而他弟弟吳東勇還在那裡狡辯道:“萬大人,我們可是冤枉的啊,我大哥在樂山爲官多年。清正廉潔,剛正不阿,想必有之前得罪之人陷害……而且我吳家在四川可是第一大家族,盤根錯節,如果動我兄弟二人,我吳家必……”
“東勇!住口!”吳東林畢竟爲官多年。對於眼下的情況看得比他弟弟更透徹。這万俟卨素以搞擴大化辦案出名,這樣一說,他不想方設法把吳家的勢力從川中連根拔起纔怪。
吳東勇還在嘴裡罵罵咧咧的,而万俟卨一雙小眼睛卻射出了精光。他立刻對身邊的衙役道:“將這吳東勇單獨關押!本官要特別審問!”
刑部的衙役們一聽,立刻便將還懵懵不知的吳東勇如老鷹抓小雞般抓了起來,然後拖進了旁邊的審訊室內。
万俟卨瞥了一眼驚魂未定的吳東林,冷冷道:“先把吳大人押下去,待會我再來找他!”
吳東林看了他的眼神,心中便暗道不妙。這万俟卨不知道又在使什麼壞主意了。
走進監獄後,万俟卨一拍桌子,喝道:“大膽吳東勇,竟敢以吳家在川中的勢力威脅本官。拿出去砍了!”
衆刑部衙役心想,這連案都沒審就砍了啊?有一個大膽的衙役小心提醒道:“萬大人,這還沒審呢?”
“審什麼審?本官有御賜的尚方寶劍,可以先斬後奏!”說罷,万俟卨猛地拔出劍來,拿着明晃晃的長劍,向吳東勇走來,獰笑道:“反正這傢伙竟敢在大庭廣衆之下威脅朝廷命官,爲了朝廷的尊嚴,殺這一個刁民也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
這時,那幾名衙役方回過神來,心想萬大人幾時有什麼尚方寶劍了?連漢王都沒有呢。那把劍也是在臨安時,花五吊銅錢買來防身的。難道是萬大人想要嚇唬這吳東勇?
吳東勇方嚇得面如土色,雙膝一軟,跪倒在地,說道:“小……小人不敢,萬……萬大人饒命。”
万俟卨臉色雖然依舊陰沉,心中卻是大爲失望,暗忖:“我還道這傢伙真有幾分硬骨頭,沒想到卻是個軟腳蟹,還什麼大刑都沒用就趴下了。”
於是,他便大喝道:“本官問你什麼,就答什麼!一句句給我從實招來,若有絲毫隱瞞,本官立刻便砍下你的腦袋。”
吳東勇方連聲答道:“是,是!”
万俟卨命人取過足鐐手銬,將他銬上,吩咐幾名刑部衙役在門口看着,不讓任何人進來。
然後他端坐在主審官的椅子上,命兩名衙役一左一右看着吳東勇,開始正式審訊。
隨即,万俟卨問一句,吳東勇方答一句,果然毫不隱瞞。將他和吳東林爲何要盜取府庫錢糧,以及在洪災發生後,如何見死不救,挪用糧食,逼死災民,甚至後來的弄虛作假,糊弄朝廷的來龍去脈,事情經過,如竹筒倒米般供了出來。當然,他搞走私火器之事,自然是略過不提,只說是在江南做生意虧了本。
万俟卨問道:“如此說來,這挪用府庫錢糧之事全是因爲你大哥爲了還高利貸?”
吳東勇忙不迭地點頭道:“正是!說起來,都怪小人做生意沒頭腦,不然何至於惹來如此大禍!”
“哦?卻不知你在江南做的什麼生意?”万俟卨一捻頜下鬍鬚問道。
“這個……小人是做的海外貿易生意!”吳東勇想了一會,感覺還是編個海外貿易比較好,這樣就算万俟卨要去查,難道他還能跑外國去查嗎?
“那你銷售的是何商品?是從哪裡進的貨?進價多少?運往哪國?售價又是多少?在那國和你接頭的商人又是誰?”万俟卨連珠炮般地問道。
“這……”吳東勇倉惶之中,哪編得出這麼多來,只得吱吱唔唔地說道:“這個……小人是從湖州一帶買的稻米,運到占城去銷售,進價和售價,以及那邊的接貨人……這個,我得回去看看帳本才知道!”
“嘿嘿!本官倒是第一次聽說運稻米到占城去賣的!你恐怕不知,占城是整個南洋東海一帶最大的稻米出產地,占城稻一直是該國最大的出口商品。向來只有占城的稻米運出去賣的,本官還是第一次聽說有人把稻米運進佔城銷售的……”
說罷,他“砰”的一聲,猛拍桌子道:“吳東勇,你還不給我從實招來!想隱瞞到何時?”
吳東勇額頭上冷汗直冒,可是這走私火器到金國一事何其重大,供出來了絕對是死定了!甚至會被滿門抄斬的啊!
万俟卨見他如此驚惶,卻是依然不敢如實交待,便猜到他所犯之事定然十分嚴重。
他這時便冷笑道:“來人!大刑伺候……”
旁邊的兩名衙役大聲應道:“遵大人命令!”
說罷,便將嚇得魂不附體的吳東勇拖了下去……
半個時辰後,已經被折磨得頭暈眼花,叫苦不迭的吳東勇方又被衙役拖了上來。
那衙役向万俟卨行了一禮道:“萬大人,吳東勇招了!原來這傢伙竟然向金國、高麗、日本偷運火槍,難怪開始不敢招!”
“什麼?他竟然如此大膽!這可是要全家抄斬的重罪啊!”万俟卨聽聞之後,亦是一驚。
他這時一拍驚堂木,冷笑道:“吳東勇,你想死還是想活?”
吳東勇睜開無神的雙眼,望了万俟卨一眼道:“萬大人,我這罪還能活嗎?”
“嘿嘿!只要你按照我的要求,老老實實地招供,不耍花槍,萬某不但可保你安然無恙,還可讓你一家老小免受牢獄之苦。”万俟卨桀桀笑道。
“不知大人有何要求?只要吳某能辦得到的,無不盡力照辦!”吳東勇一聽,精神便又是一振,他似乎又看到了一絲希望。如果万俟卨願意放他一馬,那他自然是不懼了!rq