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趁着沒人注意, 王少飛挪到靜夜思身邊,小聲說:“現在事情解決了,你答應我的事, 是不是也可以兌現了?”
這話, 怎麼聽着有點要挾的意味呢?
靜夜思做不解狀:“敢問先生所言何事?”
怎麼, 想不認帳?王少飛心裡着急, 卻做不來太激烈的表情, 只好耐心提醒:“你說過會幫我跟公主說清楚。”
“哦。”靜夜思恍然大悟。“先生放心,提親這事我也算是有經驗,待會等公主來了, 我就去幫你說。”
提哪門子親哪!
這小丫頭心情一好,就愛逗人玩。
王少飛繼續忍:“別說笑了, 當然不是提親, 是勸公主回宮。”
爲什麼一定要公主回宮呢?呆在宮裡有什麼好, 不過就是等着被指婚的命運,倒黴一點的還會被拉去和親。
換成靜夜思要是公主, 也一定想盡辦法往外跑。
可她也知道,如果讓公主回宮是皇上的意思,那麼公主繼續留在書院,不但當不了他們的護身符,反而會成爲潛在的隱患。
只是單純因爲這樣的原因就讓她回去, 那公主未免也太可憐。靜夜思是看不得好女孩受委屈的。
所以她繼續裝傻:“公主在書院待的好好的, 回宮作甚?”
原來她是故意的, 王少飛只能嘆氣, 不知該拿這個丫頭如何是好。
“先生莫急。”不想讓他太爲難, 靜夜思又說道。“我知道你擔心公主留下會生事端,可我們都知道她的心結在哪, 只要幫公主解開心結,不就皆大歡喜了嗎?”
“真的可以嗎?”鬥貪官可以,但是幫公主打開心結,可是比登天還要難啊。
公主的心結是王少飛告訴靜夜思的,可是他現在忍不住懷疑,她是不是真的做得到。
2、
鳳玉簫跑去恭恭敬敬的把躲在樓上偷聽動靜的鳳玉葉請了下來,兩人所到之處,大家都自覺的退讓開來。
開玩笑,公主駕到,沒讓跪下迎接就不錯了。況且這個公主喜怒無常的,還是離遠點安全。於是方圓五步之內,只有鳳玉葉和鳳玉簫霸佔着偌大的空間。
他們站在人羣的中心,顯得高傲卻孤獨。
大家都說,小王爺是畏懼公主的淫威,公主是鄙視小王爺的出身。他們兩個形影不離,不是因爲彼此的關係有多麼好。恰恰相反,他們的心裡都極其的厭惡對方。
厭惡一個人,會因爲他不在自己身邊而感到不習慣嗎?厭惡一個人,會把她照顧的很好,不知人間疾苦,會爲她的一句話赴湯蹈火嗎?
靜夜思並不能贊同。
“你看他們兩個,看起來是公主整天欺壓着小王爺,實際上是小王爺一直在保護照顧着公主。你們離開的這幾天,公主可是每日魂不守舍的。”
依她看,這兩人之間的牽絆深着呢。
王少飛卻不感到吃驚:“那又怎樣,他們畢竟是兄妹。”
“兄妹?月王爺終身未娶,小王爺是他收養的孤兒,本就與公主毫無血緣關係。”這是鳳生皇朝公開的秘密,也許連五歲孩子都知道。
當然,沒人敢像靜夜思這麼大膽的當衆說出來。
好在沒人注意他們的談話,可王少飛還是很緊張:“可小王爺很忌諱這個。他寧願做一輩子兄妹,也不希望被否了王爺的身份。”
即使他這個王爺,在外人的眼中當的很窩囊。即使公主故意戲弄他,讓他這個堂哥當的毫無尊嚴,可他是鳳生皇朝的小王爺,這點不容任何人改變。
這樣做爲的是什麼?靜夜思不覺得只是貪戀權勢地位。鳳玉簫看起來,並不像那樣庸俗貪婪之人。
她試着猜想他的內心:“那是因爲他認爲自己除了這個身份一無所有,配不上公主。公主也知道他這個心思,才從皇上那裡求了很多風光的閒差給他。現在即使他不是王爺,也是走到哪裡都備受尊敬的大人物。”
說起小王爺的頭銜,一一說完可要花上一番功夫,各種同好會的會長,皇宮大小宴會慶典的管事,等等。聽起來很厲害,可不難看出都是些無足輕重的官職,但卻沒人敢看輕他。
這些都是公主的苦心,但小王爺卻未必肯領情。
“公主這樣做,小王爺才更難過。”公主這是生生的激起了他所有的自卑,才讓小王爺現在只想逃跑。
他們兩個,怎麼說呢,天生冤家吧。
3、
鳳玉簫被曉月纏着講他那幾天的歷險記,鳳玉葉就遠遠的陰鬱的看着他們。這樣看下去,曉月這個傻孩子恐怕會死不瞑目。
靜夜思好歹是做人家主子的,明知這時過去可能會被遷怒,但還是認命的去找鳳玉葉攀談:“公主,還願意留在書院嗎?”
兒女情長哪比得上一展宏圖,公主,把眼光放到事業上來吧。
幸好,對鳳玉葉來說,靜思書院確實有它的魅力在。她暫時放過那兩個人,卻仍面色不善:“我以爲你會趕我走,師父不喜歡我留下不是嗎?”
靜夜思注意到,只有當着鳳玉簫的面時,她纔會管王少飛肉麻的叫飛飛;其他時候,一律恭敬的叫師父。
王少飛果然沒有騙她,公主的內心住着一個男人,但絕對不是他。
平時表現的在意親暱,只不過是一點小小的手段罷了。
只是,鳳玉葉把聰明才智用在了情愛之上,其實和漣漪又有什麼區別。在靜夜思看起來,實在是可惜。
她看着被龍葉心佈置的很隨性的客棧,吃的擺滿每個角落,大家三三兩兩的聚在一起談天說地,別有一番樂趣在其中。這就是她欣賞龍老闆的地方,人家也很癡情,可是在感情之外依然願意花費心思動腦筋,這樣的生活纔會有趣。
其實,男人對女人來說,並不是全部啊。
這個道理,要怎麼讓公主體會呢?
“他不喜歡,不代表我也不喜歡。我還是比較願意順從自己的心意來做事。”沒有必要爲了王少飛,就讓她損失一個不錯的先生吧。
確實,對靜夜思來說,王少飛什麼都算不上。
鳳玉葉甚至奇怪,自己爲何以爲靜夜思一定會在意師父的想法。
“不在乎別人的想法嗎?”或許,是因爲在她看來,靜夜思並不像蠻橫的人。不顧別人感受這種事,不是應該讓刁蠻公主來做的嗎?
可她真的大錯特錯,人不可貌相,不要說表裡不一,就連性格分裂都不是不可能。
靜夜思分神看了一下陶晴雪,見她和奶媽乖乖的坐在一起,身邊並無酒類,這才放心。
她在乎很多事,卻沒有必要在乎所有事。
鳳玉葉呢,知道自己最該在乎的是什麼嗎?
特意用了不屑的語氣,她大不敬的說:“看不出公主會在意這個。”
聰明的公主聽出了話外音,氣惱的說:“你是在拐着彎罵本公主嘍,我纔不會在乎!”他在想什麼也許很重要,但她更在乎的是他們最後的結局。
做這麼多事,無非就是要一個結果。
那麼,如果不在乎他的想法,應該怎麼做呢?
從來沒有從這個角度來想過,此刻鳳玉葉的腦中突然明朗起來,答案也呼之欲出。
她是天下皆知的野蠻公主啊,做事當然應該仗勢欺人我行我素才行!
“靜夜思,我知道該怎麼做了。我這就回宮,讓父皇賜婚。到時候,就算綁也要把他綁到喜堂上。”
對,就是這樣,威逼利誘,就不信他不肯就範。
這樣的公主也許會討人厭,可是她自己心裡卻是痛快極了。沒想到來一趟安寧城,原本只是想避開京城那些蒼蠅,結果卻有了意外的收穫。
她心中大喜,也顧不上公主的身份,開心的跑去對鳳玉簫宣佈:“收拾東西,我們回宮!”
啊,要走了?靜夜思可沒想到,居然誤打誤撞的襯了王少飛的心意了。
鳳玉簫更沒想到,他刻意和曉月談笑,公主不但沒有惱羞成怒趕他走,反而眉飛色舞的跑來跟他說話。
曉月也沒想到,這麼快就要和鳳玉簫分開了,而且後會無期。
只有王少飛,獨自一人佔了一張桌子,慢悠悠的挑着自己喜歡的東西,邊吃邊笑,得意啊!
4、
公主走之前,王少飛找鳳玉簫聊了一夜。一是受靜夜思之託,二是他自己也希望小王爺不要把自己逼的太緊。
“你呀,是逃不掉了,還是認命吧。”聽聽,這是勸人的話嗎?
鳳玉簫抱着個酒罈喝悶酒。公主已經把要做的事通知他了,而且很顯然他無力阻擋。
這次回京,等待他的也許是龍顏大怒,他只求不要危及王府的人才好。
而這些幫着公主胡鬧的人,從沒想過除了他自己,最反對這件事的其實是皇上嗎?這是皇室的醜聞啊!
是他真的想太多,還是這些人都不太正常?
“我認命,也希望先生明年記得給我燒柱香。”被公主整死,也許是他的宿命。
王少飛本不該這麼不識大體,不顧倫理,可聞言他不但不同情,反而頗爲自信的說:“你放心,公主不會讓你死的。”
唉,突然又想起他們曾經講的故事接龍。原來少年真是鳳玉簫,即使皇上不容他,公主卻不會讓皇上傷到他。
當然,公主想要賜婚是不太可能,但想個別的辦法,皇上還是願意的。
比如,讓其中一個人從此消失。
第二天他們動身的時候,王少飛把一個錦囊交給了鳳玉葉,要她在必要的時候交給皇上。至於裡面寫了什麼,連靜夜思都沒能逼問出來。
5、
十月初八,公主回宮。
十月十二,小王爺被關入天牢;公主在御書房外長跪不起。
十月十三,公主服毒自縊,香消玉殞。
十月十五,小王爺無罪釋放。
十月二十八,小王爺大婚,娶了平民女子爲妻。
十一月初,小王爺獲封地安寧城,舉家搬遷。
後來,很多人忘記了曾經有個叫玉葉的刁蠻公主。
只是,靜夜思會偶爾感慨:她終究是爲了愛情放棄了一切。
不過也好,起碼靜思書院從此多了一個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