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母老虎

1、

小甲和小乙是安寧城的大紅人,幾乎無人不知無人不曉,甚至比之靜夜思之輩,他們的名氣還要大的多。究其原因,皆因此二人的一舉一動關係到很多人的生死存亡。

“小甲虎背熊腰,力大無窮,掀攤子搬東西這種事都是他來做;小乙賊眉鼠目,奸詐狡猾,設圈套算計人全是他的所作所爲。兩人聯手,搞得安寧城所有商家雞飛狗跳,怨聲載道。”穆紫把打探到的情況告訴大家。

他們集體贊成爲小桂撐腰,卻沒有盲目的強出頭,而是想先了解狀況再製定下一步的策略。因爲考慮到書院裡有很多學生,未免她們分心產生不必要的焦慮,大家沒有在書院商討而是去了映月客棧。

這次依然是雲先生、陶晴雪和奶媽留守,不同的是,有人死活要跟着一起來。

“你不好好在書院呆着,跑這來做什麼?”龍葉心根本無心去聽穆紫說了什麼,只是不滿的問身邊一直在東張西望的樂逍遙。他是第一次進客棧,對這個屬於龍葉心的地盤好奇的很。

聽到龍葉心終於肯主動開口問他了,這才一本正經的回答:“怕你們一羣女人不懂分寸,闖出亂子來。”也趁機換回男裝透透氣。

最近陶晴雪沒再發病,程謙又外出尋藥,他也不便做進一步的治療,只好先在書院住下。可時間久了,還是有些沉不住氣。心兒總也不來看他,反而隔三差五的傳來她跟着一起惹是生非的消息。這麼不省心的丫頭,他實在忍不住要跟過來看看。

“你不要給思思惹麻煩就好了。”龍葉心不屑的說,“小心身份曝光。”

分別十年也沒見他擔心過,現在纔來表示關心,她還不想領這個情呢。

“放心,你不是一直隱瞞的很好嗎?我也要做到才行。”樂逍遙語帶雙關。

“咳咳。”兩人正說着,靜夜思在那乾咳幾下,提醒他們公私分明一些,正開會呢。

本來是挺嚴肅的一件事,卻因爲兩個人的加入而顯得奇怪起來。這一個是樂逍遙,另一個就是主動要求加入的王少飛。

因爲大家也習慣他跟着一起摻和了,所以也就意思一下反對了幾聲,就由他去了。畢竟,跟眼裡只有吃又臉皮超厚的人比耐力,是沒有什麼勝算的。

等大家都消停了一些,靜夜思才說道:“小甲和小乙其實不過是小人物,在城裡隨意收費,橫行跋扈,如果沒人在背後撐腰的話,就算借他們幾個膽也不敢做。”所以,事實明擺着,他們要對付的不只是兩個小衙役。

可民與官鬥,哪裡斗的贏?

龍葉心沉思了一下:“我不喜歡跟官府的人打交道,也不喜歡摻和這種亂七八糟的事,可我更不喜歡讓人欺負到自己人頭上來。既然決定要做了,就不在乎對方是什麼人。”

“你想怎麼樣?”樂逍遙不贊成她這樣莽撞的說法。“以暴制暴嗎?”

那是笨人的下下策,真要這麼做的話何苦要開這個會?

但這其實是穆紫的想法:“起碼該給他們點苦頭嚐嚐,讓他們以後收斂點,不敢爲非作歹。”

依她的性子,就是火燒衙門也是做得出來的。

可是那樣有用嗎?

“就算把縣太爺換了,誰能保證再來一個不會更貪?”這牽扯到很深的社會問題,不是一朝一夕就能解決的了的。眼下,先把小桂的麻煩解決再說。

曉月嘆口氣:“聽說聖上剛即位的時候,到處都是清廉的好官,這才過了二十年,怎麼就變成這個樣子了?”

“哼,皇上無能唄。”龍葉心冷哼。樂逍遙連忙乾咳幾聲掩飾,提示她有外人在。

可外人還是聽到了,他從糕點盤中擡起頭:“龍老闆不能這麼說,皇上不是神,很多時候是心有餘而力不足。他已經是個好皇上了。”

“嘖嘖,不愧是宮裡出來的,還挺護主心切的。”一說到皇宮,龍葉心的語氣就很酸,尤其是當反駁的對象是王少飛的時候。

靜夜思無奈,既然知道人家是宮裡出來的,還敢當面亂說話。

“王先生,龍老闆只是愛說笑,你不要當真。”請大家不要跑題,討論正事吧。

2、

話題跑了好幾次,又來了幾個回合的辯論,終於商討出一個讓衆人差不多都滿意的法子。或者說,是女人們很滿意,男人們被逼無奈投了棄權票。

靜夜思被他們吵的頭痛,現下只想把一直搗亂的人支開,於是對樂逍遙說:“樂大夫,請你入夜以後再回書院,省得被人發現。在這之前,委屈你先呆在客棧裡吧。”

不委屈。樂逍遙略一點頭,就毫不遲疑的尾隨龍葉心走了出去。

至於他們要做什麼,請自便,沒人想去幹涉,只求兩位自行解決就好。

他們兩個,一個在江湖上漂慣了,一個常年與世隔絕,因而總是顯得比常人瀟灑隨性的多。可靜夜思不同,她對剛剛龍葉心說的話還是不放心,因而在王少飛離開前,還是叫住了他。

“先生請留步。”

王少飛腳步一停,回身笑望着她:“靜小姐有何吩咐?”

“先生說笑了,我哪敢吩咐您呢。”靜夜思微赧。

王少飛卻認真的搖搖頭:“靜小姐有股與生俱來的霸氣,平時不甚明顯,可在特殊時刻很能震懾人呢。就像剛剛,很有幾分調控全局指點江山的霸氣。”甚至會讓人忘記,她只是個十六歲的姑娘。

這樣的稱讚靜夜思是第一次聽,稍微有點承受不起。可與那些說她才思敏捷心胸寬廣的話比起來,卻覺得王少飛所言更加受用。

原本想客氣幾句,可是話到嘴邊卻改成:“這樣的女子不會討人喜歡吧?恐怕只會被人當成母老虎,避之唯恐不及。”

“呵呵。”王少飛居然笑起來,他的眼角有淺淺的魚尾紋,一笑紋路便加深,卻莫名的增加了他的魅力。

靜夜思看着他的眼睛,稍微有些失神。這個男人,笑起來真好看。

“你啊,到底還是一個小姑娘。”他這樣說,倒叫靜夜思不服氣了。

嘴巴撅起來,忍不住反問:“願聽先生高見。”

王少飛斂了笑,看着她氣呼呼的樣子,心底不由涌起想要靠近她的想法。

可他硬生生壓下,搖了搖頭:“高見是沒有,我只是認爲,你這樣的女子,一定要有足夠好的男子才相配。上天會給你這樣一個人,讓你可以卸下防備,安心的做這世上最幸福的女子。”

“安心?”靜夜思的心突然狠狠的跳動了一下,不知是爲這番話還是爲說話的人。她有些慌亂:“那樣的日子,只怕我反而過不慣。”被人寵着,把自己的一切都放心的交給那個人,這樣做委實太過冒險。她不是真的不想,而是不敢,而是怕找不到那樣值得託付全部的人。

於是,她還是願意靠自己。累一點,也好過將來一場空。

不對,她叫王少飛留下不是說這些的。

“不說這些了,王先生,我知道龍老闆對你有諸多冒犯,還請你大人不記小人過,別跟她計較。她只是性情貪玩,絕對沒有其他想法的。”得罪了王少飛還好說,萬一他真的還跟宮裡有聯繫,那一起得罪了就不妙了。

關於身份特殊的王少飛的去留問題,靜夜思跟龍葉心有過討論,最後一致認爲明槍易躲暗箭難防。與其要他呆在暗處,不如留在客棧就近監視。

她們不會刻意防着他,可不代表沒有人暗中留意他的舉動。

萬一王少飛真的心懷不軌,讓他多知道一些事剛好可以讓他儘早暴露;如果他沒有惡意,她們不介意多這樣一個朋友。

當然,她們也希望自己是多慮了。

王少飛看着她,沉吟片刻:“龍老闆能有你這樣的知己,真真讓人羨慕。”

靜夜思心想:她是個女人,你還是不要羨慕的好。

3、

到了夜裡,龍葉心帶着探回的消息找到靜夜思。白天穆紫查到的只是表面,爲了保險起見,她們又多留意了一下,這才發現根源所在。

“我的人看到漣漪從縣太爺家的後門進出,你說會不會是她搞的鬼。”

否則,爲何小甲小乙要拿老實的小桂爹開刀?

“是她?”靜夜思不由笑了。“這麼快就採取行動了,看來勝券在握,難怪都不願赴約了。”

“哼,不自量力的女人。”龍葉心把玩着自己的亂髮,嘴邊浮現一絲玩味的笑容。“剛好,她倒是助我們一臂之力了。”

本來還在傷神,因爲他們的計劃是控制住縣太爺,要他以後不敢作威作福。而要做到這一點,務必要掌握他的把柄才行。

什麼把柄可以掐的他死死的呢?

安寧城的百姓都知道,縣太爺是有名的妻管嚴。他的官職也是靠着岳父家的銀子得來的,所以斷斷不會當着妻子的面與其他女子曖昧不清。

要是讓縣長夫人知道,縣太爺夜會漣漪,恐怕是不會善罷甘休。

“漣漪要是真的有心藉助縣太爺對付我們,以後肯定還會再與他見面。那我們就來個守株待兔,順便再玩一把漣漪喜歡的捉姦在牀。”只是這事一定要做的乾淨漂亮,不能留下後患。靜夜思還有老爹,還有書院,牽絆太多,就要想的更周全。

龍葉心是不在乎那麼多的,她本來就是遊戲人生的性子,如今更是興奮的說:“好,就這麼辦,聽起來一定很好玩。”

兩人一拍即合,禁不住開心的笑起來。

她們的體內都有一頭沉睡的老虎,一旦甦醒,立刻化身爲可怕而噬血的母老虎。

誰遇上這樣的她們,只能自求多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