靜思二十五

在經歷了崴腳,泄肚,中毒,搬家等等一系列的打擊變故之後,我終於過上了一段舒心日子——因爲身體不了,太后玉口發言,說我可以在身體養好之前不用去慈寧宮晨昏定省。整個宮裡有個待遇的,除了懷孕的小康媽佟妃以外就是我了,每天可以睡覺睡到自然醒……沒事兒再把自己的家當數來數去數到手抽筋……真是豬也比不了的幸福生活啊。

其實不是我財迷,而是太后大說說搬就是一聲,也不等我身體好了再慢慢盤算別的念頭,跟搶着趕着不搬就逮不着一樣,大正月裡就把腿腳不便身體還很虛弱的我給塞到永壽宮去了。原來這宮裡住的是誰也無從考證,反正我去的時候宮裡上下一溜齊兒搬的空空的,我就帶着自己的大包袱小行李宮女太監加雜役搬了進去,接着當然就是搬家後的整理工作。把箱子裡的東西再拿出來對一次賬——賬本是我上次覈查自己財產清單的時候就謄寫清楚的,哪個編號的箱子裡裝着哪幾樣東西,再看看東西是不是原來那件——鑑定古董的本事我沒有,但是我有別的辦法。嘿,用沾了一點水的薄棉紙寫上英文字母和阿拉伯數字編號,緊緊的粘在那樣東西上或是畫軸上,即使有什麼人想給我偷龍轉鳳一下,這棉紙標籤也沒法兒掉轉,想僞造……也要他們寫的象才行。

收拾屋子,整頓人手……一套忙下來,正月十五都過了,後宮又暫時恢復了原有秩序,皇帝要上朝辦公幹活兒,宮燈紅綢彩燭什麼的也都該收的收該扔的扔。我還是老老實實窩在永壽宮裡養我的身體……外面夜黑風大水深,太危險了,我這等小白不宜出行。

震動後宮的“靜妃點心事件”雷聲大雨點兒小的落下了帷幕,其實我想太后也清楚毒不大可能是佟妃下的,到底是誰在作怪,大概她也心裡有數,不然這個皇太后不是白當了麼?但是後宮的事往往就這樣,眼睛眯起來可以夾死蚊子,有的事就得忍氣吞聲,就算是皇太后,也有不得不顧忌的事。既然她顧忌,我就有了猜想的方向——

呃,還只是個模糊的方向,但是多少讓自己提高點警惕總沒壞處。

雖然我過着相對來說比較孤僻和自閉的生活——後宮幾乎沒人來沾我的邊兒,這一串事件發生之前,我是個倒黴人物,一連串事件發生之後,我更是加倍倒黴的人物,永壽宮門可羅雀,但即使如此,一個震動全宮上下的大消息,還是傳到了我的耳朵裡。

後宮又要添新丁了!

皇太后下了懿旨,開了春要在京城八旗官宦家的範圍內磷選秀女。當然,太后孃家——蒙古科爾沁蒙旗的蒙旗也算,而且“恰巧”就有兩名適齡女子在京“小住”,理所當然的也歸入了秀女的範圍。

瞎子都知道那兩名秀女只要不是歪嘴斜眼大破相,肯定是要入選的。哪握有點腋臭體毛的小瑕疵也無關緊要。

太后啊太后,您老人家何其太厚也!

要是我沒記錯,這兩位蒙古格格中有一位後來被冊爲皇后,兩個人應該都是靜妃的侄女兒……好麼,真是姑侄一家親。我是太后的侄女兒,順治的表妹,新皇后又是我這個廢后的侄女兒,順治的表侄女兒……倫理血緣關係亂的一塌胡塗,但這時候的人居然還都覺得理所當然。

當然了,我對選秀一點意見也沒有,簡直是想舉雙手雙腳的贊同!太后真是好人。本來大家的目光差不多都集中在我和佟妃身上,這麼呼啦啦的注入一針新血,頓時把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到這上頭去了。新人來了當然會有新氣象,舊人肯定是人人自危,那我這個廢后,她們肯定是更加顧不上了。

唉,太后啊,您老人家這記殺手鐗應該早些拋出來纔是,要不然我過年那會兒何至於被人當靶子受這麼多罪!

選秀是樣浩大工程,我當初看清宮戲的時候只顧看美女們爭奇鬥豔,這些細節是看不到的。先是內務府和外邊的什麼機構一起忙活,登記京城在旗各官家的適齡女子,父親的官職母親的身份,有的祖宗有名的得把祖宗也添上,旗籍,姓名,年紀,有的連品貌性格也描述幾句……完全是一次京城範圍內的小規模人口普查活動吖。

上面兒動動嘴,下邊兒跑斷腿……哪個朝代都一樣。

我和小康媽媽沒交集,不知道她對後宮要添人是怎麼想的,對那兩位鐵定入選的蒙古格格又是怎麼想的……不過反正不會象我這麼歡欣雀躍是一定的。

等二月二龍擡頭的節氣都過了,我終於不好意思再裝病號,每天恢復早早起牀向太后問安的規定程序。好在天氣終於暖和了一點兒,早上從熱炕上爬起來穿衣梳洗也不是那麼痛苦。

大概是被選秀這條消息刺激的,後宮有種異樣的熱鬧。很多妃嬪都嘀嘀咕咕,私底下肯定也在忙活。有關係的走關係,沒關係的找關係,真是幾家歡樂幾家愁啊。

“給太后請安。”我從來不象其他女人那樣囉嗦一堆XX氏之類的廢話,反正太后也不跟我計較。

“嗯,坐吧,早膳用了嗎?”太后正梳頭,和蘇嘛在挑頂花簪子,蘇嘛斜籤坐在一個矮凳上,姿勢比站着看着還彆扭。再一次慶幸我是穿成了主子,要穿成個沒有出頭之日的奴婢……

“沒呢,想着在太后這兒蹭頓熱乎的,昨天晚點都沒吃。”這不廢話嘛,誰敢吃飽喝足了來請安啊。

“饞丫頭,等下咱們一塊兒吃。過來幫我挑挑看。”

我過去看看太后的首飾盤子,上面都是大頭面簪,我指指一隻綠色大葉子的粉紅花,不知道是瑪瑙還是翡翠做的:“這只不錯。”

太后看看:“行,就這隻吧。”

蘇嘛把那隻簪小心的取出來,給太后仔細的簪上,然後把首飾盤子要收起來。

“等等,把那隻攢絲的流蘇簪子給靜妃吧,那花色我也現在也不戴。”

呀,揀個便宜。

我笑眯眯的說:“那我就厚臉皮收啦,多謝太后——那我明天還揀您梳頭的時候過來。”

太后笑着嗔了一句“這淘氣孩子”,最後照了下鏡子。

我扶着他一隻手,蘇嘛扶着他另一隻手,一起到前面去,其他請安的人也都該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