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來,三日前齊王當朝點兵,指了兩名副帥與其餘隨軍人員,就連蘭陵公主也包含在內。可唯獨,就是漏了夏寧微。而這件事,原本說好了是她也能隨行前往的。
最可恨的,是齊王擅自毀約宣佈了此事後,便從此對夏寧微避而不見,一味躲在關雎宮中裝聾作啞。夏寧微一忍再忍,終於忍不下去,便只得上門發難來了。
齊王冷笑:“原來王后是爲了這件事而來。自古戰場上刀劍無眼,王后一介弱質女流,如何能一同前往?孤這般打算可是爲王后着想呢,王后怎的如此不領情?”
夏寧微據理力爭:“王上此話便是擺明了欺負人呢。靈隱寺一役,臣妾悉數殲滅亂黨,並生擒楚夏兩國細作數十人,可自己卻毫髮無傷,如此戰果就連男子亦未必能做到。可臣妾卻做到了,如何能算得是弱女子?再者,蘭陵也隨軍前往了,難道她便不是弱質女流麼?既然王上允了她去,爲何卻對與臣妾先前的約定出爾反爾?如此,豈非有失君王風度?說到底,你不過是忌憚我在暗地裡的勢力罷了。又或者,你是存心想教我不能親手手刃敵人,存心想讓我一輩子難以心安!”
“原來,你竟是這樣想孤的。”齊王眼眶泛紅,竟似受了莫大的委屈般。
看着他少有的落寞神態,夏寧微怔住,隱隱意識到此事或許並非自己所想的那樣不堪,便緩和了語氣道:“倘若王上此舉有着不得已的苦衷,還請明白告知臣妾。否則,臣妾實在不能不有所誤會。”
齊王的眸光如暗夜裡破碎的星光般黯淡悲傷,低沉道:“有些話,孤不說出來,你是否就永遠不懂?假如你心中曾經有孤的一席之地,又怎能說出那樣傷人的話來?”
夏寧微似有所感,眸光閃了閃,亦嘆氣道:“臣妾知道自己這樣說,或許王上永遠無法理解,但有些東西並不會因了你的抗拒而不存在。在臣妾的家鄉,有着這麼一句話,永遠別奢望別人能如你自己那樣瞭解你。有時候,即便是親如戀人夫妻,也會有着無法言語的隔閡。你永遠不懂我傷悲,像白天不懂夜的黑。像永恆燃燒的太
陽不懂那月亮的盈缺。”
不自覺的,她輕哼出21世紀自己曾很喜歡的這句歌詞,倒讓齊王眸光一亮。
“你唱的歌,很特別,也很好聽。”
彷彿想起了前世的記憶,夏寧微低眉淺笑:“王上也喜歡麼,這首歌臣妾亦很喜歡的,它的名字叫做《白天不懂夜的黑》。”
齊王看着低眉淺吟的女子,忽然覺得竟是前所未有的動人,便低低問出一句:“你能不能完整地將這首歌唱給孤聽一遍?”
頓了頓,他繼續道:“倘若你肯,孤可以允了你的心中所求。”
不過一個沉吟,夏寧微便應了他的請求,低眉淺唱起來:
我們之間沒有延伸的關係
沒有相互佔有的權利
只在黎明混着夜色時
纔有淺淺重疊的片刻
白天和黑夜只交替沒交換
無法想像對方的世界
我們仍堅持各自等在原地
把彼此站成兩個世界
你永遠不懂我傷悲
像白天不懂夜的黑
像永恆燃燒的太陽
不懂那月亮的盈缺
你永遠不懂我傷悲
像白天不懂夜的黑
不懂那星星爲何會墜跌
白天和黑夜只交替沒交換
無法想像對方的世界
我們仍堅持各自等在原地
把彼此站成兩個世界
你永遠不懂我傷悲
像白天不懂夜的黑
像永恆燃燒的太陽
不懂那月亮的盈缺
不懂我傷悲就好像白天不懂夜的黑
清音繚繞,宛若芙蓉泣露、崑山玉碎之清越婉轉,又如大小珠玉落盤,百轉千回間,就這樣輕輕釦動了聆聽者的心扉。
夏寧微唱得癡了,齊王也聽得癡了,心中反反覆覆唸叨着的不過一句“白天和黑夜只交替沒交換,無法想像對方的世界。我們仍堅持各自等在原地,把彼此站成兩個世界。你永遠不懂我傷悲,像白天
不懂夜的黑”。
末了,齊王長聲嘆氣,眼底似有水汽一閃而過:“得你一首清歌相贈,孤此生於願足矣。夏國一行,你若執意想去便跟着去好了。”
夏寧微行至門口,忽然回首,恰撞上男子深情凝於眸底的目光,心下一動,忍不住問出口:“臣妾很想知道,先前王上不願臣妾前往,究竟是爲什麼?”
齊王深深凝望着她,最終只說了一句:“衆口鑠金,你終究曾經是夏國的嫡長公主。”
列國之中,無一不是將仁孝二字看得極重。而夏寧微身爲夏國嫡長公主,卻在出嫁後幫着夫家攻打故國,的確是能引來世人詬病的。
雖則齊王先前做了種種令她不喜的事情,但這一次夏寧微不得不承認,齊王這次阻攔她前往是真的打從心底在爲她設想。
喉嚨間彷彿哽了什麼東西般難受,許久她才問道:“既然如此,王上此刻爲何又肯允臣妾前往了呢?”
齊王俊朗如冠玉的面上滿是悵惘無奈之色,低沉道:“有時即便你爲一個人千百般設想,可倘若不是她想要的,再多的好也只會是枉然。而孤此刻已明白你的心意,也明白了自己無力阻止你的決定。既然如此,不如就讓你隨心而行。至少來日回憶起來,你不會因此怨恨孤;至少,你不懂孤,孤卻還努力學着去讀懂你了。”
這最後一句,終於逼出了夏寧微隱忍許久的眼淚。可她卻以最快的速度轉頭,飛奔離去。
倘若一個人的深情,是你註定要不起的,那麼最好的辦法就是決然轉身,不給那人留半點不該有的希望。
而齊王目送女子決然離去的身影,亦忍不住淚溼眼眶,感慨道:“寧微,這一生孤遇上你終究是晚了一步。”
而殿門外,站着早已心涼如水的柔妃,她靜靜地站在那裡,面無表情,雙淚無聲滑落,彷彿已變成了一座雕塑。
他感嘆自己遇上那人晚了,可她遇上他卻是那樣早,打小青梅竹馬的情分,卻也抵不過那一年百花宴上的驚鴻一瞥。可見緣分一事,從來不關乎時間,只在乎心罷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