榮妃果然是最懂得謀劃人心的高手,她無須長篇大論地與楚敏柔講道理,只需擡出“寵冠六宮”四字,便能讓楚敏柔傻乎乎地往槍口上撞去。
自然,以她的身份原沒有這樣的膽量做這樣的事情,自然是得了現任楚家家主楚相的授意。至於一門心思只在君恩上的楚敏柔,很抱歉,她已經淪爲家族棄子了。
離開時,榮妃在宮門口處略停了停,回首望向殿內忙不迭喚人爲自己更衣梳妝的楚敏柔,嘴裡緩緩露出一絲冷峭的笑意。
等了這麼些年,終於讓她等到了今日。
玲瓏道:“娘娘在看什麼?”
榮妃淡淡一笑,目光之中死摻雜了一些極複雜的情緒,低低道:“這些年來,本宮一介庶出的女兒,始終爲楚敏柔這樣的嫡女所瞧不起。於是本宮處處隱忍,籌謀多年終有今日,可如今卻忽然覺得有些惆悵。”
玲瓏不解。
榮妃揚脣自嘲一笑道:“你不懂麼,其實本宮也不懂。連她那樣從小被人千嬌萬寵的嫡女也有被父親和家族捨棄的一日,可見所謂的親情人倫在家族利益面前都是不值一提的。楚敏柔尚且如此,若有朝一日本宮也敗在了夏寧微手中,下場豈非更加淒涼?”
玲瓏心疼道:“娘娘聰慧過人,斷不會有那樣的一日。”
榮妃亦收斂了憂傷之色,堅定如磐石道:“是,本宮絕不會有失敗的那一日。因爲……本宮這一生根本就輸不起。”
轉身,步伐堅定地離去。
齊王來時,楚敏柔已換了一身極豔麗的宮裝在宮門口候着了,午後日曬如金,她額頭甚至滲出了細密的汗。
明黃一色轎輦來到時,女子眸光一亮,福身道:“柔兒給王上請安。”
齊王扶着玉山的手下地,一把攙扶起面前容色嬌麗的女子,心疼道:“外面日頭這樣曬,你怎麼不在裡面等着?也不怕曬傷了自個兒麼?”
楚敏柔只是搖頭,目光癡癡地凝在男子面上,柔情蜜意道:“柔兒不怕辛苦,只盼着王上來時第一
眼就能見到柔兒而已。”
拋開她的出身,這樣的情深若渴無疑是會讓每一個男子都心中動容的。
齊王看着面前顏白如紙的女子,心中不覺發出一聲嘆息,語調柔和問:“傻丫頭,左右是會見上的,何須急在那一時三刻?只是孤近來瞧着你彷彿瘦了許多,可是睡得不好麼,又或者是御廚做的東西不合你口味?”
聽見齊王的關懷,楚敏柔眼眶不禁溼熱起來,低低道:“沒有,柔兒一切都好。便有什麼不好,也只是滿心牽掛着王上而已。”
昔日張揚跋扈的明麗少女,在深宮歲月的摧殘下,竟也變了一番模樣。
齊王看在眼底,着實唏噓不已。也不再多言,便攜了她的手進殿去。
坐下喝了茶,齊王微微蹙眉,疑惑問:“這是今年剛出的碧螺春?”
楚敏柔歡喜不迭道:“王上好靈的舌頭,正是今年的新茶呢。柔兒知道王上喜歡,便特意囑咐父親說是自己喜歡,若他有了便即刻送進宮來。”
她不曾覺察,男子已經悄悄擱下了茶盞,黑眸深處似有什麼東西漸漸沉下去。
好一個尊榮無比的楚家,連王宮也不曾得的貢茶,他們便先有了。
楚敏柔終於覺察到了齊王的異乎尋常的沉默,不由帶着一絲不安問道:“王上怎麼忽然不說話了?”
女子黑白分明的美眸中含着不安與忐忑,還有對他濃濃的情意,可些許兒女私情又怎敵得過家國大義?
齊王臉上仍掛着輕淡的笑意,擺了擺手,玉山便低頭上前將東西放到了楚敏柔面前,她疑惑道:“這是?”
齊王神色淡淡的,“這是什麼,柔兒打開看看不就知道了麼?”
一股不安虜獲了楚敏柔的心,她顫巍巍地伸手揭開紅綢布,便看見了底下的名冊,打開一看不覺笑道:“柔兒當是什麼,原來這是敏君的名冊。只是好好兒的,王上怎麼會拿着敏君的名冊來給柔兒看,此事不該是王后全權處置的麼?”
齊王神色慵懶道:“王后是個不
中用的,竟拿不定個主意,是以孤特意拿來問問你。柔兒,你以爲敏君可是和親楚國的絕佳人選?”
若楚敏柔有一絲警覺,此刻便該就此撇清關係,但她卻聽信了榮妃的話,眉開眼笑道:“王上果真要聽柔兒的意見麼?”
齊王頷首:“是,你但說無妨。”
楚敏柔便一股腦兒道:“柔兒以爲,敏君實爲此番和親楚國的最佳人選。想來王上也清楚,眼下選妃一事在各大世家間鬧得沸沸揚揚,各家誰也不願意將自家女兒送往楚國和親。倘若王上一意孤行,只怕倒又要和各大世家起衝突了,如此實在是不妥。而楚家則不同,楚家是王上外家,父親又是您的嫡親母舅,於情於理楚家都該在這個時候站出來爲您分憂的。敏君又是個爭氣的,模樣才學都是出挑的,倘若有咱們自己的人到楚國和親,從此齊、楚兩國的關係必定會更加穩固纔是。”
齊王默默聽完了,含笑問:“這是你自個兒的想法,還是有人教你這麼說的?”
楚敏柔想起了榮妃囑咐她的話,千萬不能承認此事是楚家授意,便一口大包大攬了下來:“沒有人教柔兒,這些全部都是柔兒的心裡話。”
齊王不死心,欲再給她一次機會:“果真是你自己的想法,不是旁人授意?”
楚敏柔猶豫了一下,仍舊咬定了是自己的主意。
下一刻,她便驚恐地看着齊王勃然大怒,將所有的茶盞瓷器都給推到了地上,一併將那本名冊砸到她臉上,無情罵道:“賤人!”
賤人……賤人……賤人……
她最心愛的男子竟這樣辱罵她。
楚敏柔整個人彷彿傻掉般,愣愣地看着怒髮衝冠的男子,啞聲問:“大,大哥哥,你方纔說什麼?賤……人,你居然這樣說柔兒?不,這一定不是真的,一定不是真的。”
齊王眸光如冰,幾乎要射穿面前搖搖欲墜的女子,不帶一絲感情道:“這就是真的,孤便罵你賤人了又如何?難不成,你打算跑回楚家去找你那位好父親撒嬌哭訴麼?”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