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到了水佛的力量,還沒來得及研習,曾叔叔就又給我安排了一個非常麻煩的病人,這個病人,也成了以後的一位異能者。
他是一個狂躁型臆想症患者,叫王曉偉,今年18歲,一米八的個頭只有120斤,似乎別人吹口氣他就能倒下,在與他交談的時候,我的手總是下意識地向前伸,後來我才發現,那是怕他說得說得,忽然就倒下來。
正值高考衝刺的年紀,家裡又沒有背景,所以王曉偉學習十分刻苦,期望通過這紙上的一戰改變自己的命運。
除了學習好之外,王曉偉還有個外號,叫雪暴。“雪”是由於王曉偉經常到做題做到深夜,年紀輕輕就熬出了許多白頭髮,像雪花飄落在頭頂;“暴”又是由於他天生一口暴牙,說話的時候暴牙上下移動,像一隻成天偷吃的土撥鼠。“雪”字和“暴”字加起來,恰好組成了一個動物的名稱。
但是,雪暴不是雪豹。
如果雪暴沒有對自己的要求過高,如果雪暴沒有非清華不可的“雄心壯志”。以他優秀的成績,考上重點絕對不成問題,但現在,雪暴卻因爲高考的失利鑽了牛角尖,得了精神病被送往我們院治療。
事情的經過是這樣的:雪暴經過刻苦的努力,終於迎來了高考的那天。高考的時候,前幾門都很順利,以之前模擬考試成績的估算,上清華是一點問題沒有的。
但在最後的關頭,也就是在考最後一門英語的時候,前面的選擇題做的也很順利,做到最後一道題,到這裡,按照雪暴的估算,上清華也是一點問題沒有,只要最後的作文分可以正常拿就行。在寫英語作文的時候,雪暴有點興奮過度了,他想到寫完這篇作文就可以考上夢中的清華,從而改變自己的命運。他越想越高興,終於抽了羊角風,白色的泡沫吐滿了整個試卷。
雪暴被監考老師擡到醫務室,直到考試時間完了也沒緩過神來,最後,好心的監考老師替他寫上名字後就收了卷,所以最後的作文三十分,雪暴一分也沒拿上。
本來這也沒什麼關係,少了這三十分,以雪暴好得有些變態的準確率,一樣可以靠着前面的基礎上個普通重點。
但雪暴卻固執地在的志願裡,只填了清華。
命運也固執地,只讓他差兩份沒過清華的線。
本來這也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以他的基礎複習一年同樣可以上清華,只要不再抽羊角風。
怪事就發生在暑假補習的時候。
那天,雪暴由於心情鬱悶,因爲學習上的事情和父母頂了兩句就鑽了牛角尖,覺得自己活了18年,一直在刻苦的學習,從來沒享受到生活的樂趣,自己長相不好,身體不好,出身不好,性格孤僻,沒有女生喜歡,除了學習好以外一無是處,即使考上清華又能怎樣,還不是比那些家裡有錢的混的差。
況且,第一次還沒有考上,還犯了羊角風這樣丟人的毛病。
於是他覺得活着很累很苦很無聊很沒有意思,於是就想到了自殺,但是想盡了各種方法——跳樓摸電門溺水吸煤氣,都覺得太疼太難受,死相太難看——他本來長得就已經很醜了。於是就不敢用那種方法自殺了。
按照構造心理學的說法,人有兩種本能——求生的本能和求死的本能。求生的本能很好理解,求死的本能,就需要做一番解釋了。人活着有高興、歡樂、幸福,相應地,也就有痛苦、勞累、不滿。當負面的情緒佔據了上風之後,人就不會想着活下去了——既然活着是受罪,還不如一死了之。這就是求死的本能。
舉個極端的例子,如果你知道自己要被凌遲,是不是還不如一死了之?
所有的負面情緒加起來,雪暴內心的求死本能戰勝了求生本能,但他確實太怕痛苦——嬌生慣養的家庭長大的孩子,大概都怕這些吧!於是雪暴就天天研究着怎樣才能死的舒服。
由於固執地天天想,雪暴慢慢地就出現了幻聽幻象,一開始,總是聽到門外有人敲門,但打開以後卻什麼都沒有發現。雪暴每天都要好幾次開關門的行爲引起了父母的注意,但卻沒有重視,他們以爲他只是壓力過大有點頭疼而已,可是後來雪暴的這個行爲就越來越頻繁,但直到有一天雪暴在吃飯的時候做出了一個令人驚訝的舉動,讓父母徹底害怕了。
“爸、媽,永別了!”說完雪暴身子後仰,直挺挺地歪倒在沙發上,半口沒吃完的飯從嘴裡掉出來,滾到了沙發上。
父母互相看了一眼,覺得很奇怪,心想兒子在跟他們玩惡作劇嗎?於是他們趕緊放下碗筷,起身上前搖晃雪暴的身體,發現搖不動。
老兩口急了,以爲他暈倒了,趕緊抱着雪暴一個掐人中一個扇嘴巴。沒想到父親一個老掌下去,雪暴就疼地坐了起來,左手捂着臉,呲牙咧嘴地說:“我這是在哪?我不是已經死了嗎?”
“小小年紀就學會裝神弄鬼,看我不扇死你!”母親看到他坐起來,非常生氣,作勢揚起手要去打他的嘴巴,但卻被父親拉住了。
“我剛纔明明從咱家的陽臺上跳下去了,怎麼沒被摔死?咱家可是四樓啊!”雪暴沒有捱打,反而睜大眼睛,驚奇地說。
“你個**崽子,再胡說我今天就把你扇死。”母親說着又舉起了巴掌。
“還是算了吧,小偉高考失利打擊有點大,學習上壓力又大,肯定是在用這種方式逗我們玩,緩解一下自己的壓力。”父親這麼打圓場,也算是安慰自己。
其實父母都看出了,最近雪暴的精神有點不正常,只是一直不說出來而已,他們想着,只要熬過這一年,孩子考上大學以後,心情就好了,沒有壓力了,這個病自然就沒事了。
“算了,這次死不成下次肯定能死。”雪暴自言自語,又拿起筷子開始往嘴裡扒飯,好像剛纔的事情壓根就沒發生過。
但與父母的意願不同的是,沒等到來年的高考,他們就再也不能看着情況這樣發展下去了,因爲雪暴“自殺”的次數越來越多:有時候他會“死”在廁所裡,有時候會“死”在寫作業的桌子上,有時候則會“死”在放學的路上而被路人擡回來。
直到有一次,上數學課,本來這種課雪暴是不屑於聽的,因爲他的數學歷來就是滿分。但是這節課,雪暴卻聽得極其認真,瞪着兩個圓鼓鼓的眼睛,一動也不動。
數學老師有些好奇,就叫他站起來回答一個問題。雪暴搖搖晃晃地站起來,大喊一聲:“用粉筆把我砸死吧!”喊完就身子一軟,像個死人一樣倒了下去。
同學們像遭了雷擊一般紛紛回過頭,愣在那裡。
最後還是數學老師反應快,指揮大家七手八腳地把雪暴擡進了醫院。這個時候,雪暴得精神病的事情纔像紙裡包着的火一樣突然竄到同學和老師眼前,迅速燃遍了整個校園。
當雪暴父母急急忙忙趕過來的時候,醫生扶了一下自己的眼鏡慢悠悠地對他們說:“經反覆檢查,確定你兒子身體各方面正常,沒有死,但是我建議你們送他去精神鑑定科查一下吧,沒有嘲笑你們的意思,現在的小孩高考壓力大,他已經不是第一個出現這種狀況的了。”
迫於學校的壓力,雪暴的父母把自己的孩子送到了神經鑑定科。本來這件事,父母是想瞞着學校,等雪暴高考完了再說,但在學校以退學爲要挾的壓力下,他們無奈還是把他送了進去。
結果很快就出來了,雪暴患有癔症,很嚴重,需住院治療。
雪暴有精神病,他的父母也快瘋了。老兩口都是普通的工人,最驕傲的事情莫過於有個人見人誇的聰明兒子,現在,他們的兒子是個精神病,連個普通人都不如。
給我印象最深的一個情景就是,當雪暴被送往病院的時候,他媽媽兩眼含着淚雙手緊握我的手,激動地要給我塞紅包,被我婉言拒絕後,硬是拽着我的袖子不放,一邊拉我一邊懇求着:“陳大夫,麻煩你一定要治好我的兒子啊,他可是我們唯一的希望,沒有他,我們也不想活了……等我兒子的病好了以後出來還要考清華呢!”
面對着這樣一位母親,我心裡五味陳雜,曾幾何時,我們對孩子的關心僅僅停留在物質上,認爲給孩子吃飽穿暖,不讓他幹家務活就是最大的幸福。但孩子們需要的,不僅僅是這些,更多的是心理上的關心。雪暴的病,如果他的父母能夠早日重視,也不至於到今天這個地步。
我心中有些不忍,但還是騙她媽媽說:“阿姨您放心吧,我一定會盡我最大的努力治好他的,小偉是個好孩子,我也不願意眼睜睜地看着這樣一個人才被埋沒了……。”
說到這裡我就說不下去了,轉身進了辦公室的門。連我這個初中畢業的醫生都知道:檔案裡有精神病史,別說清華,就算是大專學校也不會讓他進門。
雪暴的前途,自從踏進病院這一刻起,就註定埋沒了。
雪暴家人走後,我就開始了對他的治療。前面我已經說過,對精神病人的治療,藥物只是起輔助作用,最重要地還是要對他們進行心理疏導,扭轉他們的世界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