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幻聽了?我怎麼聽着你在跟我說話?”張月梅皺着雙眉,一臉疑惑地對公丕慶說道。
旁邊三人聊得正嗨,沒人注意到她的這一小舉動,公丕慶有些不知所措地擡起頭來,搖了搖頭,“沒、沒啊……我沒跟你說話……”
說完,他臉一紅,繼續把腦袋埋進那盤小蛋糕裡吃了起來。
張月梅自己愣在那發了一會呆,無奈地聳了聳肩,“好吧,我覺得你這樣的小傻瓜也說不出那樣的話來。”
她說完,兩人再度將注意力放在了面前的食物上。
公丕慶心裡彷彿有個人發出了一陣無奈的苦笑聲,像是一個被關在了小黑屋裡的男孩透過僅有的一扇窗戶對着世界發出了幽怨的詛咒,他說:是啊,你們所有人都說他是個小傻瓜,但當小傻瓜真正不傻的時候,你們也不會喜歡他啊……
他聽着自己心裡的那個傢伙說完這句話,還以爲又是自己的精神病犯了,便沒有多管,因爲他一直都在努力地在衆人面前扮演一個正常人的角色,他既然已經融入到了這個正常的世界中來,當然也不希望別人繼續把他當成一個精神病來看待了……
晚餐時間結束後,公丕慶跟着其他三個超級戰士來到了宿舍區,今天他們都沒有接到通知,那就意味着他們不用再回西關仁愛研究所了,路上的時候冥王還在猜測說總部一定會在最近幾天內將完整的任務指南送到他們的手上,這不公丕慶纔剛一回到自己的那個豪華臥室裡,就看到了他那已經被打理得一塵不染的牀鋪上多了一本很厚的藍色書本。
他將那本比他們《西關仁愛醫院病人處罰與獎賞條例》還要厚的藍色本子拿了起來,本子的質量好到讓他有種要收藏起來的衝動,封面上用燙金紋理印着“Mill研究所任務指南”字樣,而且這行字下面還明確標註了“世界樹收”四個字,就像是這整個任務本子就是給他自己定製的一樣。
翻開第一頁,密密麻麻的黑色字樣率先映入眼簾,但這並不是有關於他們任務的內容,而是指揮部寫給他的一封信——
尊敬的世界樹,
很高興能夠以這樣的形式將這些心裡話告訴你,你可以把我當成是你的任務指揮官,也可以把我當成是整個Mill研究所的指揮部,其實當成什麼都無所謂了,因爲這裡纔是你的老家,而我們是彼此的家人。
在我動筆寫這封信的時候我就覺得它可能會是一封意義非凡的信,裡面的內容興許能夠解開你內心當中的很多疑惑,那麼接下來由我慢慢道來。
其實你一直都是我們Mill研究所的人,你來到這裡的時候還是一個跟大家沒有任何區別的普通人,你有自己的家庭,有自己的牽掛,但你也爲了實現我們的目標而選擇接受了改造,最後我們的“超級戰士”計劃圓滿成功,你和你的其他三位夥伴因此而獲得了這些能夠讓你們比肩神明的力量,但我們之所以傾注如此多的精力和心血執行這一計劃,只是爲了拿下屬於我們地球、或屬於這個世界的東西——邪神之心。
我們爲了這次計劃準備了十餘年的時間,期間我們也親眼看着我們內部的許多員工從英俊的青年變成了實幹的中年,這些年來你的其他三個兄弟一直都在外面執行各種任務來幫我們收集有關於神墓和魔界的資料,只有你在精神病院裡度過了將近三分之二的時間,這一點我代表整個Mill研究所向你表示歉意,因爲當年你是在我們這裡受的傷;在一次模擬演練中,你被蓋亞砸傷了腦袋,我們傾盡了全部的力量試圖治癒你但沒有成功,最後才迫不得已將你送到了當地最好的精神病院裡讓你接受治療,也希望這麼多年過去了,你心裡對總部的仇恨能夠少一些。
作爲你的總負責人,我再次想你表示歉意,我們雖然讓你得到了“適應性進化”的力量,卻也讓你失去了很多,但我要在這裡聲明的一點就是,不管外界怎麼看你,不管他們說你是精神病也罷小笨蛋也罷,但在Mill研究所內,在我這裡,你一直都是我們最優秀的戰士,從你選擇接受我們的改造、選擇爲了我們共同的目標踏上這條路的時候,你的生命就已經被不可掩蓋的光芒所籠罩,你,一直都是我們心中最耀眼的“世界樹”。
……
公丕慶能夠從這些字句之間看到寫這信的人是一個什麼樣的狀態,雖然他沒怎麼讀懂裡頭的意思,但他卻能夠將自己代入中來,如果是讓他拿着筆來寫這封信的話……他大概會寫很長很長時間,因爲他要想着怎麼才能將自己心裡的這種情緒表達出來,他的手會因爲沒有思路而抓頭髮,也會去摳腳,但這人寫了這麼多,如果是他的話,估計腳要被摳破,地上要有一大片被扣下來的腳皮……
“謝謝,照顧好你的腳。”公丕慶微微一笑,翻開了下一頁,幾個紅色的大字躍然紙上——SSS絕密檔案,唯一審閱人:世界樹!
他愣了一下,一種史無前例的牛逼感瞬間涌上心頭,繼續向後翻,雖然這本子整體是個任務指南,但裡面的內容卻像是有某種魔力一樣將他的思緒引入到了一個極其龐大而久遠的故事當中,彷彿是把他拉進了一個時空隧道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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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丕慶睜開眼時,率先看到了被戰火映染成了血紅色的天空,神蹟般的宮殿羣被小山一樣的喪屍巨人所攻陷,撐天的龍柱倒塌,寬闊的大壩決堤,夾雜着神秘黑色物質的液體從天邊席捲而來,那潮頭遮天蔽日彷彿足有幾萬米高,從他這邊看起來簡直就像是一路摧枯拉朽而來的黑色夜幕。
他的身邊,黑色與紅色的鮮血四濺,紅色的鮮血滾燙,黑色的血液則早已沒有了溫度,神族與被感染後的同胞扭打廝殺,兵器與血肉的割裂聲時時乍現,喪屍怪物們的咆哮和生靈的哀嚎成爲了這一世界的主旋律,而他站在這戰場的中央,彷彿是一個與父母走丟了的孩子。
在某一個瞬間,他彷彿一下子聽懂了身邊的那些慘叫聲,他的神志驟然收回,目光落在了一個平民的身上,只見那個外觀看起來跟普通人無異的人正被一個已經被黑色浪潮感染了的喪屍拖回屋內,他身子所被拖過的地方滿是鮮血,直到那人被那喪屍拽進屋裡的時候他纔看到了那人胸口處的駭人傷口……
他聽懂了,在這場戰爭中,所有的慘叫都是弱者們的呼救,所有的吼聲都是怪物和喪屍們喊着的“殺”,只有他跟個沒事人似的站在這片爲數不多沒有被鮮血浸染的空地上,親眼目睹着這一切……
下一秒,一陣突然出現在他身後的破風聲襲來,他的身子像是觸電般猛地轉身,手中的利刃帶着絕對毀滅的意志斬了過去,那利刃上帶着許多人和怪物的血,也帶着一滴晶瑩的淚水,將那突變出一層外骨骼裝甲來的怪物一分爲二……
他心中直呼牛逼卻對這一切毫無俱意,因爲他深知這是個夢,這一切出現的太過突然了,這一點不需要太多的生活經驗就能判斷出來,畢竟他看過的那些電影和動畫片上也經常這麼演,要不然,他原本正在自己的臥室裡看着那本任務指南,怎麼就能突然來到這麼一個殘酷的戰場上來呢?
因此,他的內心並不害怕,只是對身邊的這一切有些感觸,畢竟這樣的生離死別,最容易觸動人內心中最脆弱的那根心絃。
除此之外,他甚至還感覺夢裡的自己好牛逼的樣子,就在他揮刀斬殺了那隻喪屍之後,他像是覺醒了似的咆哮一聲,提着刀衝向身後,他逆着那遮天蔽日的黑色浪潮狂奔而去,彷彿是一條準備迎接無盡逆流的小沙丁魚……
在夢裡的他狂奔時,他手中的刀也如同一隻蝴蝶般在他的手中飛舞,他的身邊刀光閃爍,輕而易舉地斬殺掉了身邊所有的喪屍,但在別人的眼中,他就是一個朝着黑潮方向直衝而去的傻子。
黑潮的速度極快,別說是人們居住的房屋,就連那位神的宮殿和大山都擋不住那黑潮,更何況是他這一血肉之軀呢?
黑潮臨近時,他感覺到了整個地面都在顫動,就像是地震似的,黑潮席捲着數不勝數的屍體朝他奔襲而來,摧毀了沿路的一切,讓所有目睹者親眼見證了何爲毀滅。
在最後一個瞬間,他一躍而起,整個人跳向近在咫尺的黑潮,只不過在他滯空的那短暫時間裡,他無意間看向空中,他的目光中帶着一絲釋懷,卻剛好對上了那位神的雙瞳,他才發現原來整個世界早已暗淡,一切的光芒都是來自於那位神的眼睛,但即使是那神發出來的光芒,也依舊無法刺破黑潮帶來的無盡黑暗。
終於,他成爲了黑潮當中的一員,整個世界歸爲寂靜,又彷彿只剩下了無盡的嘈雜與亡魂們的哀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