印月靠在瑞王懷中, 臉色尷尬——她已經記不得,她和魏朝兩人是多久沒有再見過面的,而此刻自己和瑞王在庭中被一干人等撞見, 直叫她渾身繃直, 有些茫然失措。
庭中如死一般的沉靜, 而庭中諸人的心底暗流去皆是洶涌萬分, 如驚濤駭浪一般。
瑞王其實並不在意任何人的說辭, 他依然只是默默看着福王。他身爲皇子,在很急以前就已經明白了將要面對的是什麼——在真正擁有了印月之後,他卻不願意去面對, 只是想着想與印月溫存一斷時日。可皇太子和福恭王的突然造訪卻讓他始終不料,這一切居然來的如此之快, 確實讓他有些措手不及。
瑞王的嘴脣貼在印月耳邊, 溼熱的氣息撲打在印月的耳垂上, 輕輕說了一句:“別怕,有我。”他隨即摟着印月的腰, 輕輕一個轉身就言笑晏晏的對上了那立於長廊石階之上的福王和皇太子,慵懶笑道,“大哥、三哥此刻去而復返,莫非是來抓我這五弟的麼?”
瑞王言辭之中之談兄弟親情的稱呼,卻不說皇太子殿下和福恭王殿下, 自然是要讓今晚的事情成爲一樁兄弟家人間的私事。他的目光透過那略微有些錯愕的太子和福恭王, 落在了魏朝的身上——魏朝除卻那第一眼的震驚, 此後一直沉默俯首。
“五弟, 我方纔還問大哥, 你最近怎麼都轉性了,原來是金屋藏嬌啊!”福恭王口氣戲謔, 神態輕浮的掃了印月一眼,“哎——”嘆了一口氣陰陽怪氣道,“只可惜了,是個——”
印月原本就覺得無地自容,方纔又哭又鬧的如今還被福王調侃,臉上掛不住正要反脣相譏,卻感到腰上的力道加重了些,彷彿是在暗自給她鼓勵。印月不由得側過頭,望着瑞王略有鬍渣的如玉般側臉,就聽到的瑞王言道,“此乃小弟的私事……”
“好了好了,咱們兄弟間不說這些個事情。”皇太子驀地阻止了福恭王的牢騷,也不讓瑞王將話講死了,出來打了個圓場道,“五弟,我們是來叫你秉燭夜談的,不知道你有沒有這個雅興?”
“軟玉溫香在手——我瞧五弟沒空哪!”福恭王心頭涌起一陣不悅,雖然知道這樣的搶白除了徒惹五弟常浩不快之外別無用處,可他還是忍不住說了出口。福恭王他看不慣印月這個女子,更加不願素來與自己親厚的五弟此刻爲了這個女子和自己頂嘴。他越想越氣,實在按捺不住,便欲甩袖而去。
那時已經子時,黑漆漆的庭中燈火照明並不十分好,明明滅滅之間,瑞王臉上浮起淡淡一笑,“五弟常浩甚爲樂意,兩位兄長還是由我帶路前去吧。”
“甚好甚好,三弟還是與我一同跟着五弟吧——這裡是他的私莊,他熟門熟路的引我們去,會方便許多的。”皇太子似乎特意要做和事佬,他只掃了瑞王一眼便去拖住福恭王,卻被福恭王一手甩開。但福王倒也不再一人獨去了,就停在那裡,似乎是在等瑞王引路。
可瑞王一直保持沉默,最後開口的竟是福恭王,“你不來爲我們二人帶路嗎?”。
瑞王這時才聳了聳肩膀,甚至連一個表情都沒有做,只是捏了捏印月的柔荑,便離開她走上前去,“兩位兄長請給我來吧!”其實,他與印月之間的事情,何須再問?再明顯不過了,他就跟着他們離去,途徑魏朝身邊的時候,他掃了一眼,可魏朝烏黑的冠帽擋住了他的目光叫瑞王不知道他在想着些什麼。
印月獨自立在庭中,行禮之後目送他們發背影離去——她只覺得自己有些汗津津的不舒服,心中壓抑的很。自和瑞王被魏朝看見,就想是在偷人一般,況且……她想到這裡,不自禁的伸手撫上自己隆起的肚子。
初夏的夜晚,沒有一絲風,印月有些傷感也有些牽掛,她不知道魏朝見到她之後會如何——也不敢想。
庭中燈火明明滅滅,照得印月有些飄搖欲墜之感,她慢慢起身,擡頭看了長廊遠處的拐彎,沒有人出現。
今天是魏朝重新出現的日子。是魏朝和自己久別重逢,見到第一面——如果自己趕過去悄悄告訴他:自己還是想着他的……想到這裡,印月心中一痛——方纔明明就被魏朝正好碰到了自己與瑞王恩愛的場面,如今要是去找魏朝反而尷尬。反正印月也明白,魏朝心中是愛“印月”——不是曾嫿。
所以,其實自己去不去找他應該都無所謂吧,可若要印月真的全心放下,她總是覺得有點不妥。
印月此刻只是麻木地走進西廂自己房間,坐在椅子裡面:她鄙視自己。卻猛然,聽到一陣緩緩的腳步聲。印月忽地一擡頭,一個長青色男子從她方纔走過的門那裡進來,神情冷冷淡淡,沒有一絲笑意。
怎麼會,怎麼會是魏朝呢!
方纔魏朝應該已經看得很清楚了,他應該知道了印月和瑞王兩人的關係!
可魏朝在這種時候他還來找自己,顯然他的心裡其實是有自己的存在的吧?
印月按捺不住自己內心第一感覺——喜悅,就要起身迎接,卻發現由於自己太過激動,已經淚流滿腮,走起路來搖搖晃晃地腿軟。“你……你怎麼來了?”印月的聲音有些激動,看着魏朝慢慢走到自己面前。
印月垂下頭,心裡有些許的暖意。
魏朝大半年都沒有見過她,如今看到印月這副豐麗的少婦清麗姿容不由得呆了呆,才啞然道,“原來,你在這裡過得很好啊,呵呵,怪不得了……”之前魏朝他得知自己要隨皇太子來這瑞王的私莊,心潮澎湃,一心就想來救印月出苦海,可方纔的一幕實在叫他心碎。
他到底還是心中記掛着印月,這麼說着卻不自覺地去拉起坐在椅子中印月的一雙皓腕。印月眉頭一蹙,本能地推拒着魏朝,但是她方纔大哭大鬧之後全身無力,此舉反而變成欲迎還拒。此舉更加惹得魏朝心中不悅,他抓住印月衣襟,粗暴地兩手一分,便將印月輕薄的夏日絲綢衣衫當中撕開。
印月腦子轟的一下,臉色刷白,厲聲喝道,“魏朝——你瘋了!”
魏朝怔怔看着印月身上緊緊裹着的水綠色金邊繡花主腰,印月如凝脂般的幼滑肌膚在如此粉嫩鮮亮的顏色下更加讓人嚮往,聽到印月厲聲阻止他,不由得嗤笑了一聲,“你還有哪裡是我沒做看到過的?如今還害羞?我原本當你是身墜苦海,沒想到你……”
印月身上這新主腰讓魏朝着實受到了刺激——雖然他已經認命了自己作爲一個閹人,可是想到當年他爲印月求人去做那禦寒的主腰……如今再見到瑞王給印月的新主腰之後,從來沒這樣粗暴的魏朝突然有些按耐不住自己的脾氣了……
而印月西廂房的大門此刻正敞開如洞,魏朝不顧一切地將印月壓制在椅子裡,一臉悽然,一甩手,那放着盆栽的架子被傾翻,那盆盆栽也掉到地上,碎成好幾片。
“放開我!”印月吃了一驚,掙扎着就要互助胸部站起來去,卻被魏朝緊緊壓着不能動彈,魏朝看着她怒不可遏的臉,笑得陰森,“你變了,我原本想你去到更幸福的地方,不要誤你終身……可你卻!”
“放開我,魏朝你還是個人你就給我放開你的手!你弄疼我了!”印月眼圈一紅,卻是開口呵斥,“我卻如何?我在哪裡你會不知道?可是你來找過我嗎?我變了,是我變了,我已經不是原來的我了——靠你,靠得住麼?我喜歡怎麼樣的生活我自己知道,不需要魏——公——公來提醒我!”
印月說的決絕,不帶一絲餘地——曾經親密的兩人如今只是相互試探地凝視着彼此的眼睛,莫不作聲。
良久,魏朝才鬆開手,他見印月臉色痛苦地抓住自己的手腕反覆揉着,心中不忍,柔聲降了姿態懇求道,“月娘,方纔是我錯了,你的手還疼嗎?”
“你知道我是誰麼?”印月強自壓住心中翻滾的痛楚,勉強揚起眉毛,笑着道“我不是你的印月!我是另外的一個人!我不知道你和她的任何過去!”她嘴中吐出的字句清脆有聲,但在印月自己耳中聽來卻是難過不已——當秘密沒有了躲藏的地方,她也就只能說出真相——也只有嘗過這滋味的人才知道,對着一個自己仍然有感情的人說出這種話來的感受。
“月娘……”魏朝表情有些怪異,可他開了口卻不知如何繼續,於是作罷。魏朝就靜靜的站在一旁,看着印月回味着她的這番話。
他的思緒開始漂浮到多年以前的江南,那時候他們還都是十幾歲的孩子——那天,也是夏天,一個暴雨的夏日。他原本和印月在郊外玩耍,可突然的大雨,使得他們兩人淪爲了落湯雞,只能到處找地方躲藏——最後到了別人家的一間廢棄的空屋子。在那個空屋子,脫下衣服烘烤的魏朝擁着同樣赤身裸體的印月,兩個人第一次交付了彼此……然後是第二次,第三次……直到她哭着來告訴他,有人要買她……
“算了,和你怎麼說你都不會明白的。”印月見魏朝一副迷茫的樣子,其實心中答案已然知曉,她從牀邊架子上取過外套穿上,小步行到門邊送客,“魏公公,剛剛太激動了,如今夜深了,還請慢走,我要休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