馮保略微思考了一下,回答了一句:“得想個什麼辦法威脅她們,讓她們有所忌憚,重新回到戚、胡二人的掌控中來才行!”
“嗯!”皇帝會心一笑,“繼續說下去?用什麼辦法呢?”
馮保沉思良久,不說話了。
見皇帝的眼神逼得緊,他沒辦法,只能最後說了一句:“如果讓臣說,您又該說臣只會使用那些逼迫和威脅的手段了!”
皇帝笑了:“對這兩個反覆無常的可恨女人,使用點兒非常手段也不足爲過。是她們先失了道義,所以咱們狠一點兒,也無可非議。不過,朕這裡倒是有一個辦法,不用象你說的那樣使用殺手威逼脅迫,你想不想聽?”
馮保急忙拱手:“我主聖明!老臣愚鈍!您的才華比臣強出百倍!臣願洗耳恭聽!”
皇帝微微衝他一笑:“你聽說過‘鮎魚效應’沒有?”
馮保搖了搖頭:“老臣沒有聽過,還請皇上明示,不知道這個典故出自何處?”
皇帝笑了,心想這可不是什麼典故,好象是管理學中來源於沙丁魚和鮎魚的啓示,最早是從挪威的一個漁港傳開的。
也是,這不是我們中國人的典故,而是外國人的典故!
看來以後要學習好外語,也有一個好辦法,就像晴天說的學習古文先把成語典故學好,那學習外語把他們的典故學好就行!
他笑着把挪威這個國家的名字隱去了,向馮保講了這麼一個故事:“很久以前,有一個偏遠的漁港,那裡的人們都喜歡吃沙丁魚,尤其是活的,要的就是這口鮮勁兒,所以市場上活魚的價格要比死魚高許多。”
馮保一邊聽一邊點頭,看來這個大內總管對吃是非常講究的,一聽說要吃活魚的鮮勁兒就很有感觸,真是個地地道道的“吃貨”!
皇帝當時就是一樂,繼續看着他說道:“正因如此,漁民總是千方百計地讓沙丁魚活着回到漁港。可是雖然經過種種努力,絕大部分沙丁魚還是在中途因爲水中缺氧,窒息死亡。”
馮保頻頻點頭,生活經驗很豐富的他覺得皇上說的很深入淺出,這些都是生活常識,非常容易理解。
皇帝的包袱適時抖了出來:“但是,卻總有一條漁船能讓大部分沙丁魚活着回到漁港,讓所有人豔羨不已。大家紛紛前來探尋個究竟,可這位船長卻嚴格保守秘密。一直到他去世,這個謎底才真正揭開。”
“是什麼?”馮保已經是迫不及待了,這是一種對求知的渴望,就象他看見張德閒家中藏有趙孟頫手書的《赤壁賦》孤本一樣。
皇帝的眼睛裡放出了亮光,說出了這個外國典故的文眼:“原來,船長在裝滿沙丁魚的魚槽裡放進了一條鮎魚!”
“鮎魚?”馮保睜大了眼睛,表示極度的不理解。
“對!鮎魚!”皇帝這會兒坐着翹起了二郎腿,適時賣起了關子:“鮎魚是肉食性魚類,這一點你知道吧。”
馮保點頭:“這點臣知道。鮎魚主要生活在江河、湖泊、坑塘的中下層,多在夜間覓食。屬肉食性,捕食對象多爲鯽魚、鯉魚
、泥鰍等,也吃蝦類和水生昆蟲,以吞食爲主,牙齒起輔助作用,主要是防止食物逃脫。”
皇帝點了點頭:“看來大伴兒還挺專業。確實是這樣,肉食性的鮎魚進入魚槽後,由於環境陌生,便四處遊動,一副逮誰咬誰的樣子。這讓沙丁魚十分緊張,本來它們是安靜的動物,但突然的形勢變化讓它們不得不動了起來,有的左衝右突,四處躲避,有的團結起來,抵抗鮎魚進攻。不論如何,它們的加速遊動相當於在魚槽裡放了一個自動攪動棒。沙丁魚缺氧問題就迎刃而解了。到最後,被鮎魚咬死的可能也就一兩條,而存活下來的,就大大多於不放鮎魚的數量了。”
馮保跪下磕頭:“我主聖明!這個鮎魚確實有作用,‘鮎魚效應’這個典故老臣還真是頭一次聽,真是受益匪淺,皇上請受老臣一拜!”
皇帝急忙攙起了他:“大伴兒,快起來!朕也是碰巧知道這個小故事而已。剛纔的朝三暮四,不也是你告訴朕的麼?咱們都是相互幫助,所以就不要這麼多禮啦!”
“謝皇上!”馮保還是叩首拜謝,然後緩緩站起身來,問了一句:“皇上,那您的意思是……”
皇帝燦爛地笑了:“其實這個‘鮎魚效應’,我們已經使用過一次了。這兩個花魁‘暖玉’、‘溫香’作爲最後一位姨太進入巡撫府後院,其實就相當於在兩個沙丁魚槽裡放了兩條鮎魚,對吧!”
“是這個意思!”馮保也笑了,接過了皇帝的話:“只可惜這兩條鮎魚太厲害,快把其他的沙丁魚都快吃完了!”
“對!是這麼回事!”皇帝無奈地攤開了手,卻迅速搛緊了拳頭:“但是朕爲什麼提這個‘鮎魚效應’呢,就是要把這兩條貪吃的鮎魚變成沙丁魚!”
“把她們變成沙丁魚?皇上,您的意思是……”馮保覺得自己的思路已經跟不上這位年輕的“船長”了!
皇帝志得意滿地一笑:“朕的意思,既然這兩條鮎魚這麼強大,都快成鯊魚了,那就打壓一下它們的囂張氣焰。要想打壓,就得從它們闖入沙丁魚平靜生活的根子入手!也就是說,剝奪她們入侵者的身份,再派兩條鮎魚進去!把她們由最後一位姨太變成倒數第二位姨太!”
“再派兩條鮎魚……”馮保默唸了幾句,終於一下明白了皇帝的意思,“您是說讓戚繼光他們再找兩個青樓女子進去?”
“對!就是這個意思!”皇帝重重地點了點頭,“‘暖玉’和“溫香”不是號稱她們‘桃花館’的花魁麼?這一個多月過去了,別的地方可以沒有領頭的,這青樓肯定不會沒有。適者生存,她們肯定會捧出新的花魁來!這新的肯定不會服老的,而且閔維義和鍾欽良這兩個老東西,既然敢娶老花魁,就肯定會娶新花魁!哪有貓兒不偷腥呢,永遠都是舊不如新!”
馮保聽完以後沒有作聲,仔細思考了一下,覺得皇帝這個辦法還真是可行。
他肯定地與皇帝對視了一眼:“皇上!這個辦法可行!最重要的,是斷了這兩個已經失控窯姐的後路,讓她們一下就具有極大的危機感!沒有了入侵者的優勢,她們就變成了沙
丁魚,只能選擇和其他剩下的夫人們合作,拼命掙扎,和後闖入的新花魁拼個你死我活,到時候就好看了!”
“對!”皇帝鼓了一下掌,“即使這‘暖玉’、‘溫香’不甘心成爲沙丁魚,仍然以鮎魚自居,一個家裡兩條大鮎魚打架,肯定也夠這兩個老傢伙喝一壺的!”
馮保跪倒磕頭:“我主聖明!只從兩個典故就能得到如此巧妙的解決辦法,真是聞所未聞!如果戚繼光和胡宗憲他們二人在此,知道您爲他們想出了這樣的好主意,一定也會象我一樣激動不已,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皇帝扶起了他:“這裡面也有你的一份功勞!沒有你細說清楚狙公與猴子‘朝三暮四’的本義,朕也不會想到‘三’、‘四’互換,更不會想出‘鮎魚效應’來。哈哈哈!”
馮保自謙了一下:“老臣不敢貪功,這都是皇上的功勞!老臣只是略盡綿薄之力而已。皇上,那老臣現在就替您起草回覆戚、胡二人的密旨?讓他們繼續尋找新的花魁,再來一次色誘計劃。”
皇帝大笑着:“對!色誘計劃,這個好!這次要比上次更加有殺傷力才行!這次的鮎魚要比‘暖玉’、‘溫香’更生猛。不光要色誘!還要遞增!你起草完了就直接發出吧!另外,朕還有一件事情單獨和你說說!”
馮保急忙拱手:“皇上請講!”
皇上放低了聲音:“今天朕和晴天姑娘說好了,因爲每月見一次面的次數太少,而且見着了時間也很短。所以,朕想讓你象上次送信那樣,秘密派人一週去送一次信,順便取信回來,作爲溝通渠道。但是,現在還沒有開始海選皇后,而且晴天此次寄居張德閒那兒是太后親自佈置的,所以必須嚴格保密,特別是不能讓言官知道,要不然就該參朕罔顧祖制了!”
馮保趕緊答應:“陛下放心!此事萬萬不會泄露出去!不知道您對上次陪您一起進到張德閒府中的那個衛士解明,還有否印象?”
“哦!”皇帝想起來了,“有印象,那天朕和他一起扮作你的隨身衛士,跟在你後面來着。嗯,這個人可靠麼?”
馮保拱着手說:“皇上!此人絕對可靠!實不相瞞,上次您讓老臣差人送信到晴天姑娘那兒,老臣就是派他去的!”
“哦?”皇帝點了點頭,“既然他已經去過一次了,輕車熟路,那就繼續讓他去吧!只是要多加小心,千萬別在這上面出什麼捅出什麼婁子來!”
馮保拍了拍自己的胸脯,打起了保票:“放心吧!皇上!微臣願意擔保他的可靠!”
“好!”皇帝完全拍了板,“那就是他吧!要不就確定明天吧,每週的這個時間,都去取去送!”
“是!皇上!那老臣這就去佈置了!馮保應命,準備起身告辭。
皇帝這時正好走到桌子旁邊,又看了一眼戚、胡二人的密奏摺子,突然想起什麼,叫住了他:“大伴兒!等一下!那位福王廷貴,朕不是已經讓你下密旨,叫他和那兩位巡撫一起收集古玩字畫,特別是浙閔兩省的老舊物件和名人佳作麼?這事遲遲也沒有迴音,到底進行得怎麼樣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