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沒有辦法思考,只致力於尋找冰涼,爲前方誘惑着,繼續往前探索,忽驚喜地發覺了更大的冷源。像一根冰柱,雖然略微顯得有些纖瘦,但比起那根小小的稻草好多了!
她欣喜地顫了上去,手腳並用,緊緊地纏着那根冰柱,感覺着這股冰冷透過肌膚的接觸,汲取着似曾相識的藥草味馨香,徐徐入體,沁入血液,慢慢緩解了那股滾燙的火熱。
那微軟的冰柱驀地一僵,但倒不像先前那根稻草般急着脫身,僵直過後,便也放鬆了下來,由着她攀附糾纏。
體內雖依舊劇痛如抽絲,但血液滲進的冰涼卻說不出的舒適,脣角無意識地輕揚而起,滄離安心地陷入了昏迷當中。
以往漫長而難熬的夜,似乎正在悄無聲息地過去。
滄離再一次自水深火熱的痛苦當中醒過來,不知何時,她已躺在了牀上,徐徐襲至的滾燙灼熱再一次令她渾身的血液沸騰起來。
她吃力地撐坐起來,倚靠着牀架歇了一小會兒,可體內蝕骨的痛非但沒有絲毫的減弱,反而愈演愈烈。
“啊!!”痛苦地嘶吼一聲,滄離驀然自牀上跳下,踉踉蹌蹌地打開房門跑了出去。
外邊的黑夜幽靜,死寂地猶如噬魂的魔魅。
“撲通——”
水花四濺,揚起跌宕起伏的漣漪。
滄離跳下蜿蜒縈繞竹雅小築的那條淺淺玉溪,整個人躺在不深的溪水當中,感覺着流動的水流在自己的身上流刷而過,帶着沁骨的涼,雖不能解了身上的灼燙,但較起呆在室內,躺在水中央倒是沒有那麼的滾熱難忍。
她輕閉上雙眸,暫時被流水奪了呼吸,渾身依舊很疼,甚至於傷口因爲泡了冷水而變得更加的鑽痛。
隨着清涼的溪水在頭頂流動,她似乎感覺到自己的身子在慢慢地往下墜落,而下面……則是萬劫不復的黑暗……
……
閃電不息,雷聲不絕,暴雨更是肆無忌憚地咆哮着。
雨下了很久很久,甚至連一向乾枯的古井都充了水,並滿滿地溢流了出來。
她跪坐在這座古井前,任狂肆的雨水瘋狂地拍打在她單薄的衣衫上,瘋狂地拍打着她蒼白得不堪一擊的面容,凝着那被井水浸滿,並漸漸沉落入井底的一張俊臉,嘴角機械地勾勒着淺笑。
“聖、聖女,您在做什麼?”身後,是一個驚顫的小心詢問。
“我……我在安葬一個人啊……”她幽幽地回頭,眸底空洞幽寂,脣角所綻放的笑容卻猶如嗜血的紫藤蘿般美得驚心動魄,她擡起雙掌,任雨水在上面的紋理流走,“你看,我的手是乾淨的,沒有血!我沒有殺人,我只是將他安葬了。”
“聖女……”
“我沒有殺人,我沒有殺他……”她又怔怔地迴轉過頭,凝着那幽暗的井底,“越……我沒有殺他,我說過我捨不得的……我怎麼可能捨得殺他呢?”
“他說過,會一直在這裡的……”她淺淺地勾脣,“我把他放在這裡,他就會一直都在的。越他……不會離開。”
“我沒有殺他,真的……我也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情,我什麼都不知道……”
她說過的,如若真有一天,她殺了他,那麼那一刻,她定然也殺了自己。
她若親手殺了他,那說明,她也死了……
……
“墨繡!”
“墨繡!”
“墨繡……”
恍若隔世,輕茫飄渺的聲音穿過層層厚疊的煙霧,綿綿不絕地在耳際縈繞響着。
可是,不是一直喚她阿離的麼?
爲何喚她……墨繡?
“越……”嘴裡無意識地輕喃夢囈,滄離費力地睜開眼,撥開眼前的層層黑暗,沒有意料到闖入空茫眸底的
,竟是慕子幻那張蒼白得毫無血色的清越臉龐。
此刻,他半跪在冰涼的溪水裡,手臂扶着她的背,令她上半身呈半坐半臥的姿態置於溪水當中。
他的臉色並不好,脣瓣甚至是慘白得如紙,即便是隔了幾層薄薄的布料,她仍是感覺到了他渾身無法自己的戰慄。他一向怕冷,加上隍靈山行一路上所遭受的嚴重創傷未愈,使他完全不能夠承受在這冷水當中的浸泡。
現在她已經分不清,到底是她在貪戀他身上的冰冷,還是他在本能地汲取她身上的火熱。
只是,他爲何在這裡?是爲了救她麼?
可是,爲什麼……
“你沒事吧?”淡淡地看着她,他的聲音很飄茫很微弱,蒼白如紙的面容亦是止不住的輕輕顫抖。
“你……”滄離正待開口,渾身的抽痛卻令她禁不住蹙眉,突覺得一股腥甜驀然涌上喉間,頓時嘔出了一口鮮血來。
“你到底……到底怎麼了?”平素淡然的語氣不自覺地夾了輕微的焦灼,忽然一隻冰冷的手輕撫上她的脣角,將流溢出的血跡小心擦拭了去。
滄離怔了怔,不能相信這突來的溫柔是出自於慕子幻,可才擡眸,還來不及捕捉他眸底一閃而過的擔憂,便先看到了身後一抹藍影閃動,竟是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朝着他們這邊襲來。
“王……”
她尚未來得及出口提醒,那一掌已是結結實實地拍在了慕子幻的後背。
只見他清冷的眸驀然一僵,一手倏然往後甩了出去,就聽見身後傳來一身激越的慘叫,緊接着便是重重的墜水巨響。
“噗——”尚未來得及收手,慕子幻已徑直嘔出了一口烏黑的血,整個人無力地往前癱倒在滄離的懷裡。
“王爺……”他如此輕易深陷昏迷不醒,滄離不由怔住,凝了他嘴角烏黑的血跡一眼,這一掌上有毒?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