滄離冷瞪了他一眼,轉身繼續往上爬山。
好不容易爬上山頂,頓時間覺得豁然開朗,縱目望去,到處都是跌宕起伏的大小山峰,以及蔥鬱翠綠的樹木。
可是,這麼高的山,她爬上來尚且覺得艱難,慕子幻行動不便,又是如何爬上來的呢?
心中疑慮繚繞,滄離循着轟轟的瀑布聲源望去,卻見一個清瘦的白影坐在一個白色岩石之上,不知在望着什麼,墨黑順滑的長髮隨着狂風而舞動不息,像是隨時都會將他整個瘦削的身子刮飛下去。
滄離正待朝他走去,身邊的男子已是迫不及待地大喊出口,“子幻!”
嘹亮的聲音飄傳過去,卻被那轟隆隆作響的瀑布巨響聲給淹沒了去,所以慕子幻並沒有如期地回過頭來。
滄離淺淺勾了勾脣,邁出步走了過去。
越靠近他,就覺得那瀑布聲愈發的嘈雜,可是在這樣的嘈雜環境之下,他卻不知望着什麼出神,竟能保持的如此心平氣和。
“子幻。”
伸出雙臂,自身後將他清瘦的腰際輕攬上,滄離附在慕子幻耳畔,輕輕地叫喚出聲。
感覺到攬着的腰身驀然一僵,未待慕子幻回過頭來,身後那男子已是跑上來,扒拉開滄離攬住慕子幻的雙臂,“你、你……你這醜丫頭,我想過你會倒貼,卻沒有想到你竟敢如此的大膽,竟這麼不要臉直接就貼上去了!你當真不知羞!太不知羞了!”
“你放開!”滄離面色不豫地甩開他的手,冷冷地睇着他。
“你一個女孩子家,難道不知道男女授受不親嗎?你怎能連一個女孩子家最基本的矜持……”
“以舒。”
慕子幻緩緩地迴轉過身來,一張如玉般透明的臉依舊蒼白,一雙縈繞着淡淡繚霧的緋瞳一如既往的淡漠清冷,微微抿起的薄脣仍然淡百涼薄。
他淡淡地掃了男子一眼,淡漠的眸底卻是阻止的意味一閃而過,明顯讓他不要繼續說下去。
男子心中雖不解,但卻很給慕子幻面子,沒好氣地瞪了瞪滄離,便扭開頭看向另一邊。
淡漠的緋瞳凝上滄離震驚的雙眸,慕子幻又淡淡地開口:“以舒,我有話要與她說,你先下山吧。”
“子幻,你認
識她哦?”男子微微吃驚。
子幻輕輕地頷了頷首,蒼白的臉上依舊沒有什麼神色變幻。
男子臉上明顯的不情願,回頭掃了掃滄離,又回頭看了看慕子幻,最終還是妥協了,“好吧,我不妨礙你們了。”
言罷,便轉身往上來的方向離去,走的腳步甚小,兩隻耳朵更是高高豎起,看樣子恨不得人走開,耳朵留下來繼續聆聽。
待男子不見了之後,滄離有些迫不及待地問出口,“他是蕭以舒?他是西王蕭以舒?”
慕子幻凝着她,半晌,輕輕點了點頭。
“他是西王蕭以舒,而你們的關係,卻是如此的親密……”滄離微微揚脣,眸中卻是閃着不加掩飾的嘲諷,“也就是說,隍靈山的刺殺和在小鎮上所謂西王派來刺客的追殺,全都是假的?那只是你們之間唱的一場戲?”
慕子幻沉默了一會兒,忽然伸出手,對着滄離,淡漠的雙眸凝着她,淡淡的聲音不大,卻很清晰,“墨繡,你過來這邊。”
對上他淡如溪水的緋瞳,滄離發覺自己縱然有再大的怒氣,卻也是對着他發不出來。
抿了抿脣,滄離往前兩步,將柔荑放在他冰冷的手掌心當中,慢慢地在他面前蹲下,習慣性地擡頭仰望着他。
“那麼,那一次我爲了救你,擅作主張將你與你的馬車駕走,最終導致你摔下山坡身受重傷,都不過是我的自作多情,對嗎?我的弄巧成拙,反而壞了你與蕭以舒的大計,是嗎?”
慕子幻輕輕地將她的柔荑包攏於掌心,有些貪戀她柔荑上的溫暖,他垂眸,凝着她,輕聲道:“墨繡,我不曾怪過你。”
“可是,我卻像個小丑一般,在你面前跳來跳去……”滄離垂眸,自嘲一笑,“現在想想,都覺得可笑。”
“我將你獨自留下,便是爲了向你解釋清楚。”慕子幻看着她,絕美的臉上是難得的一片平和,“不管任何事。”
他竟願意向她解釋?
對上他的雙眸,滄離微怔,半晌,垂眸,輕聲問道:“爲什麼要這麼做?”
“爲了讓納蘭允宣相信,我與西王勢不兩立。納蘭允宣不相信以舒,自然更願意相信他的敵人。”
“那麼你的雙足呢?”
滄離垂眸,凝着他垂於面前的雙足,雖是坐在岩石上,看不出端倪。但是方纔她爬上之時尚覺得山路崎嶇難行,且在這山頂,她並沒有看到他常用的輪椅。
那便只有一個可能,他是靠着他的雙足走上來的。
“沒事。”慕子幻輕聲應道。
“是後來治好的,還是……一直沒事?”
“一直沒事。”
“你裝作雙腿殘疾,又是爲了什麼?”
“爲了向納蘭允宣示弱,讓他放鬆對我的警惕。”
“在你心中,是恨着納蘭允宣的?”滄離擡起眼眸,凝上他如白蓮般白皙皎潔的臉龐。
慕子幻纖長的眼睫微微低垂,卻是輕易將眸底的情緒遮掩了去,他沉默了許久,就在滄離以爲他將像以往一般選擇了無視她的問題,他的聲音飄渺猶如過眼煙雲,空茫的不真切,“恨的,是納蘭。”
滄離凝着他蒼白的臉,只覺得縈繞了一層淡淡的悲涼,揮不去,卻又摸不着,心底莫名地像空了一塊。她伸出柔荑,輕輕地反握住了他的手掌,輕輕地問:“爲什麼?”
“爹,是他們害死的。可是,我終究不能恨孃親,所以,只能恨納蘭。”
他清淡飄渺的嗓音微顫,此刻,像極了一個無助的孩子,眸底,明明應該感傷,卻繚繞了一片片迷茫的繚霧,與愈發蒼白的臉色相得映彰。
滄離微微驚訝,竟是太王妃與皇帝害死了慕子幻的父親慕津尋的?
自己最愛的兩個親人相互殘殺,這傷害,怕是深深地割痛了他的心罷?
所以,他的xing子纔會變得如此的冷漠,拒絕任何人的接近?所以,他對太王妃纔會那麼的冷落?甚至於在心底中生了怨?
只是太王妃摸不透兒子的心,以爲他是因爲桐川恨着她,卻沒有想到,更大的傷害已然釀成。
可是,妻殺夫,這其中,又該有着多大的怨恨才下的去手?
滄離眸光微深,凝了他半晌,緩緩站起,走到他身後,輕輕地將他微微顫抖的身軀抱住,臉輕輕地靠着他的頰,感覺着一股股沁骨的幽冷徐徐傳入體內。
“你的身子會變得這般的虛寒……”滄離輕輕擁着他,輕輕地問,“也是他們下的手,對嗎?”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