宸宮出了事情,突然要跑到錦宮裡來求庇護,一時間,錦言有些愕然,她怔怔的擡眸,與青枝看過來的目光撞在一起,低低的問,“皇上不在宮中,難道本宮這裡,就成了整個後宮的主心骨了?”
她心裡清楚得很,她一沒有皇后的高位,即便皇后“瘋症不治”,二也沒有宸妃的手段,哪怕是宸宮裡真的被誰下了毒,這也是斷斷輪不到她去做主的。
拿主意?
這是將她架在火堆上烤吧?
若答應,它日必成衆矢之的,是所有人嘴裡都能隨意詬病的話柄。可若是不答應,那麼也一樣會引得衆妃不滿,也照樣會流言蜚語,會說她擺着寵妃的架子,目空一切。
左思右想,青枝索性便道,“娘娘便說身體不適,不能前去,也就罷了。奴婢這就去加了那幾人,也省得他們再糾結。”
她臉色不好,心情自然也差。娘娘好好的用個膳,也能找事找到這裡來,頓了頓,見娘娘不反對,便踏着步子往外去,核仁在一邊將娘娘推出去的魚子湯收起來,總歸是涼了不能再喝,索性便不喝了。
錦妃卻篤悠悠的看她一眼,又慢慢的道,“青枝出門去了,你也跟着去吧。等外面的事情了了,就隨她一起去往宸宮走一遭。”
到底她也是從宸宮裡出來的人,雖然說以身體不好爲由,推了宸宮那邊的事情,可兩宮之間的來往,還是要走一走的。
“娘娘真是菩薩心腸。奴婢收了這些,馬上就去。”
核仁擡眸,笑嘻嘻道了一句,看起來沒心沒肺的,倒是一點也不擔心。錦言便無奈的嗔怪她一句,“看來你是好了傷疤忘了疼,禍出口出的事,你以後要好好的給我記牢了。免得將來本宮真的……”
話還未完,核仁麻利的收了湯碗出去了,一邊走一邊道,“娘娘以後別再說這樣的話了,奴婢可不愛聽呢。”
娘娘是要長長久久護着她們的人,怎麼可能會色衰恩馳呢?
這樣的話每說一句,都像是在用刀子挖着她們的心一樣,核仁寧願是受再多的罰,也不願意聽到這樣的話。
“唔,看來本宮這裡,倒是最最沒有話語權的人了。”錦言半開玩笑的說,因爲宸宮的事情,而略略又顯得不好的心情,轉眼又變得開心起來。
恰是青枝出去打發了宸宮的人回來了,進門就聽到這句話,不由得笑道,“娘娘什麼事這麼高興了?可是核仁又說什麼笑話,逗樂了娘娘?”
宸宮的事情是個麻煩,青枝原本還在擔心,娘娘會不會心軟,再去擔起這份責任,可現在看來,倒是能放心了一些。
錦妃笑悠悠的道,“核仁這個丫頭,倒還真是被本宮給慣壞了……青枝,你手頭的事情先放一放,我剛與核仁說了,宸妃中毒的事情,雖然不能逾越了規矩,去拿什麼主意,可到底本宮知道了,也是要去派人看看的。如此,你便與核仁一起過去。這裡有小和子留下,本宮足不出殿,也不會出什麼
事的。”
既不能被人說她端着寵妃的架子,不理昔日舊主的死活,也不能讓人大肆詬病,說她妄想着要借插手宸宮之事,而覬覦皇后之位。
然而,皇后現在不管是瘋是傻,她還好好的活着呢,這覬覦皇后之位的罪名,說起來,也真讓人心底發寒。
待得青枝與核仁打點妥當,帶了些滋補品去了宸宮,錦言一個人懶洋洋的窩在內殿裡的美人榻上,指間慢慢把玩着手指間的一縷長髮,想着皇上這時候,大概也已經回宮了。
宮外的事情再繁忙,夜裡總是要休息的。不過有樑總管在身邊跟着,皇上也不會出什麼危險纔是。
她這裡心心念唸的惦記着人家,卻不想人家在宮外,倒是懷裡摟着花骨朵一般的綃美人,正懶洋洋的笑着。
男人的大手,靈活着順着女人的衣襟推上去,口中卻道,“愛妃如此心中有朕,朕是十分開心的。而且,華大人也已經脫離了危險,等得華大人身體大好之後,朕便擬旨,昭告天下,封華大人爲大將軍王,爲朕駐守邊關,保家衛國。愛妃這裡,自然朕也不會少待的。屆時,愛妃便是朕的華妃娘娘,如此,愛妃可有異議?”
華嬪娘娘洗盡一身的狼狽之後,倒也看起來雨過天晴一般的乾淨,純真。皇帝爲了能使得大曆國有將領可用,也能夠不惜一切代價,去捧高華嬪,綁定華宗民。
這一輩子,華宗民只這麼一個女兒,皇帝對他的女兒好,他自然也會感恩戴德。
華嬪聞言,立時眼眸裡便又凝上了盈盈的淚意,含羞帶怯道,“皇上所賞,臣妾不敢有異議。只是父親這裡,還望皇上能夠明查纔是。”
她的父親平白無故便遭了賊人算計,如今生死一線,更是讓人擔怕了心。這般的惡劣事情,華嬪心中,她咽不下這口氣。
“那是自然,朕金口玉言,還能騙你不成?”
皇帝一笑,自是無不答應。眼底微微揚起的眸光,看似溫柔至極落在了懷裡的女人身上,實則心中想着,卻是另一個女人的身影。
“樑士,留一些人手下來,盡心保護華大人。朕與華嬪便即刻回宮裡。”
懷裡不着痕跡,將仍是一臉哀慼的華嬪娘娘推離一旁,景元帝起身,與樑總管又低低吩咐了幾句,看着一身幹練的納蘭城也到了場,更是擡手在他肩上按了按,意味深長的道,“好好幹,朕欺待着你的好消息。”
武國公的死,他並不可惜,他最最可憐的是,武國公突然這麼一死,所有後續的事件,都似乎於瞬間中斷了。
到底還有誰與他是同謀,蠻尾國到底又派了多少探子進來大曆朝,是他最最關心的事。
“皇上放心,微臣一定竭盡全力。”
納蘭城抱拳,眸光裡閃着咄咄逼人的光澤,像是一頭被全力放出鐵籠的猛虎,這一次,不用皇帝吩咐,他也一定不會放過那背後的兇手。
那一夜暴雨,將會是他心中永遠都抹不去的恨
。
“唔,雖然朕很放心,但一切還是要量力而行,納蘭大人這幾日一直告病不上朝,你回去也可以給老大人傳句話,朕的朝堂不能沒有他,眼下武國公身死,一切都千頭萬緒,還希望他能夠保證身體,一切以江山社稷爲重。”
最後留下了這句話,景元帝臉色含笑,又理了衣裝,施施然拂手而去。樑總管在身後向着一臉微凝的納蘭城使個眼色,便也趕緊跟上。
華嬪自然不用多說,早有身邊的太監宮女,如雲如織一般的來簇擁了,揚長布去。納蘭城便一個人站在原地,心頭萬般複雜,不知從何而起。
帝王的心思,總是難猜的,誰知道皇上這樣說,是到底要納蘭大人一病之下徹底的告老還鄉呢,還是真的想要他再出朝堂,爲皇帝出謀劃策?
“大人,這裡的事情,要不要再細查一次?”
寒秋手裡拿着記錄上來,抹一把額頭的汗,臉色異樣的難看,“大人請看,這便是屬下提審了府裡的那些可疑之人後,所得來的口供。您看這裡……”
手裡的記錄送上去,指着其中一人道,“大人可還記得他?”
納蘭城倏然回神,眼裡浮上了驚訝,“怎麼又是他?”
擡手將那記錄拿在手中看,越看便臉色越沉,“寒秋,這件事先不要讓人知道,另外,將這個人提出來,單獨關閉,等這些事情再查得清楚一些,便去稟報皇上知道。”
口供記錄本上,寒秋看着那個人的名字,竟是如此這般可以讓一向風淡雲輕的納蘭大人倏然凝重,他心中也不由得將宮中的一些流言,都浮上了心頭。
有人說,錦妃娘娘肚裡落掉的孩子,是納蘭大人的……
“在想什麼?我說的話,你沒聽到嗎?”
納蘭城長長吐一口氣,又望着明顯走神的寒秋道,“這是錦妃娘娘的兄長,曾是因爲欠賭不還,差點被剁了手的。這人名叫蘇玉方,名字起得好,可卻是不爭氣。”
錦妃娘娘,閨名錦言,單姓蘇。合起來是蘇錦言,這也從名字可以看得出來,當初取名之時,也是經過一番種種思量考究的,可同一個孃胎裡生出來的孩子,一個能默默無聞,極爲爭氣的坐上寵妃之位。
另一個,卻這麼好吃懶做,無賭不歡的竟又會惹上了刺殺案!
“那如此說來,若是此案放開來說,便是連娘娘也要牽連其中的?”
寒秋回神,眸光極是怪異的看向納蘭城,又不無擔心的說着,納蘭城便知他在想什麼,無所謂的清冷一笑,也沒放在心上。
總之那些宮裡的流言蜚語,清者自清,濁者自濁,他無所謂去計較這些。
皇帝進了宮,先行打發了華嬪離開,便依約先去了錦宮,門口只有小和子守着,青枝和核仁倒一個都不在。
不由就奇道:“人呢,都是去了哪裡?”
鼻間輕輕嗅着,隱隱一股讓人極不舒服的味道鑽了過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