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龍燒着暖風,將整個內殿裡的溫度燃得比盛夏還要熱。身上的衣服有些穿不住了,錦言並不想當着皇帝的面做出任何不雅的舉動。
不是因爲羞澀,而是因爲不愛了。
一個女人對於一個男人來說,如果愛,她可以傾盡所有,或者是耗盡生命來愛,可如果不愛……那就是真的不愛了。
錦言偏頭又想,他們之間所有的情份一路走到現在,依然消耗得點滴不剩。
“皇上,採嬪妹妹想要這四刀之位,皇上是否真有心給?”
漫不經心輕拈了杯香茶捧在掌心,遞於皇上手中,景元帝看她一眼,順手接過,掀開蓋子輕輕一嗅,是他好久不曾用過的生薑蜜茶,冬天的時候品這種茶,是有利於暖心暖肺的。
心中一笑,暖暖的視線看向她,不答反問,“錦兒,以後不要再與朕嘔氣了好嗎?在這整個後宮之中,也唯有你知朕的心思。”
茶盞放到一邊,他擡手將她擁到身前,扶着她柔軟的腰肢放在自己腿上,這其間暖昧的肢體語言不言而喻。錦言心一慌,將後背繃得筆直,想要逃離,可又強迫着自己忍下,勉強笑着,擡手輕推又嬌嬌而嗔道,“皇上,這天色還未曾暗下,皇上您……”
說是暗下,還是太早了點吧?這時候外面雖然飄雪,可壓根還沒有到午時,距離天色大暗,還遠遠有好大好大的一段距離。
“錦兒,以後有朕在的地方,你不許逃,聽到了嗎?”
大手倏然用力,景元帝將她緊緊抱在懷中,壓根不許人逃離。
他給她的時間已經夠多了,如果現還是想不通的話,那他不介意身體力行的親自上陣再讓她好好的想想,“錦兒,從你進宮的那一刻起,你就已經是朕的女人了,如今不過是朕之前做錯了一些事情,你怎麼就總是揪着不放呢?”
瞧瞧,一國之君到底是一國之君,哪怕是開口向人道歉,也依然這麼高高在上,不容拒絕。
錦言心下微涼,抿抿脣,擡手推着他的雙手慢慢垂下,笑眯眯揚脣道,“皇上說臣妾揪着皇上的錯事不放,可皇上又何嘗不是如此?”
皇帝一怔,“此話怎講?”
總是覺得奇怪,他對她已經足夠好了,怎麼還是不知足呢?難道女人都是這樣的嗎,有了榮寵還不夠,還想要更多的權利?
俊眉豎起,略略冰涼的眼神看着她,視線中漸漸便收了溫度,只剩下種種的不信任。錦言細細的看進他的眼底,慢慢的那一顆心,就更加的冰冷。
從前的武皇后有句話說得非常對的:皇上是皇上,他的心中從來不曾愛過任何一個女人,他所愛的人,永遠只是他自己。
深深的吸一口氣,她心下寒涼,卻是溫柔淺笑:“皇上說哪裡去了,臣妾只是想說,自打臣妾進宮,成爲皇上的女人,這宮中的風言風語一直就不曾停歇,臣妾想要請求皇上,請以後多給臣妾一些信任……”
她嬌羞垂眸,剛剛想要推離皇帝的雙手,這一刻主動纏上皇上的脖頸---她是妖女啊,大曆天
下的妖女,那麼,既是背了這個惡名,就讓她將這個惡名做到底吧!
“唔,原來是這樣……外面的那些傳言不足爲懼,有朕信他,還理他們做什麼?”
皇帝懷疑的目光再度掃過她的面頰,見她果然無一絲異常,像是真的沒有別的心思,這才又軟了語氣跟着柔柔一笑,手揉了她的發,輕輕的道,“好了,以後這種事不會再有了,如果錦兒不愛聽,朕就讓人縫了他的嘴!”
他俯身輕吻於她,如此低聲下氣的答應她,來哄着她,錦言心下輕輕一嘆,慢慢的闔了雙眼。見狀,景元帝立時愉悅,呵的一聲笑,他大手抱了她,就勢倒在了地上暖暖的長毛絨地毯中。
隨着身上的衣服一點點減少,隨着男人的身體那般有力而強勁的覆蓋而上,錦言慢慢的睜開眼,看着窗外落雪紛飛,她努力的讓自己配合着皇帝。
白日之事,便這樣嬌嬌喘喘的進行着。即使已經不愛,可身體已然是他的……只是稍稍的挑撥,她已無力抗掙。
而錦言也從來不知道,她只是一句轉移皇帝注意力的藉口,在日後忽聞宮中數名宮女悲慘死訊時,她也徹底的驚呆了。那幾個碎嘴的小宮女是真的被人拿了細細的魚線縫了嘴活生生給餓死的,錦言這才知道,皇帝的心,已經變得有多狠了。
等核仁打聽到消息,一路跌跌撞撞的跑回來回稟時,錦言腿一軟,扶着上好的花梨木錦桌坐在杌子上,一顆心冰涼得如墜冰窖。
核仁小臉煞白,哆哆嗦嗦的淚流滿面,“娘娘……皇上他怎麼可以那麼狠?她們只是碎嘴了一些,皇上怎麼就能讓將她們給活生生的餓死?”
這比杖刑還要慘忍。
聽說那幾個小宮女被壓着縫了嘴,幾度暈死過去,又生生被涼水潑醒,大冷的天,她們一口吃食都沒有,個個沒有活到半夜,就已經身體凍得僵硬,香消玉隕了。
錦言聽在耳中,蒼白的臉色帶着不可置信的驚悚,甚至還有一些微微的顫抖……皇上,怎麼可能會那麼做?
“娘娘,您在聽嗎?這要怎麼辦……皇上這樣做,娘娘真的不是妖妃也是妖妃了……”
核仁流着淚大哭,又慌又亂,她跟了娘娘這麼久,從來就沒有這麼慌過,哪怕曾經貶入冷宮,也依然活得堅強,可如今這一切,讓她們都措手不及。
“他是皇上,他爲什麼不可以這麼做?他是在這種手段告訴所有人,他這是天下的主子,後宮的主子……”錦言回神,喃喃的說,“可他這樣做,又是把本宮架在火上烤啊!”
“這又豈止是烤了……娘娘,依奴婢的意思,皇上是要徹底斷了娘娘的後路。”素白冷靜的道,“皇上要封太子,就不會讓太子的生母,有任何想要藉此出位的機會。”
歷朝歷代,留子去母的例子太多太多,皇上寵她是一方面,可大曆江山的繼承,皇上也永遠不會掉以輕心。
他是不會讓自己的大好江山,落下一個被女人操控於掌心的下場。
欽天監謝巫滿頭白髮,渾身顫顫跪行於御書房
中,景元帝面色威嚴,目光如炬看着下方的人,“短短時日之內,你已老態龍鍾如此……謝巫,你是要逼着朕去相信,朕的愛妃真會是日後的禍國妖姬嗎?”
想到錦言,曾是那樣溫柔如水的女子,怎麼可能會是謝巫口中日後覆滅大曆的妖女?
“可是皇上已經信了,不是嗎?”
謝巫慢聲,並不懼怕皇帝的威儀,而是顫顫的反問道,“皇上若是不信,又何以會做出那樣的事情來提前防範?”
殺一個人,可以有好多種方法,可皇上卻是選擇最最殘忍的那一種……如花似玉的女孩兒,既然是做錯了事情,也不該死得那麼悽慘。
“放肆!朕做事,還用你來教嗎?”
陰騖的視線猛的射落而下,皇帝擡手,將眼前桌案一把掀翻,噼裡啪啦一陣亂響,堆落的奏摺落了一地,謝巫依然老態龍鍾的跪着,半點都沒有驚動。
景元帝陰沉着臉,胸口劇烈起伏,被人戳破心中秘密的感覺,真的不好受。
是的。
他一方面不願去相信,可心底裡卻又是信的,他在用這樣一種看似維護,實則是斷人生路的做法,生生的逼着那個女人,不死不休。
帝王之愛,從來薄倖。
謝巫覺得有些悲哀,就如同他此刻,跪坐在滿是狼藉的地上,用一雙幾乎是看破俗世的渾濁雙眸,細細打量眼前這個帝王之尊的時候,他在想,自己這一輩子不聽師父之言入宮爲臣,他是不是真的做錯了?
所以,他纔會有如今的報應。
一瞬之間蒼老如斯,他用透支生命而換來的天之預警,對於皇帝來說,並沒有起到任何的作用,卻是害了那些無辜的旁人活生生送命。
“皇上,微臣請辭,請皇上恩重。”
罷了,罷了。
一切都是命,一切都是定數,謝巫眼一閉,嘆氣道,“皇上,微臣未老先衰,已命不久矣,還請皇上放臣離去。”
宮中是非之地,是他如今纔看明白。
景元帝抿脣,細細看着眼前這個白髮蒼蒼的少年男子,曾經的意氣風發如今當真不在,他是老了,是一種提前生命的老。
老到,他都有些不忍心去看他了。
忽的,他長聲一嘆,斂了心中所有冷意,慢慢的道,“既然謝愛卿決心要走,那朕……也不會強留。來人。”
揚聲向外喊着,小丸子低頭匆匆而進,“皇上?”
視線掃落地上,更加的打起十二分的精神,看樣子,皇上與謝大人談得並不好。
“傳朕旨意,謝大人辭官返鄉,你着人去張羅一下,另外,朕還有些禮物,要賜於謝大人。”
明黃的寬袍甩在身後,泛出一抹奇異的流光,謝巫怔怔,叩頭謝恩。一身蹣跚的背影,離宮而去,小丸子垂眸待命,皇帝深吸一口氣,眉宇之間有着隱隱煩燥,但更多的是殺伐決斷的狠意,雙眸合上,吐口氣,緩緩的道:“殺了吧。”
能知天命之人,既不能爲他所用,那也就沒必有留着。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