核仁默了,嘴角抽搐着輕輕退到一邊,心下爲那個小宮女萬分的同情着。
是叫曉影的是吧?名字不錯,就是可惜了!
“不錯,這位就是晴主子,不過我看你像也是哪家入宮的秀女了,不在你們儲秀宮裡好好呆着,誰讓你跑到御花園來的?”
這一聲宮女姐姐叫得妥切,曉影頓時就飄飄然的越發盛氣凌人了,核仁掩嘴,將頭扭到了一邊去,她實在不忍心啊!
錦言依然笑悠悠的,“原來還真晴主子,據說最近特別招皇上待見的新貴人呢!”
晴貴人主子,是自從她傳言失寵之後,皇帝宮中又新納進的人,畢竟皇帝不是聖人,他有七情六慾,也斷不會去自己解決的,身爲大曆帝王,想要個女人暖牀,還不是很簡單的事?
錦言笑容溫軟,一邊又出神的想着,她真是覺得現在的自己已經變得太多太多了……變得有時候,有她都有些認不清自己了。
晴主子眸光復雜的看着站在御花園門口的這個女人,說實話,她是沒有見過她的,可是她身邊的核仁姑姑,晴貴人還是見過的。
那麼這樣說起來,這位就是剛剛從明月宮搬離出來的錦嬪娘娘了?
那個爲皇上生下兩子一女的女子,傳說中賤籍出身,卻偏偏憑着一身的好媚術將皇上迷得神顛倒的女人,真是的她嗎?
晴貴人恍恍惚惚想,懷中抱着剛剛折落的梅花枝,便也不放在心上了。只是一雙眼睛,仔仔細細打量着眼前女子,有種說不出來的複雜情感。
原來這就是曾經皇帝寵到極致的女子,原來這就是單憑一己之力,將整個大曆後宮攪得不安的女子……長相也並不是太出衆,可她憑什麼?
她這裡酸溜溜打量着人家,人家卻是壓根就不看她,錦言依然笑眯眯看着眼前這個名叫曉影的小宮女,覺得這時候的曉影,還真是天真的可以。
一個人如果連基本的本份都不知道是什麼的話,那麼她在這個宮裡也待久了。
而對於那個俏生生而立的新貴主子,錦言但笑不語。
皇上寵幸誰,是皇上的事,她無權干涉。
“喂,你這是什麼意思?難道晴主子皇上最寵的貴人,那又有誰敢是呢?”
曉影小宮女真就見不得這樣的女子,明知道眼前就是晴主子,居然還一點都不怕嗎?
這還真是該死!
“之前不是聽說,是錦宮的錦嬪主子嗎?怎麼?難道你們晴主子再受寵,還能比得過錦嬪主子?”
笑眯眯將腦袋微微歪過,錦言有趣的打量着這個小宮女,眼角餘光在看到一臉發白又緊緊攥着懷中的梅花枝時,頓時又覺得無趣。
沒見晴貴人都不吭聲了,這小宮女還在這裡上竄下跳,如此看來,晴貴人也果然受寵。
若不然,她不會這麼仗着人勢,就敢目中無人。
拂袖彈罷落身上的一片雪花,錦言攏了下身上的大氅,邁步往園子裡去,核仁看了眼,趕緊低頭跟着,晴貴人怔怔看着這個女人,飛雪,落梅,墨發三千……她莫名就覺心中酸澀。
“等一下。”
等她想明白自己心中這種感覺,
名叫嫉妒的時候,她已經大着膽子喊了出來。
錦言挑眉,笑一下,回頭,“晴主子,可還有何事吩咐?”
素衣素裙,發無簪飾,整個人看起來越發的樸素清淡,與世無爭,可偏是這時的模樣,落在晴貴人眼中時,越發覺得,像是擋在她面前的一座山。
她哪怕用盡了全身力氣,也不可能將她推開,取而代之。
“你,你是……”
晴貴人怔怔的問,話一出口,又覺得有些唐突,她是不是不該問?
錦言笑一下,還沒待應她,邊上小宮女曉影似乎又察覺了一些什麼,但她的察覺是偏的。
“放肆!敢這樣跟晴貴人主子說話,你是吃了熊心豹子膽了嗎?”
她立時豎目,杏眼圓睜氣道,“你可知道在你面前的是誰?她是這宮中皇上最寵愛的貴人娘娘……”
這個該死的,不知打哪裡來的臭女人,居然是見了晴主子連行禮都不會嗎?
曉影覺得這樣不太好……以往她們無論走到哪裡,都是恭維聲一片,如今卻被個剛剛入宮的秀女給無視得如此徹底,這口氣,她咽不下去,就像是自己臉上被人狠狠的打腫了一眼。
她看一眼看家主子明顯是被人欺負的模樣,頓時底足一足,擡手就怒,“不長眼的賤蹄子,居然敢目中無人,不識尊卑,看我今天不好好教訓你!”
教訓了她,回頭再給皇上說,看皇上不把這個新秀女亂棍打死,扔出宮去纔好!
那麼這樣一來,她曉影忠心護功有功,是不是回頭皇上就也能賞她一個姑姑的位置做了?
心念一起,越發便壓抑不住,電閃火石之間,隨着掌風落下,錦言素顏安然,晴貴人呆呆像被嚇住,核仁卻是急聲嬌喝,“住手!”
說明遲哪時快,眼見得這一耳光將要重重落到娘娘臉上,核仁來不及阻攔,怒得一雙眼睛都紅了,而晴貴人就像是被嚇着了一樣,呆怔過後,只是尖叫,曉影心中猛的就“咯噔”一下,想要再收手已是來不及。
斜刺裡一道石子飛過,猛的敲在她的手腕,曉影悶哼一聲,整個右手軟綿綿的耷拉了下來,立時小臉煞白,額上滿是冷汗。
直到這時,核仁才終於喘過氣來,一步撲上前,狠狠將這個該死的小宮女的推在地上,毫不客氣一耳光扇出去,怒道,“賤人!你又算個什麼東西?敢掌娘娘的耳光,拉下去!亂棍打死!”
剛剛那種情況,若是當真打在娘娘臉上,核仁不敢去承受皇上將要發作的怒火。
她護主不力,也是要受處罰的。
因此對這個名叫曉影的小宮女,恨不得就是一腳踢死算了,“狗眼看人低的東西,你給我仔仔細細的看清楚了,這是錦宮的主子,太子的母妃,公主的母妃,你給我記住了嗎?!”
再度沉着臉,咬着牙,狠狠又教訓了這小宮女一頓,而這時候的曉影早已經嚇得滿臉是淚,哭得不成人樣了。
“娘娘,娘娘饒命啊!”
嗚嗚嗚!
她怎麼就知道這個看起來穿戴不怎麼樣,長相不怎麼樣的女人,偏偏就是皇上的心頭寶了?
要是早知道的話,借
她十個膽她也不敢啊。
一瞬間,曉影越發哭得像死了爹孃一樣的,錦言好笑的看着她,一如剛剛之前,輕歪着腦袋與她道,“宮女姐姐,本宮是將你怎麼了嗎?你哭得這樣厲害,是想要本宮真的坐實了心狠手辣的名頭,將你拉出去亂棍打死嗎?”
她輕飄飄說着,真的只是在開玩笑,可這小宮女眼皮子一翻,直接就嚇得昏死過去。
錦言挺直了脊背,眸光裡帶了冷,“不過小小一個宮女,也能這樣口出狂言,隨意折辱於人,今天若不是本宮,是不是就要好好的捱上打了?”
威嚴而淡漠的視線,慢慢的鎖定在俏生生而立的晴貴人身上。
“人是比花嬌,可有時候,人還不如這花。晴貴人,沒什麼事的話,以後不要隨便出來走動了。”
這是一句話,便禁了她的足。
雖然晴貴人是貴人的身份,錦言目前也只有嬪位在身,不過管管她卻是足夠了!
待她轉身,晴貴人手中嬌豔肥美的桃花枝,便已經緩緩的落地,映紅了白雪。
小臉變得雪白,身子也冰冷異常。
在這一場沒有鮮血的對戰中,她甚至還沒有來得及去準備好開始,便已經結束了。
她輸得徹底。
看一眼腳下昏死的小宮女,她脣角勾起僵硬的笑,慢慢挪動着腳步,踏着積雪,緩緩離去,在她離開後不久,便見兩名小太監過來,將雪地中的小宮女擡了起來,送了出去。
核仁站在暗香繚繞的梅花樹下,有些不高興的道,“娘娘,真是掃興……難得出來一趟,還要碰上這種臭蟲!”
若不是寒秋來得及時,那一耳光,指定要到娘娘臉上去了。
如此一想,又覺得後怕。
錦言笑一下,安慰道,“這不是好好的,一點事都沒有麼?”
回身又向着隱在暗處寒秋招招手,“寒大哥,麻煩你過來一下,我想要最頂上的那枝寒梅,你能幫我摘一下嗎?”
站在雪地上,擡手能勾得着的地方,基本都已經沒有了。
宮中女子閒着無事,向來就喜歡做些附庸風雅的事情來打發打發時間。
於是,就這幾株梅樹,今天你折一支,明天我折一支,時日久了,就變成了現在這般模樣。
看起也真是辛苦。
“娘娘,是要最上面那一枝嗎?”
寒秋現身出來,自從娘娘步出錦宮開始,他就一直跟隨着,剛剛那粒石子也是他射出來的。
“是的,我就要它……”
錦言擡了眼眸,往上看,寒秋縱身而起,她忽然又道,“算了,還是留着吧。”
寒秋怔了怔,將要折梅的手,纔剛剛觸到到寒梅枝,便又迅速抽離,一個翻身迴旋而落,核仁驚訝的道,“娘娘,你是不喜歡了嗎?”
錦言笑了笑,眸中意味蘊着讓人看不出來的深邃,“喜歡,並不一定非要據爲己有的。梅也是有生命的,我折了它,它會疼。”
就如同是飛鳥的翅膀再不能高飛,梅也不能恣意招展。
“娘娘……”
核仁呆呆的看着娘娘,喃喃着,若有所思。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