核仁開心了,素白也開心了,“娘娘,這樣就好了嘛。對了,小公主什麼時候送過來?皇上不是說,小公主要送這裡來的嗎?”
興奮的收起手中的衣服,核仁也喜歡那個小公主,雖然還不會走,也不大會說話,可那軟軟糯糯的小模樣,看起來就喜歡得緊。
“娘娘,等着小公主長大,將來也一定是個漂亮的小仙女。”
核仁開心的又說,素白拿了衣服去收起來,錦言便看着兩人笑,笑過了,又擡起手,看看手背上於那一日被劃破的地方,隱隱的透着疼。
想着小公主那日出事,眸光便微微泛了冷。但很快,又點點頭,“太平一定會長得很漂亮的。”
頓了頓,又想起小公主的奶孃嬤嬤,“後來去哪裡了,是被打發出宮了嗎?”
身爲小公的貼身奶孃,連小公主都看不好,皇上大概是早就打發出去了。
核仁看看左右,說起這事,聲音就壓低了,“娘娘,奴婢聽說,小公主自從上次被嚇着,然後發了通高熱後,身子便一直不好……皇上爲怕娘娘擔心不讓這事傳到娘娘耳邊來,奴婢也是剛剛纔打探到的消息。”
當初娘娘生下的三個小主子,因着種種錯綜複雜的原因,宮中妃嬪無人敢去冒頭領養,再加上宸妃有孕,惠妃不屑,三位小主便由皇上決定送入了中室殿,派了專門的奶孃嬤嬤來照顧。
自然當時是娘娘的身體不佳,又因身在冷宮,這便是一大藉口。可如今娘娘已從冷宮出來,又重回錦宮,而皇上的寵幸也一日更盛一日,核仁是特別希望那三位小主能由娘娘親自來養。
左右說起來,也不過是個母子連心。
“太平身子不好,爲什麼沒有告之本宮?”
心底原本的淡然,在聽到小公主的消息後,錦言心中驟然一緊,她退一步,強壓着心頭驟然而起的衝涌道,“爲什麼沒有告訴本宮?核仁,你去,傳本宮令,小公主必須馬上來到本宮身邊!”
她急喘着,忍不住擡手掩了脣,卻是一口血咳出來,落在腥紅如血的羊毛地毯上,更加詭異的讓人心驚。
“……娘娘!”
呆呆看了一剎,核仁猛然驚叫出來,素白早已過來扶住,兩人相視,“娘娘……快!快請太醫!”
核仁急得點頭,撒腿就往跑,都是她,都是她……明明知道娘娘身體不好受不得刺激,爲什麼就不能再忍忍呢?等得小公主好了,自然就來了。可是,說什麼都晚了……核仁一邊罵着自己,一邊快速往外走。
“不許去!”
身後軟軟的一道聲音,無力的送入耳中,娘娘都已經這樣了,爲什麼還不許去?
急奔的腳步猛的停下,核仁帶着眼角的淚意回頭看,娘娘軟在素白懷裡,蒼白的臉色,隱隱的帶着一絲紅暈,她慢慢的搖搖頭,順了順氣,道,“核仁,我纔剛剛從冷宮出來……若是馬上再出事情,小公主怎麼可能還會送過來?”
頓了頓,又道,“只是舊疾而已,將養幾日就會好的。”
她身爲一個母親,她不能讓自己的孩子,再在那個沒有任何溫情的中室殿中呆下去。
“可是……”
核仁含淚說,錦言輕輕搖頭,將她打斷,雖然虛弱,卻堅定的眼神看着她,“核仁,聽話。去將小公主接過來。”
“娘娘……”
核仁終於哭了,“老天怎麼就這麼不開眼,爲什麼就不能見娘娘好?”
“快去吧。天寒地凍,記得捧上暖爐,暖轎裡也要放好。你跟着一起上轎子,將小公主從中室殿接回來。”
她的母親,已經遲到了很久了。
眼看將要過年,眼看過了春,就是那三個孩子的週歲生辰了,她這做孩子母妃的,卻一日都沒有親手去照顧過。
“核仁,你就去吧。這裡有我在。”
素白輕輕說着話,核仁咬咬牙,終於出了錦宮大門。
等得她離開,錦嬪強撐的身體,終於再也撐不住,眼前昏暗發黑的倒在素白懷裡,素白吸着鼻子,卻是沉穩,“娘娘,是不是毒發了?”
視線掠下,有些凝重的看着娘娘的手背,那並不是什麼舊疾發作,纔會吐血,這是新近中的毒。
從那一日皇帝踏入明月宮,緊接着小公子突然大哭,而又有人趁機劃傷娘娘的手背開始,這便又是一個陰謀的開始。
有人,見不得娘娘活着。
“好了,這事先不要讓核仁知道。她性子比較急,我怕她一知道,又要着急。”
倚在美人榻上,慢慢的休息了片刻,虛弱的身子由素白輕輕扶起來,她長長的喘一口氣,覺得舒服了許多,素白看着娘娘蒼白無血的臉色,忍不住也跟着心酸。
娘娘拍拍她的手,卻是笑道,“素白,有人見不得我好好活着,可我偏是要好好活着……富貴險中求,總是有人想要不要命的跳入這表面富麗堂皇,可內裡卻是陰暗腐朽的臭水溝中。素白,等一下公主到了,就去請太醫吧!記住,能不驚動皇上,就別驚動皇上。”
她身上這毒,也是剛剛纔發現不久,可恰好要迎小公主回來錦宮,自然就先壓着了。
“是,娘娘,奴婢知道了。”
娘娘不想讓皇上知道,那就不知道好了。
素白又守了娘娘一會兒,見娘娘疲累,闔目休息,她便拿了厚實的錦被給娘娘先搭在了身上,便慢慢退了出去,小聲的跟門口太監吩咐,去請了太醫過來。
然後一轉身,剛要回去,餘光卻見積雪皚皚的雪中,一襲皁色的人影,正在從眼前這一副冰雕玉砌的世界裡,慢慢的走過來。
滿眼都是雪白,可唯獨他一身的恣意傲然,卻比那一國之君,更像這天地間的王者。
素白認出了他來,脣角便緩緩勾勒出一個笑容,轉身進了內殿,娘娘並沒有睡得很踏實。
聽得她輕輕的腳步聲,錦言便醒了過來,慢慢的問她,“可是小公主的軟轎到了?”
算算時間,也該差不多了。
“還沒有。”
素白低低的說,“外面的路不好走,雖然上面的積雪掃了,底下還是薄薄的一層冰,等小公主回來,還要得等一時片刻。”
錦宮這地段,原本就有些偏,中室殿又與錦宮是一個南一個北,路上就算是過去了,那邊也是要收拾一些東西的。
“嗯,
那好,等一下小公主來了,叫醒我。”
實在是有些累。
手背不止微微的疼,還有些隱隱的脹,像是有什麼東西,要衝破她剛剛好起來的傷口,而要迫不及待的竄出來一般,她慢慢的就有些燥。
“娘娘,公子來了。”
擡眼看到殿門口那位玉樹臨風的納蘭公子,素白輕輕出聲,喚醒了娘娘。
錦言動了動身體,慢慢的再睜開眼,那個一身風華的男人已經是邁着步子向她行了過來,只一眼便看出了她的不妥,轉頭問素白,“出了什麼事?臉色這麼難看?”
他才兩日沒有見她,就又把自己折騰成了這個樣子?
“納蘭,我沒事的,就是有些身軟無力。已經去請太醫了。”
錦言軟綿綿的說,她扶着榻邊似乎也都用不上力氣,手背的舊傷口便更加的妖紅,明顯。
“公子,娘娘中毒了。前幾日因爲疏忽沒有發現,這是昨夜纔剛剛知道,可娘娘不讓說。”
素白吸了吸鼻子,低低的道,“娘娘的身體本就不好,要是這毒再不治的話……”
一時間,尾音顫顫,她並沒有再說下去。
可納蘭城懂了,轉頭再看美人榻上軟弱無力躺倒的女人,他抿抿脣,終是長長一嘆,“錦兒,你就這麼想要糟蹋自己嗎?”
頓了頓,又苦笑一聲,“是了,昨夜發現的毒,你並沒說,是因爲怕今天接不回小公主吧?若是皇上知道你有事,也定會第一時間來了。”
說着這話,終是苦澀。
在她心裡,終究還是有着那個男人,有着那個九五至尊的男人。哪怕那個男人再如何的傷她,棄她,她都會一直願意留在這吃人不見血的深宮之中。
心,忽然就抽搐着疼,他很想問問:爲什麼,就看不到他的好?
可他又不敢,他怕他問了,他們之間連得最親密的朋友都沒得做。而不問的話,他又格外的不甘心。
既心疼她,又可憐自己。
“納蘭,如果你是這樣想的,那就再好不過了。”
錦言抿抿脣,低低說着,視線不去看他,只將自己的心,一圈一圈的,勒得緊緊。
素白不知何時已經退出了這錦宮內殿,只在外殿裡等侯着。她知道公子此番前來,一定是與娘娘有話說的,那便說吧。
像娘娘這樣善良的女子,是值得公子去愛的,只可惜,天意弄人。
“其實我也一直想讓素白去告訴你,如果可能的話,早早離開這個地方。你的身份,若是一旦被人發現,皇上不會放過你的。”
曾經的恩怨情仇,殺盡滿門,也早已將納蘭與皇上從前的情份,磨礪得格外乾淨。
哪怕是納蘭城現在表明了說,他會真的放下心中仇恨,不再去怨恨皇上,景元帝也是絕不會同意的。
自古帝王多疑心,景元帝不可能再一次的放虎歸山。
可是這一切,納蘭城想想,他又是都不怕的。
既然連這個都不怕,那麼該說的話,他也想要第一次明明白白的告訴她:“錦兒,若是我可以帶你離開,你能不能放下心中的仇恨,跟我走?”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