錦言臉色一冏,還真是把這事給忘了。
算算八月十五將至,丹桂花色也即將怒放,皇帝生辰來臨,她的錦繡江山圖,啥時候能送上?
“哪,把繡布拿來吧。順便把大曆輿圖也帶了來,正好今日陽光不錯,都在這裡慢慢的繡幾針。”
閒來無事,她真是一時衝動就選了這麼一張圖,可現在繡起來,怎麼就這麼難?
錦言已經特別的覺得,她真是高估了自己的繡技,與耐心了。
秀兒樂呵呵的,很快將才繡了半拉的錦繡圖拿了出來,也不知爲何,平日裡覺得很是漂亮的東西,如今看起來,就是好煩燥。
纔剛幾針繡下去,她嘀咕着將繡布一推,氣惱的道,“這麼多針,這要繡到什麼時候纔算完?”
“呀,娘娘,可不能說這個字的。要說繡好。”
秀兒急急的提醒了一句,錦言臉色抽搐着,重複一句,“繡到什麼時候纔算好?”
邊上的小和子跟核仁,捂着嘴就樂呵呵的笑,娘娘也有這麼可愛的時候。
現世安穩,歲月安好,如果一直能夠這樣子下去,那該有多好?
皇上都已經好些天沒來錦宮了,除了上次娘娘噁心不舒服,皇帝也是特意的派了樑總管來問了,倒也並沒有親自前來。
也不知皇上心裡到底在別什麼勁?
對這事,錦言倒是清楚,微微抿脣一笑,慢條斯理的道,“可是那流言蜚語,被皇上給聽到耳朵裡去了,大概,也是有些躲着本宮吧。”
“可是這事又有什麼躲的?有什麼事,說清楚不就好了?
核仁想不通,她身邊娘娘身邊的大宮女,有時候倒是也單純得緊。只是錦言慢慢就不同了。有些事,她也不再與她們隨意說道,只是依舊一笑,吩咐道,“青枝家裡,你該去看的時候,再去看看。本宮已經對不起她了,再不能對不起她的家人。”
自從她進宮開始,青枝雖不愛說話,可都一直在暗地裡照顧着她。錦言知道,自己這輩子最最感激的人,不是皇上,不是任何,而是青枝。
沒有她,也就沒有蘇錦言的今天。
核仁應了是,答應改天就去看看,小和子已經不聲不響的帶人出去轉了一圈,將門口偷着觀望的小太監給揪回來。
一把將人推在地下,小和子厲聲問,“當着娘娘的面,你實話說,鬼鬼祟祟的,在宮門口乾什麼?”
這小太監,他似乎在哪裡見過,可也記不太清。
小明子嚇得渾身哆嗦,“貴妃娘娘饒命啊。奴才是淑妃娘娘身邊的人,淑妃主子都已經入了娘娘這裡,好久不曾回去了,始才心裡擔心,特來看看的。”
喲!
這樣說起來,還是個挺忠心的奴才?
小和子不信他這鬼話,繞着他轉一圈,忽然就眉眼一亮,指着他道,“唔!我想起來了,你還真是重華宮的那個小太監?”
啊?
“回,回公公的話,奴才正是。”小明子愣了下,反應極快的磕頭去說,他不敢說自己是宸宮的人,
只好說是重華宮。
反正到時候走了,他們再找人也找不到,宮裡的小太監不計其數,誰又能有那份時間,從茫茫人海中,找哪麼一個兩個的?
“唔!這樣說起來,倒是本宮冤枉你了。起來吧。”
錦言若有所思點頭,示意將這小太監放了走,並與他道,“淑妃娘娘早已被許大人接出宮,回府去休養了。你也便不用再這般惦着主子了。等淑妃身體大好,自然會回來的。”
這一句話裡的信息,透露得倒是挺多。
第一,淑妃果然是犯了事,並且被貴妃懲罰,要不然怎麼會身體不好,又被接走休養?
經二,淑妃是真的不在錦宮了,可她又是從什麼時候離開的?
第三,貴妃娘娘行事,越發的高深莫測,看不透了。
帶着這些疑問,離開錦宮,小明子七拐八繞回去了宸宮。
“怎麼樣?可有查到什麼?”
一邊擺弄着自己手邊得來的透明玻璃茶具,一邊問着小明子,後者連腦袋都沒敢擡,只道,是淑妃當真不在,被許大人接出宮休養了。而至於自己被錦宮貴妃抓包,差點露餡的事情,是半點都沒敢提。
宸妃若有所思:“倒真是本宮小看了她了。”沒想到小小一個灑掃宮女,當日只看着清秀,肌膚塞玉一般的美,這骨子裡卻也是一個不安分的。
手裡魚食撒了出去,一邊餵食着池子裡不時歡尾魚躍的兩尾錦鯉,耳朵裡聽着小和子的回話,“你的意思是,親眼看着那小太監,兜兜轉轉進了宸宮的門?”
魚食撒下去,一大波歡喜的魚兒游過去,正值夏末,陽光也不是那麼熱,魚兒倒也遊得帶勁。
這裡的魚都是圈養的,就跟豬牛羊一樣,離了人,它們可一天都活不下去。
就如她們這些深宮裡的女人,早已日日習慣了這錦衣玉食的生活,但凡有一天,突然就將這種日子給丟了,怕也是會活不下去的。
“奴才看到的就是這些了。奴才覺得,宸妃娘娘纔是這次事件背後的主使人。”
細細動用着自己的分析着,小和子說得頭頭是道,錦言卻搖頭,“她就是有種想法,目前也不會實施的。宸妃是個聰明人。如此風口浪尖上,她避着還來不及,也斷斷不會去攪和事的。”
最聰明的女人,不是見事就往上衝,而要靜觀其變,再找對策。
“那,娘娘的意思是?”
小和子呆呆的問,娘娘果然是不同了啊。錦言笑,素色的衣裙在陽光下閃着溫軟的光芒,可再細看,皎皎飄揚,卻透着冷漠,“本宮的意思是很清楚,隨她去吧。”
不就是想要知道淑妃的下落麼?她倒也是想知道的,只是也不懂,皇帝到底是將人帶去哪裡了。
“娘娘,寒秋大人特別要請見娘娘。”
刑部來人,先是稟明瞭皇上,又特來請貴妃。錦言離聲就愣,好久,才皺着眉道,“本宮一介婦道人家,寒大人有什麼事要見本宮?”
寒秋作爲內線,裡應外合一事,惹得帝王震怒,極是不悅,自然
是將他關了起來的。然後,也曾有寒秋當日的一番話,也始終讓她心裡像堵了根刺。
納蘭老夫人的慘死,也是與她有關的,這件事情,就如同自己的身上,也揹負了條人命一般,她無言面對的同時,也鴕鳥似的讓自己不去想。
“寒秋大人說了,他已沒有多少日子可活,所以,想要託付娘娘一些事情。”
來報全的刑部來人,仍舊這般說着,到底什麼事,他也是不清楚的。
之後,刑部重地,大堂。
貴妃金貴之身,自然不會親自刑牢去探望誰,便將寒秋從牢裡提了出來。咋一見,錦言吃了一驚,才數日不見,竟是變得如此憔悴了?
昔日裡風采飛揚的男子,眼下鬍子拉渣,眼窩深陷,像是從邊關之地,討飯而來的難民一般。
“寒大人,可是有什麼要事,是要見本宮的?”
大堂側位坐定,錦言身前身後護着皇宮侍衛,全副武裝,如臨大敵。
寒秋看過去,忍不住就笑,“你們一個一個的,都是我寒某人手把手帶出來的,如今倒是能夠這般威風的站在我寒某人面前,也可真是受教了。”
一番話,將那些侍衛都說的低了頭,正如寒秋所說,他們有今日成就,也都是由寒秋一手帶出來的,可敵友不能不分。
其中一人道,“請寒大人見諒,屬下任務在身。”
已然分屬於敵對陣營,也就沒有什麼情不情的事了。
食君之祿,忠君之事。
“也罷。我也爲難你們。我這裡只想跟娘娘說一句,你們若是不放心,可以將我寒某人再捆起來,然後你們都出去吧。”
寒秋提出此言,自是有要事相托付,衆侍衛相視一眼,核仁跟着皺眉,錦言想了想,“就依他說的辦吧。”
寒秋被綁了雙手雙腳,綁於刑部大堂內的朱漆紅柱上,接着衆人都退了下去,於大堂之外,將這整個的裡裡面面都圍了起來。
錦言上前道,“現在人都不在了,有什麼話,你可以直說了。”
其實於她個人來說,對於寒秋,她並沒有太狠,反倒還是因爲他帶人救過她,而心生感激,可誰又能夠想得到,寒秋,竟然是那個眼線!
“娘娘,寒秋自知這一生,是罪孽常深重,不敢求娘娘原諒,只是想請娘娘在寒秋死後,幫着寒秋照顧一人。”
這樣,哪怕他就是真的要身首異處,也能放下這份心了。
“照顧一人?那你又憑什麼認定,本宮一定是會替你照顧的呢?”
眉眼挑起來,錦言已經覺得這不僅僅只是個笑話了,簡直就是讓人匪夷所思。
而仍着事實來看,如果不是寒秋的數次通風報信,她蘇錦言現在的身體,也會是好好的,也更不會連個孩子都被太醫確診是不能再生!
想必這一份遺憾,錦言是會永遠的記着的。
功過相抵,他寒秋做出的功德,也遠不足以彌足他的錯。
可她依然想要知道,他想託付的那個人,是誰。
“是誰?”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