納蘭城怔住,所以一切,皆都是因由而起,絕無半點誣陷。
腦海裡似是一瞬間滑過了什麼東西,他還沒來得及抓住,便已經喃然開口,“那件大氅……不小心弄丟了。”
“弄丟?這怎麼可能。納蘭大人,您要是非有什麼難言之隱不肯說,老奴也幫不了大人的。”
樑總管人老成精,又豈能不知他心中的糾結。只是有些話,該說還要必須說,頓了頓,他又再嘆一口氣,語重心長的道,“大人,請恕老奴多事。這世上情份再重要,也比不得自己的命重要啊。”
那件大氅的來路與去意,他現在早已着人查清,嘆息惋惜之餘,也真是替這位納蘭大人所不值。
不過一個小小的宮女而已,何必因爲那柳紅,要賠上自己的命?
樑總管想着,又不能明說,只能隱晦的提醒。
他這裡說的是柳紅,可納蘭城心中想的又是另一個容顏的女子。兩人誰都沒有明言,就這麼陰差陽錯的誤會了。
這之後,寧安宮宮女春意暴死的消息,也沒有刻意去壓制,樑總管很快就使了人手查明瞭這其中的原委,相關人等一律下獄,聽侯宣傳,不止柳紅,納蘭城被關,更是連剛剛升爲女官大人的錦言也被關了起來。
柳紅自然是不肯認罪的,可因爲有納蘭大人最早留在她身邊的大氅作證,更是好多人都親眼所見,她也無力反駁,但卻一口咬定,背後的指使人,就是錦言。
她的原話是:因爲納蘭大人當日對於錦言發一見鍾情,所以才見不得有寧安宮的春意幾次三番針對錦言,除了纔對春意痛下殺手之外,更是一石三鳥,把柳紅也不放過的牽扯了進來。目的,就只是爲了幫着錦言泄憤。
對此證言,錦言除了極爲驚愕之外,根本就連辯都不能辯。皇帝一怒之下,將錦言提審,拉入了乾元宮明亮溫暖的正殿之內,皇帝喝令所有宮女太監都退下去,擡腳就在跪在的錦言身上用力的踩了過去。
一聲悶哼,柔弱的女子承不住皇帝的這股蠻力,以至於爬倒在地,皇帝仍舊還不解氣,只是氣得手指頭點她,厲聲喝問,“你之前對朕說的話,都是假的嗎?說什麼喜歡朕,你就是這麼喜歡的?”
他生氣,他惱怒,更是一國之君的身體,又何時被人如此質疑過?
一見她捱了打吃疼,又倔強的咬脣不語的樣子,他更是又氣,罵道,“朕還沒怎麼樣呢,這宮中就風傳,你與那納蘭城私下有情,秘密有染,他納蘭城爲了你,可以去殺了春意而毫不手軟,那他是不是也能爲了你,而將朕也殺了?”
氣怒之下,皇帝有些衝動,更加有些口不擇言,錦言猛的擡眸,眼淚汪汪的道,“皇上,不是這樣的。納蘭大人,奴婢也只是感謝他的救命之恩,並沒有……”
“你給朕住口!”
皇帝現在就不能聽她說什麼納蘭城,只要一提這個名字,他就恨不得掐死這膽大包天的小女人,“你敢說納蘭城的衣服
,他不是給你的?最後卻到了柳紅的身上,錦言你是真的將朕當成傻子了嗎?禍水東引,栽贓嫁禍,你什麼時候也學得這般的心狠手辣了?”
他整個後宮的女人,都爲了博寵而明裡暗裡的不擇手段了,現如今連她也變了,他心裡覺得是極大的失望。
“夠了,你什麼也用說了,出去吧!來人,請錦言大人,去大牢裡給朕好好好思!”
一聲厲喝,殿外有內侍進來,連拉帶扯的將跪地的錦言硬生生拖了出去。而當房門大開,那一臉蒼白的小女人馬上要被帶出去時,錦言淒厲的喊了一句:“皇上,奴婢清白,天地可鑑!”
若皇上不信奴婢,便是奴婢再怎麼辯解,也是不信的吧?
風雪從大開的宮門外灌了進來,又很快被內侍拉上門,又重新隔絕了出去。樑總管今日不當值,可發生了這麼大的事,他也一直都在門外侯着。
一直到錦言被拖走,皇帝依舊暴怒,不能平息時,樑總管才悄悄的開了門進來,恍無聲息站在皇帝下首,只等皇上什麼時候消氣,他總得再說幾句話。
可這樣一個機會,樑總管一連等了數日都沒有等到,一直到了年前的臘月二十六,宮中各處都已經開始掛滿了喜慶的絲帶,大慶年關時,皇帝的御桌上,又被送上來了幾本彈劾納蘭城的摺子。
皇帝一眼看到,忽又想起了那個讓他恨得牙癢的女人,遂冷聲道,“樑士,這摺子你怎麼看?”
手指隨意一動,將那本奏摺挑落出去,樑士跪地撿起,也不敢多看,只看了臺頭就明白了皇帝在心煩什麼。終於是小心斟酌一番,細細的道,“皇上。依老奴之見,納蘭大人,興許也是冤枉的。”
皇帝挑眉,“你這麼認爲?就哪個敢在朕的面前就與宮女眉來眼去,四下勾搭的人,他也能是冤枉的?”
若不是念在他往日一向安分守己,說不定這會兒早斬了他了。
“皇上聖明,皇上所言必然是句句屬實。”
樑總管額頭出冷汗,先是恭維,又跟着話風一轉道,“當日寧安宮之夜,老奴剛剛纔着手查明,納蘭大人確實當晚與春意姑娘單獨在偏殿城待過,但納蘭大人喝過的茶水裡,卻檢出了被人下過藥。”
話說到這裡,樑總管便不再往下說。
皇上心裡其實誰是誰非,一直就跟明鏡似的,之所以這麼多天先將那三人關起來而遲遲不做決定,也只是想要再多些時間考慮。
朝堂格局,與後宮各處細細相關,牽一髮而動全身,他不能爲了一個還沒有侍寢的小宮女,而真與他的娘娘妃嬪翻臉。
“如此說來,那納蘭城果然是冤枉?”
眸中冷芒輕輕一閃,景元帝從御案後起身,樑總管將摺子遞來,又小心的接着皇帝的話音道,“老奴不敢斷言,也只是興許猜到的。更何況,錦言姑娘當初那麼重的傷,又一直都在老奴的眼皮子底下看着,也根本沒人敢與錦言姑娘有所往來,她又是怎樣才能通
過納蘭大人去殺人呢?”
縱知皇上心裡已跟明鏡似的,什麼都瞞不過他的眼,樑總管還是盡心的說着自己的猜測。皇帝定定的看着他很久,片刻才道,“此事以後再議吧!”
至於如何處置那幾個人,他暫時還沒有想好。
詭異而又漫長的一天時間漸漸過去,當朝堂後宮所有人,都在密切關注這件案子究竟該有個怎樣收尾的時候。
這一日夜晚,皇上分別提審了納蘭城,錦言,柳紅。
納蘭城與柳紅進宮面聖,時間不長就被放了出來,柳紅被帶走,納蘭城重新被換地方關押,但錦言這個出身卑賤卻意外得了皇帝眼緣的人,終是留在了乾元宮。
夜色漸深,漫天風寒的雪花又再度飄了起來,這個冬天,出奇的冷。
乍從髒亂的大牢裡提出來,來到這樣金碧輝煌的乾元宮,錦言臉色蒼白,渾身發顫,但骨子裡卻哪怕是死,都絕不承認,她與任何男人有任何私情。
除了皇上,她一心愛慕,其實人,從來不入她的眼。
“如此說來,朕是當真冤枉了你不成?”
聽了她顫抖,而又依舊倔強的話語,還是那日的不肯認罪,年輕的皇帝居高臨下的站在她的眼前,想起了從她口中,曾經說出的話:奴婢清白,天地可鑑。
不由頓時一笑,脣角漫起了森森的寒意,“如果你連命都沒了,清白有什麼用?天地可鑑……哼!天地忙得很,也顧不得幫你鑑清白!”
彎下腰身,有力的大手猛的捏起她的下巴,迫着她與他對視。錦言羞怯,她身上髒,臉上也髒,這幾日一直在大牢,她吃喝不安穩,清洗不及時,連自己都聞到身上一股隱隱的酸味,皇上怎麼會受得了?
不由掙扎着道,“皇上,奴婢不敢污了皇上的手,請皇上允許奴婢再退遠一些。”
話落,她吃力的躲開他,跪地往後退去,景元帝看看自己空了的手,氣急反笑,“錦言,朕還以爲關你幾日,能將你的性子關得好一些,可現在看在,完全是無用的。”
定了定神,又字字句句的道,“不想死的話,就跟朕滾過來!”
他都不嫌棄她髒了,她又哪裡來的彆扭,敢與他對着幹?
“皇上,奴婢不敢。”
萬般猜不透皇帝心情的小宮女,只敢咬着脣角叩頭請罪,可真不敢再觸怒龍顏。
看這模樣,景元帝不由哼了聲,“難得這世上還有你不敢之事,之前是朕說的話太過沖動,以至於傷了你,你還在與朕生氣嗎?”
那日他罵得她狗血噴頭,幾乎要完全否定了她的一切,也要親手結束了她的生命似的,可到底,他還是冷靜了下來。
一旦冷靜,他也就更加想要收拾她!
“過來,還讓朕要對你說第三次嗎?”
緩緩的站起身來,年輕的皇帝靜靜又思考片刻鐘,石破天驚的對她說,“今夜,做朕的女人,可好?”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