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車停了,找了空曠的地方進餐,我沒有出去就在車裡,在車裡的還有那個躲在角落的女子。看着遠方,一眼就認出人羣中的那個人,首座的他安之若素,舉手投足都是貴族的氣質,讓人自愧弗如。他靜靜的聽着那些賢士、劍客的談話,偶爾點頭,自斟自飲,很少說話,但是眼神專注,那雙像鷹一樣的眼睛,充滿了野心。
“你喜歡他?”突然傳來的聲音嚇了我一跳,那個女子不知道什麼時候來到了我的身邊,順着我的視線看去。
“否。”我轉頭看着她的眼睛,沒有波瀾,坦蕩一片。
“你名靜女?”她對着我扯出了一個笑容,似乎如釋重負。
“是,你呢?”突然有聊天的心情,只要沒有惡意,女孩子之間還是很容易就能夠變熟的。
“茹姬。”她的眼神變得黯淡。“另外兩個女子一個是羽姬和蒲姬。”
點了點頭,繼續看向窗外。突然聽到了外面的喧鬧聲,我側目望去,看見很多女子圍着路邊的一顆李樹,羽姬和蒲姬也在裡面,仰臉對着李樹指指點點。
“夕陽無限好,只是近黃昏。走,我們下去看看。”我看向茹姬,準備拉她的手跳下馬車。
“恩,好!”她卻先起了身先跳下了馬車,然後向我伸出了手。我看着她,笑了。她的身手很好,全然不像那些嬌嬌女一樣矯揉造作,或許她是一個絕世高人,可是爲什麼要當歌姬呢?
我和茹姬一同加入了人羣,那些嬌嬌女站在樹下一直囔囔:“這些李長得如此可人,必然可口。”
羽姬看到了我和茹姬,走了過來:“茹姬,你可否幫我們摘些李下來?”
茹姬皺了下眉頭,但是卻沒有直接拒絕。
蒲姬走到羽姬的身邊,聲音溫柔:“是啊,幫幫忙,你看那些李甚是可口!”蒲姬指了指樹上的鮮李。
我有些不滿:“你爲何不去找那些劍客,茹姬是女郎豈能做這等事?”
羽姬突然怒了:“你這是何意?她怎就不能做了?她不是就愛雙刀弄槍嗎?怎地摘個李就不行了,怎地如此金貴,以爲自己是貴女?”原來茹姬真的會功夫。
我正準備向前一步和她理論,被茹姬抓住了胳膊,她對着我搖了搖頭,我注意了下週圍,已經有不少人聽到動靜圍了過來,大家的眼神興奮,帶着看熱鬧的表情。
蒲姬向羽姬使了個眼色,羽姬收斂了戾氣,然後蒲姬微笑的看着茹姬:“妹妹不要在意,羽姬魯莽了,可是我等都不會功夫,你看,你李樹又高,不知妹妹能不能幫個忙?”
茹姬估計不習慣被人圍觀,我看到了她的不自在,不知道爲什麼,她的臉變得粉紅,害羞了?爲什麼?“好。”茹姬壓低了聲音,弱弱的答了一個好,這倒讓我有點莫名其妙,茹姬應該不會向她們妥協的,可是現在這是什麼情況。
茹姬正準備上前摘李,我抓住了她。她轉頭疑惑的看着我,眼睛中全是不解。
我捏着她的手,環視了一下衆人。其實這個樹並不高,只要那些女子稍稍跳一下就能摘到,等等,樹長在官道旁邊,人來人往,可是李子長得卻這麼豐盛豔麗,我的嘴角不知不覺露出了一絲冷笑:“哼,爾等蠢婦!這李必然是苦李,要吃自己摘,休要麻煩他人。”我做了個打哈欠的手勢,拉着茹姬準備離開。茹姬卻掙開了我的手,站在了原地,我回頭望她,然後看見她向角落裡的人一福:“公子。”聲音猶如涓涓泉水,甚是動聽。人羣這個時候變得**,大家很自覺地都對着那人福了一福:“公子。”
我深呼吸一口,然後也福了一福:“公子。”嘴上十分恭敬,卻在心裡腹黑,萬惡的舊社會啊,還是社會主義好啊。
我站在最外圍,準備趁人不備悄悄離開。
“靜女。”我回頭,是那個醫者叫我,他已經來到了我的面前。
“孫公子。”我低眉斂目,十分乖巧。
“你何以確定此乃苦果?”他對着我笑了笑,然後擡頭看着那一樹的李子。
我皺了下眉頭,槍打出頭鳥,我纔不願意在這麼多人面前表現,而且古代不是講究女子無才便是德嗎?在我還沒了解這個世界的時候,我不希望自己妄動,免得惹來殺身之禍,而且太高調的人難免會招人嫉妒,到時候如何死的鬥不知道。
“猜的。”我給了一個不是答案的答案。
孫興臉上的笑容變得愈發深,然後看向身後的劍客:“考公,請摘些李下來。”
“諾!”身後一個大鬍子的劍客衝着孫興拱了拱手,然後一提氣,一蹬腿擡腳,再落地,手上已經有了一枝李子。
孫興走到大鬍子的面前,摘了一顆李放在嘴裡,神情自若的咀嚼、吞嚥,然後面帶微笑的道:“好好好。”
難道不苦嗎?我猜錯了?這下丟臉丟大了。孫興一揚手,考公把其他的李子分給了那些女子,她們紛紛摘了一顆放在嘴裡。
“呸呸呸,還真是苦李。”
“是啊,怎這生的苦?”
“靜女不曾欺我等。”
“哎呀,這真是我吃的最苦的李。”
大家議論紛紛,我鬆了一口氣,然後對着孫興微微一福:“容靜女告退!”
孫興看了我一眼,緊緊地盯着我的雙眼,我也盯着他的雙眼毫不退縮,很多時候眼神也是一種較量。他最終移開了視線,我轉身準備離開。
“靜女。”聲音淡淡的,卻不容人質疑。
周圍的人聽到這個聲音,頓時變得鴉雀無聲。
“諾!”我只能停住腳步,轉身。
公子慢慢向我走來,人羣自動爲他讓開一條路,他站定在我的面前,眼睛深邃,微微的眯着,就像第一次見我一樣。我仔細看着他,他還是那樣的俊美,只是今天穿了一襲白色的長衫,頭髮披散着,他稍稍側過頭看着我,髮絲在夕陽的照射下像閃耀的精靈。
“你何以知曉,此乃苦李?”他的手上有一顆翠綠色的李子,他用食指和中指夾着,修長潔白的手指映襯着翠綠色的李子,看着就像甜點一樣美味,不知不覺我竟然吞嚥着口水。在我發現自己這個沒出息的小動作之後,有點怨恨自己,算了,還是說了吧,否則像這種上位者,隨便一句話就能打發了我。
“此樹生長在官道邊,來往人羣甚多,而此樹也並非高大得讓人難以企及,但是此樹的果實卻依舊充實,沒有被採摘的痕跡,所以我猜想,此李乃苦李,所以無人問津。”
聽完我的回答之後,他並沒有什麼表示,好像這個答案他預先就知道了。倒是周圍的人都露出了讚賞的表情,只是有幾個女子面露鄙夷。哎,無形之中又給自己樹敵了,天理不公啊。他一直看着我,沒有做聲,天啊,又看眼睛,我都快成鬥雞眼了。
我對着公子稍稍一副:“容靜女告退!”
他點了點頭,然後轉身大步離開,人羣隨着他的離開也散去了。可是我看見茹姬卻還是站在原地,看着公子離開的方向不移不動。羽姬與茹姬擦身而過的時候鄙視的看了她一眼:“哼,你別妄想了,公子當初是仁慈才收留你的,別不知羞恥,你可是殺手哦!”
我心裡咯噔一下,殺手,殺公子的?殺手愛上了被殺的人?哎,讓我想起現代的一部電影《這個殺手不太冷!》。我看了一眼茹姬,然後拉她走到樹下空的榻几上坐好,我坐在她的旁邊,悠悠的彈起了琴,輕輕地開口唱:你我皆凡人,生在人世間,終日奔波苦,一刻不得閒。既然不是仙,難免有雜念,道義放兩旁,利字擺中間。多少男子漢,一怒爲紅顏,多少同林鳥,已成了分飛燕。人生何其短,何必苦苦戀,愛人不見了,何處去喊冤,問世間,這世界什麼時候爲了人們改變,有了夢寐以求的容顏,是否就能夠擁有春天。
我微笑的唱完了這首歌,然後含笑的看着茹姬。她勉強對我扯出了一個笑容:“很好聽,這是何曲?甚是特別。”
我偷偷的笑了笑:“我自己作的,《凡人歌》。”
“可以把曲譜給我一份嗎?”
我剛準備說沒問題,一想想,這個時代的文字我根本就不認識,我寫的估計她也不認識,說自己不識字似乎也太假了,畢竟我剛說這是我自己作的曲子。
“曲子還有些瑕疵,不甚完美,我修改完好之後再贈與你,可好?”
“恩!”
低頭思考,我必須好好學習了,天啊,來到這裡我竟然成了文盲。
“何必如此麻煩?”不遠處走來一個人,天已經黑了,隨着來人的走近,我看清楚了,是孫興。他遞上一塊絹布給我:“詞曲我已記好,你看是否有錯處?”
我頓時黑線:“這……”
茹姬伸手接過絹布,微微一福:“有勞孫公子。”
孫興準備說些什麼,我卻已經被茹姬拉着離開了,他張了張嘴,終究沒有說出來,只是那雙眼睛溫柔如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