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原的清晨,一彪怪叫着的兵馬斜斜切入燕軍騎兵的隊列中。 喀吞的大刀飛舞,一顆頭顱被血激飛起來,血腥味讓女真人心潮盪漾,更加激起了舔血的狂躁。
楔形的突擊陣張開血盆大口撕裂了正匆匆行軍的隊列,更多的頭顱飛起,每一顆頭顱飛向天空,怪叫聲便提高一層。
四列縱隊的燕軍眨眼間被割裂,喀吞的馬頭左轉,整個三角形向左旋轉,席捲燕軍前隊。
追殺了一夜,長時間在馬上馳騁的人,最怕的就是接近天亮的時刻。 這時候,人站着都能睡着,遑論坐在馬上。
飛濺的鮮血和清冷的晨風讓疲倦的騎士迅速清醒過來,但襲擊來得太快,他們根本無法從行軍隊形中改出。
前軍人馬此時背對着襲擊者,他們只能承受着背後遭受攻擊的不利局面;後隊的狀態雖然好點,但佔有先機的襲擊者一個小隊離開主陣,毫不猶豫地向比自己多得多的燕軍後隊衝撞過去。
喀吞向左旋轉的結果,讓燕軍前隊迅速崩潰。 前隊的人馬多次想向右旋轉抵抗,但每當一名勇敢的騎士打算迴轉馬頭的時候,等待他的就是後面高舉的鬼頭大刀。
前隊抵抗的全部努力,在幾次不成功的嘗試後徹底失敗。 女真人在後追殺,讓燕軍前隊形成一味逃跑的態勢,經過一夜行軍的馬匹已經相當疲憊,比不上以逸待勞的女真騎兵。
有的騎兵在無法抵抗,又跑不了的困境中喪失了信心,開始四散奔逃,行軍隊形潰散了。
燕軍主將房寬驚訝地看着斜次裡殺出的軍馬,他怎麼都想不明白這是什麼人。 但事實已經讓他來不及考慮,必須做出正當的反應。 房寬判斷了一下,對方兵力始終少很多。
立刻命令兩個衛從中分開。 呈鉗型朝這隊不知死活的襲擊者包圍過去。
騎兵交戰機動性極強,燕軍被切斷的後隊剛張開大嘴,負責阻擊地小隊女真人不退反進,朝着燕軍隊列分開處突擊。 爲首百戶緊緊盯着燕軍的帥旗,悶頭前衝,擋者皆闢。
本來燕軍兩個衛隊形從中分開,現在遇到這樣一個煞星,更加沒人上去抵擋。 輾轉之間小隊人馬已經殺到帥旗之前。
房寬沒有想到自己的指揮會露出這麼大的破綻,身旁親兵一個勁勸說後移帥旗。
房寬怒目圓睜,喝退勸說的親兵,伸手拽下身上的戰袍,向周圍大喝:“退個求,死光了也要站在此地。
”房寬的話鼓起了親兵們的鬥志,幾十名親兵揮舞着兵器迎了上去,兩方小隊在半途相撞。 房寬地親兵都是老兵中的精銳。
馬上功夫絲毫不弱於胡人,只一個照面,雙方各有數人墮馬。 就這一下,女真小隊已經被阻截下來。
剛纔房寬的命令讓己方陣型出現了缺口,女真小隊才縱橫無阻。 但只要一遭遇抵抗,立刻被周圍反應過來的燕軍圍了上來。
女真小隊並不驚慌,三五騎組成一個小團體,時不時在周圍的燕軍叢中裹出一兩名落單的騎兵加以圍剿。 但燕軍人多,任由小隊左衝右突再也殺不過去了。
帥旗暫時安全了,房寬率領部下緩緩將帥旗移到一處緩坡,戰場情況逐漸明朗。
右手邊河對岸留下幾十具屍體,追擊過河的一個千戶兵馬已經被擊退,殘部正朝本陣緩緩撤退。
正前方,自己的前隊已經徹底崩潰,更多地散兵正被追逐;兩翼兩隊騎兵正在包抄襲擊者。 這一記悶棍吃得實在不輕。
如果部下不是身經百戰的士兵,在如此犀利的突擊之中甚至有崩潰的危險。
看到周圍暫時沒有危險,房寬揮舞令旗,調動人馬一定要消滅眼前的騎兵小隊。
這支騎兵小隊人雖少,但異常兇悍,三五騎組成地戰鬥小組更加靈活銳利,房寬如同欣賞一樣新鮮事似的,欣賞着左衝右突的小隊。 對於這些沒見過的戰術。
房寬不住點頭,日後自己要在部下中推行這樣地戰術。
燕軍前隊的潰逃。 被女真人四處捕獵。 喀吞一回頭,只見兩路騎兵分成鉗子朝自己兩翼包圍過來。 喀吞命令傳令兵吹號角,把逐漸擴散的隊伍召集起來。
喀吞的人馬始終比對方快一些,在包圍圈快要合攏時,大隊衝上了一座山崗。 一上山,女真人回過頭一陣硬弩把追擊的燕軍打了回去。
燕軍並不硬衝,只是圍繞着小山崗將襲擊者包圍起來。
喀吞極目眺望,在不遠處,自己的一個百戶正陷入重重圍困,喀吞有些焦急,雖然眼前的燕軍無法將自己怎樣,但也無法衝下山去解救。
身旁的親兵也急得不行,紛紛請戰,但喀吞明白,此時再往包圍圈裡添兵,就是添油,於事無補。
山下地燕軍也不着急攻山,只是離着一箭之地與山上比拼弓箭,顯然是想讓山上的箭只消耗殆盡再向上衝。
正當緊急關頭,右面突然一支焰火衝上雲霄,在戰場的北面,也就是喀吞的右手邊,響起了陣陣號角,跟着在地平線上一線黑壓壓的騎兵滾滾而來。
總算來了,喀吞拔刀揮舞了個半圈,早已被憋壞了的女真騎士跟着喀吞衝下山去……
房寬沒有執着着要消滅面前的小隊,當北面的騎兵滾滾而來地時候,他明智地選擇了撤退。
人困馬乏地燕軍再投入作戰是非常不智的,雖然這次交鋒,燕軍吃了虧,但如果頭腦發熱投入這場戰鬥,一定會敗得更慘。 房寬冷靜地放出兩個千戶在後掩護,大軍緩緩西撤。
遼東軍也沒有追趕,只是離開兩箭之地慢慢送行,一直送出十里雙方纔脫離接觸。
一場騎兵正面對碰以虎頭蛇尾地方式結束,遼東軍佔據了戰場,在戰場中找到了六百二十具燕軍的屍體,另外還有五十多名受重傷無法離開的士兵,這些人大部分都是被分裂的前隊留下的;遼東軍陣亡一百零七人,孤軍奮戰的小隊折損大半,總共有六十一人陣亡。
其餘地個個掛傷。 另外遼東軍還有二十多人重傷,輕傷者二百多人。
對於遼東軍來說這是一場標準的大勝。
可是喀吞無論如何高興不起來,他的人馬損失了八十多人,爲什麼瞿卿和葉旺不能早些投入戰場?當葉、瞿二人並轡來到面前,喀吞氣勢洶洶上去就想問個究竟,誰知道瞿卿比他快一步翻身下馬,三步並作兩步來到他面前,行了軍禮並且一揖到地:“謝喀將軍搭救之恩。
”瞿卿這麼一拜。 倒讓喀吞只能把怒氣暫時壓了下來,客氣地將他扶起,道:“哪裡話,這都是殿下安排的。 ”
葉旺在一旁看得清楚,連忙道:“剛纔在五里之外瞿卿與我軍匯合,我們研究了一下戰場態勢,決定繞到北面發動進攻,假如燕軍應戰。 可以依靠兵力將其壓迫到小河方向。 щщщ •тт κan •C〇
誰知道這一繞路,耽誤了時間,差點讓喀將軍陷入困境。 ”葉旺是自己的上級,他說這樣的話,喀吞哪裡還敢有意見。
頓時一頭冷汗,連忙行了軍禮,單膝跪在地上回道:“末將豈敢心存怨恨,只是。 只是……”
葉旺把他扶起來道:“本將知道,你心疼損失的弟兄。 這一仗遼東軍大勝,該記你們三萬衛頭功。 ”說着他湊上來小聲道:“注意點,這裡有外人,不要丟了遼東的顏面。
”話說完,瞿卿就引出一員將領,只見此人身材魁梧,面如淡金。
正是剛纔瞿卿派往河邊引誘燕軍地將領,瞿卿介紹道:“葉帥,喀將軍,向二位介紹一下,這位是大寧都指揮同知卜萬將軍。 ”
葉旺立刻露出熱情的笑臉,一手把卜萬捉住:“你就是那個威震三邊的拼命卜二郎?”
卜萬行了軍禮,一臉嚴肅地回道:“末將卜萬見過葉帥,那都是同僚消遣末將的。 葉帥謬讚了。 ”
葉旺向喀吞介紹道:“喀將軍。 這位卜將軍可是一員鼎鼎有名的勇將,早先隸屬谷王護衛。
洪武二十三年出塞,帥三千勇士破韃子三萬精騎,受過先皇御賜金牌‘拼命二郎’,這種榮耀可是羨煞老夫了。 ”喀吞連忙上來見過禮。
葉旺道:“此地離大寧太近,各部稍事休息,然後迅速啓程回遼東。 ”衆將齊聲應諾。
一路走來,葉旺他們聽瞿卿說起了發生在大寧的事變。 原來燕王攻破宣府之後,立刻改途北上,輕騎越過大漠,直逼大寧。
大寧方面根本沒有想到燕王的動作會如此迅速,等到數萬大軍兵臨城下的時候,寧王才警覺。
對於燕軍地出現,大寧城內出現了兩種不同聲音,一方面來自燕地的舊部陳亨和房寬希望寧燕合流,另一方面,以卜萬、瞿卿爲首的谷遼派將領忠於朝廷。
雙方在兵力上旗鼓相當,關鍵人物就看寧王了。
瞿卿認爲,寧王本來就有附逆之心,要不然燕王這麼大的行動怎麼會一點消息都偵察不到?正在雙方爭持不下的時候,一個突如其來地事情打亂了局面。
就在昨日,陳亨突然以卜萬私通蒙古朝廷爲由,派兵突襲卜萬府第,欲擒之。 卜萬率衆抵抗,僅以身免,家人等全部落入陳亨手中。
一時間支持陳亨與卜萬的兵馬在城中混戰,瞿卿得到消息,立刻率軍從自己控制的北門入城支援卜萬,可是房寬也打開了南門,放燕王進城,大隊燕軍蜂擁而入。
瞿卿卜萬見事不可爲,只得率領本部兵馬出北門尋遼東方向撤退。 房寬率領兩個衛的兵馬一路緊追,直到剛纔被喀吞截下。
葉旺聽完瞿卿地敘述,心中更加迷惑,難道遼王神機妙算竟然能算到這一步?如果不是提早佈置,瞿卿等就麻煩了。 葉旺問道:“寧王怎麼樣了?”
瞿卿搖搖頭道:“臨出城之時,末將派斥候到王府希望將寧王請出來跟我們一起走,但斥候回報,寧王已經不在王府下落不明。
後來在撤退過程中,一名不願附逆的王府護兵對末將說,寧王在燕逆進城時已經下落不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