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咚咚咚……”
景泰二十一年十月二十四日,在朱祁鉞的自嘆中,洪熙三年出生的他駕崩於怛羅斯城不遠處,遺體被送往北京几筵殿停靈,享年七十八歲。
臘月乙卯,在朱見深的主持下,停靈五十四天的朱祁鉞葬於昭陵。
國葬結束後,朱見深與李東陽、王瓊、王守仁等官員將朱祁鉞廟號定爲憲宗,諡號憲天隆運至誠先覺體元立極奮武欽明孝睿皇帝。
“拜!”
“皇帝陛下千秋萬歲萬歲萬萬歲……”
景泰二十一年臘月二十五日,伴隨奉天門下廣場傳來唱禮聲,昔日的皇太子朱見深也在朱祁鉞下葬後的第二日,即大位於北京紫禁城內奉天門。
朱見深出生於宣德二年(1447),所以他並未見過太宗、世宗,但他卻是由朱祁鉞自小帶在身邊,並從景泰三年開始監國的儲君。
正因如此,五十一歲的他並不是一位政治新手。
他執掌朝政一十八年有餘,而今終於以皇帝的身份開始控制朝政。
是日,朱見深改明歲年號爲成化,同時冊封二十一歲的朱祐樘爲皇太子。
朱見深喜好蹴鞠,所以在即位後,撥內帑二萬貫在京城修建了大小十二個蹴鞠場,並帶前來朝貢的諸國使臣參觀自己組建的十二支蹴鞠隊。
當然,他並不是貪圖享樂的人,相反他在治國上有些自己的見解。
成化元年三月,他以李東陽、楊一清、王瓊三人爲主,實施新政。
隨着大明疆域日漸增長,實際上大明朝已經進入了一種疆域虛胖的現狀。
宣德年間攻下的波斯、西海、山南等地並未能很好吃下,而今又增加磧北這塊疆域和上面所生活數百萬異族,這讓大明朝不得不面對中央對地方統治力不足的問題。
儘管自永樂以來,大明一直在防備科技和教材外流,可這種事情卻並不能完全防住。
時間進入景泰年間,諸如日本、朝鮮、暹羅等國已經明白了蒸汽機的原理,並開始嘗試製造。
三國研製出蒸汽機和機車、輪船隻是時間問題,而大明朝卻因爲疆域過於臃腫,虛胖而難以繼續開拓疆土。
面對這種情況,朱見深在思慮過後,決定向大明治下屬國放開火車、輪船等訂單,同時對大明在海外的一些疆域進行經濟、建設投入。
拉攏屬國使臣及國主前往蹴鞠場看蹴鞠只是一個幌子,實際上是爲了提升各國生產力和運輸力。
面對朱見深的恩典,七十二屬國紛紛拜服,同時採購了大量訂單。
在這些訂單中,日本、朝鮮、暹羅無疑是主力,畢竟他們在崑崙洲擁有大量土地,如果擁有一天橫穿崑崙洲的鐵路,那他們能更好的對付北崑崙的西洲殖民者。
在朱見深的部分科技開放政策下,許多國家不願意再繼續投入自主研發蒸汽機車、輪船、機器等科技的研究,而是改爲從大明直接購買成品。
歷史是一個圈,八十年前的大明使用絲綢、瓷器等難以復刻的商品收割全球,而今的大明依舊用各類工業商品收割全球。
在這樣的放開下,大明通寶的紙幣開始隨着貿易而不斷髮行。
大明不承認其它國家的貨幣,所以要貿易就只能拿黃金、白銀等貴金屬來兌換大明通寶,然後再進行貿易。
大量的貿易訂單背後代表的是一箱箱黃金白銀,以及這些國家的廉價資源。
民營的商人並不是傻子,時間發展到成化年間,不管是北方的商人還是南方的商人。亦或者是官營的商人……他們都在爲高工價生產出來的資源而買單。
大明的煤炭因爲工人的工價問題,每噸價格爲七百文,其中四百文就是工價成本,剩餘三百文經過扣稅、運輸等層層成本,留給商人的只剩下一百文。
以往他們不敢埋怨,可隨着時間推移,以及這次屬國的廉價資源涌入,許多商人都開始購買屬國的廉價資源,而拒絕北方資源的高昂價格。
對於工人們來說,他們過的也並不舒服。
儘管每日工價上百文,可他們的工作壽命卻並不長。
一個佔據世界五成人口的工業國家,以當下的情況,不管怎麼改革,都很難解決那日漸增長的就業問題。
儘管大明朝每年畢業三百多萬中學學子,可他們畢業後的出路卻只有兩個。
一是前往西部和海外,經過申請而開荒成爲農場主。
二是爭搶城鎮的就業機會,成爲吏員、工人。
在這樣的情況下,朱見深選擇了兩條辦法來解決問題。
設置五年制的大學,以此讓百姓將更多時間用在學習上,減少就業壓力。
但這個問題治標不治本,因爲這代表學子身後的家庭又多了五年的“負擔”。
正因如此,朱見深調撥七千萬貫,對西部和海外展開基建,創造了大量的臨時就業崗位,同時也開始大量鼓勵畢業學子走出中原兩京一十三布政司,向西南、東北、西部和海外走去。
在新政的各項政策推動下,大量失業人口向北洲、東洲、西部涌去……
“這塊地以後就是我們了?”
“免稅七年,但朝廷不會負責你們的口糧。”
南洲蒼梧府的一處草原上,十餘口人正目瞪口呆的看着眼前的廣闊草原。
在他們身旁站着一名身穿曳撒,騎着馬匹的府衙吏員,身後則是三輛由他們變賣中原家產南下的三輛挽馬車。
挽馬車上,有從蒼梧府蒼梧縣(堪培拉)購買的各類傢俱,以及開荒用的各類農具和藥材。
“還有什麼不明白的嗎?沒有我就走了。”
吏員調轉馬頭,而負責帶隊南下的一個五旬男人連忙上前遞出一迭紙幣。
“我想知道這裡有什麼猛獸會襲擊我們嗎?”
“放心吧,南洲只有一種長得像狐狸的狼,一把弓箭就能對付。”
吏員說着,卻還是伸出手從自己的馬背上抽出一把黢黑髮亮的物體遞給了男人。
“這是淘汰的老貨色,但你的這點錢也只能買它了。”
男人聞聲看去,這纔看清楚那是一把四尺長的燧發馬槍。
這確實是被明軍淘汰了四十多年的老產物,但卻足夠讓一個人成爲食物鏈頂端的存在。
“這裡的彈藥夠你打三十幾次,如果打光了,可以去縣衙找我,我叫紀楨。”
紀楨話音落下,便將燧發槍和裝有彈藥的彈藥袋丟給了男人,抖動馬繮向東邊策馬而去。
這裡距離蒼梧縣一百六十多裡,他起碼要兩天才能回去,可不能在這裡耽誤時間。
瞧着他遠去的背影,五旬男人也深吸了一口氣,握着手中的燧發槍和遠處的遼闊草原道:“從今天開始,這裡就是我們的家了!”
在感嘆過後,他們開始了投入了對新家的建設。
搭帳篷、割草、犁地……
結實的土地被犁開並被敲碎土塊,土地中的碎石和石塊被收集到了一邊堆砌。
男人帶着自己的三個兒子挖掘地基,用繩子綁好一塊幾十斤的大石頭,架起一個簡易的木架,利用木製滑輪拉拽繩子,將扁平的石頭拉到半空落下,打出一塊塊結實的地基。
漢人最善改造環境,這點在這一家十餘口人身上展現的淋漓盡致。
不過兩個月時間,曾經的帳篷變成了一個被夯土牆圍起來的院子。
前院和後院都是一間主屋,兩間耳房的佈局,不同的是前院還有一個馬棚。
南洲降雨量並不大,搭一個棚子就當作做飯的地方。
院外,昔日廣闊的草原上已經被開墾出了兩畝多耕地,並種上了蔬菜。
耕地之間有土壑,土壑的中心則是一口水井。
利用按壓式的提水器將井水抽到土壑中灌溉菜地,再買些化肥來堆肥,來年這兩畝菜地就是上好的耕地。
他們的日子纔剛剛開始,只要官府承諾的免稅七年爲真,那七年後的他們將徹底在這塊土地上站穩腳跟。
諸如他們這樣的人還有還有許許多多,由於家庭並不富裕,他們依舊使用畜力進行小農經濟耕種。
不過相比較他們,那些掌握大量土地的權貴們,卻已經用上了這個時代的尖端科技。
“嗚嗚——”
刺耳的汽笛聲在南洲蒼梧府蒼梧縣西北不遠處的草原上作響,一道道蒸汽不斷向空中飄揚,最後落下。
“都小心點,這拖拉機要是弄壞了,一百個你們也賠不起!”
“還有兩個小時天黑,必須在天黑前種完這片地!”
一條水泥路上,揹負雙手的一些監工吆五喝六,在水泥路兩邊則是一臺臺正在工作的蒸汽拖拉機。
這些拖拉機好似小號的火車頭,上面坐着一個人,身後掛着一個寬兩丈,固定着十個犁頭的架子。
沉重的拖拉機在汽笛聲中緩慢前進,速度甚至沒有人走的快,可它們每走一步,身後便會犁出大片土地。
當他們將荒地翻開,後方的拖拉機就會拉着清理石頭的機械入場,在移動的同時,將泥土中的石塊留下,把泥土蓬鬆的篩離。
十個人操作這樣的兩臺拖拉機,一天就能開墾好二十幾畝荒地方將荒地變爲耕地。
而在蒼梧縣外的此處,數十臺拖拉機和數百人正在熱火朝天的幹着活,監工們在水泥路上吆五喝六。距離監工們所在不遠處,一輛四輪馬車內部則是坐着兩個身穿圓領衫的三旬男子。
他們面對面的坐在馬車內裡的沙發上,面前的桌子擺着糕點和茶具。
“不出一年,恐怕懷中兄就會成爲這蒼梧縣最大的地主了。”
“誇張了……”
白衣男子感嘆,青衣男子謙虛。
二人一邊泡茶一邊交談,那青衣男子斟茶過後看向窗外景象,這纔開口說道:
“若不是東北的土地被我那些同鄉分配清楚,我也不會來這海外討飯吃。”
男子自嘲自己討飯吃,白衣男子聞言笑道:
“四十臺拖拉機便價值十萬貫,每日開墾數百畝耕地,一年便是十四五萬畝,十年便上百萬畝……”
“十年後若是販賣,這百萬畝耕地,怎麼說也價值二三百萬貫吧?”
“據我所瞭解,我大明朝二千四百餘縣,其中七成縣城,一年賦稅也不過才數萬貫。”
“能如懷中兄拿出這般家底的,我大明朝恐怕沒有幾家……”
“哈哈,你這就太小看我大明朝了!”青衣男子爽朗一笑:
“我李家不過是一個伯爵,承蒙世宗武皇帝的恩賞才餘蔭至如今。”
“類似我李家這般家底的存在,恐怕比這把瓜子還要多!”
青衣男子抓起一把瓜子撒在桌上,恐不下百粒。
白衣男子見狀啞然失笑:“若是靠在下的俸祿,恐怕需要五年才能買一臺機器爲在下工作……”
“呵呵,張知府如此年輕,日後更是會步步高昇,何必在乎眼前這點呢?”
“聽聞過幾日,朝廷就準備在南洲置三司了,屆時以張知府的功績,入布政司任職恐怕不成問題。”
“在下這點薄產,也得仰仗張知府給點顏面才能滋潤……”
李姓男子說着,他從袖中拿出了一張地契給推了過去。
張知府見狀本想矜持,卻因爲在地契上瞧見自家家鄉的地名而難免多看了兩眼。
只是這一瞧,他的目光便有些挪不開了。
【靈石縣東水田貳仟肆百貳十……】
二千四百餘畝水田,這數額讓張知府不免呼吸沉重起來。
他自然清楚自家家鄉田價,光這一張田契,價值便不下一萬七千貫。
以他的俸祿,起碼不吃不喝三十年才能攢下來這麼多錢。
“這東西請知府爲我保管保管,比放我身邊安全許多。”
李姓男子說罷,不等張知府拒絕便開口對外道:“回城!”
最終,馬車被車伕駕駛向城池返回,而南洲的這一場場畫面,也不過是大時代下各種階級差距的縮影罷了。
大量人口涌去海外,並推動了海外南洲、北洲、東洲的農業經濟發展。
從成化元年到成化十年,大明向外遷移人口高達一千六百餘萬,而海外耕地的增長也從此前的每年二百餘萬畝提高到七百餘萬畝。
大明的內部矛盾在這一時期得到了緩解,土地的增長的速度也遠遠超過了大明的人口增長速度。
除此之外,殿閣大學士王守仁上疏建議重視北方農業的奏疏也得到了朱見深的重視。
西域的棉花在這一時期得到了廣泛種植,然而大明本土的工價卻成了一個很大的問題。
成化十二年三月,王守仁上疏建議將一些低端工廠轉移到南洲和北洲、東洲,利用當地的低工價來增加收益。
這一建議得到了朱見深的認可,中原的大量低端工廠被遷移海外,大量人口失業。
不過不等百姓怨言,在王守仁與李東陽、楊一清、楊廷和、張璁等人組織下,大量輕工業工廠在當地建立起來。
在這一過程中,王守仁主張北方重農重工,南方重農輕工,但他的建議被其餘人否決。
衆人並非覺得他的提議有問題,而是由於渤海、遼東等地畢竟是世宗的龍興之地,加上許多勳臣勢力頗大,所以誰都不敢輕易改動東北渤海和遼東的經濟政策。
果然,當王守仁的提議傳出後,彈劾他的奏疏便如雪花飛來,看得人眼花繚亂。
朱見深力排衆議,不僅沒有下放王守仁,反而把他從殿閣調往兵部擔任兵部尚書。
成化十三年,阿拉伯半島的各方勢力除去魯迷(奧斯曼)外,其餘基本加入大明宗藩體系。
成化十四年,朱見深將自己的幾個兒子冊封往北洲和東洲去。
此時的大明儘管科技較洪熙年間先進太多,但反而是這種先進使得東洲、北洲等地方實力得到了極大的增長。
同年東洲與北洲的大明百姓數量達到二千六百萬,東國和北國的疆域基本沒有增長,甚至連國內政務都基本交給了大明派遣而來的官員負責。
十五年四月,勃泥、蘇祿、蘇門答臘、滿剌加、大泥等小國被暹羅、占城、甘孛智、朝鮮、日本爲主的五個國家排擠出崑崙洲貿易區。
次年開始,南洋諸多小國在朱見深暗示禮部的授意下,開始先後請求內附大明。
前後三年時間,朱見深沒有動用一兵一卒,也沒有爆發任何戰爭,就內附南洋七個小國。
對於這些小國的國王,朱見深以侯爵進行冊封,這使得許多沒有資源優勢的小國紛紛心動。
若開、榜噶喇及印度斯當西北部德里所分裂的許多小國和城邦主上疏內附大明。
成化十七年六月,原本的印度斯當十六國僅存中南部的七個大國,而中南半島僅存暹羅、甘孛智、占城三國。
大明朝的屬國,也從原本七十二個下降爲二十二個。
成化十七年九月,朱見深並設極北之地爲嶺北都司,漠北以北的廣袤疆域在名義上收歸大明。
成化十七年臘月初五,琉球國內附大明,國主被授爵琉球侯。
成化十八年三月,弗朗機及弗朗察等國組成聯軍,與日本在西崑崙達喀爾海域交戰。
此戰日本擁兵七千六百人,蒸汽木製軍艦五十二艘,弗朗察等國擁兵二萬四千人,風帆軍艦一百二十四艘。
四月初二,日本擊敗聯軍,俘虜西夷二千四百餘人,殺一千八百餘人,擊沉軍艦四十八艘,自身傷亡僅七百二十四人,軍艦七艘。
這一戰使得日本野心膨脹,再度生出了研究鐵甲艦的想法。
達喀爾海戰過後,暗厄利亞率先研製出了蒸汽輪船,儘管它的時辰速度僅五里,但這依舊給了暗厄利亞希望。
八月,日本崑崙將軍府將軍上山義秀秘密與暗厄利亞使者會晤,雙方達成了許多互惠互利的條款。
成化十九年四月,明軍與立陶宛發生邊境衝突,四百名明軍擊潰了越邊的三千餘名立陶宛軍隊。
立陶宛得知消息,連忙遣使賠罪,並交出了犯邊的軍官。
儘管他們聲稱這是個誤會,但各國都知道這是一次試探,而試探結果令人駭然。
得知消息的日本暫緩了與暗厄利亞的合作,同時日本天王足利義元入大明朝貢。
朱見深於華蓋殿敲打了足利義元,而這一幕爲朝鮮使臣所記錄,甚至還特別刊登在了《朝鮮日報》的頭版頭條。
五月,朱見深身體不豫,令皇太子朱佑樘監國,並冊立九歲的朱厚照爲皇太孫。
八月初二,朱見深攜朱厚照往交趾去,期間視察民情時,朱厚照對百姓用畜力,勳臣用機器的事情感慨頗深。
成化二十年四月,東洲華高縣兵馬卒吳晗自稱其爲南國(印加)國主尤氏後裔,將縣兵馬司衙門槍支發給信仰南國的一些亂民。
他們未能搶佔華高縣,反而被倉惶逃亡雨林中。
九月,吳晗在雨林中聚攏了六千餘土民,開始不斷劫掠臨近雨林的城鎮。
九月二十四,東洲宣慰使王郜率兵三千圍剿吳晗,叛軍六千餘人被全殲,僅吳晗甩十餘人突圍成功。
次年二月初,奧斯曼與匈牙利等國作戰。
六月,波斯克爾登礦區礦工馬本·默罕默德率領七千多礦工叛亂,殺監工、吏員四百餘人。
這場擾亂並非突然出現,而是波斯地區民怨長期壓抑所導致的爆發。
正因如此,叛亂很快從七千多人發展到了十幾萬人的規模。
大明在波斯得駐軍和兵馬司僅有二萬四千人,而礦工叛亂多點開花。
臘月,山南的波斯人發起叛亂,但很快被鎮壓。
此後三個月,河中、山南、波斯、磧北等地烽火不斷,消息不斷傳回北京,朱見深沉穩制定平叛和戰後的政策,病情因此加重。
時間進入成化二十二年下半年後,朱見深病情不斷加重,甚至到了難以起身的程度。
成化二十三年正月初五,朱見深感到時日無多,特意召見楊廷和、王守仁、張璁等人入宮立遺詔,傳位於皇太子朱佑樘。
入夜,朱見深駕崩於北京幹清宮養心殿,享年七十三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