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行人向內院走去。
謝芳華一邊聽着英親王妃說着今日宮裡的事兒,一邊看着走在前面的秦錚。
秦錚自從進了忠勇侯府,走在前面,再沒回頭,步履散漫,姿態隨意,冷風吹起,錦袍玉帶輕揚,雖然就那麼安靜地走着,但也讓人憑生一種清傲張狂之感。
“錚兒這孩子雖然看着霸道張狂,『性』子難測,但其實啊,他心裡軟着呢。”英親王妃眸光掃見謝芳華看秦錚,笑呵呵地道,“皇室和宗室裡面的皇子王孫加起來,他只和四皇子秦鈺不對卯,和其他人無論是誰,都能處得來。以前小的時候,皇室宗室裡那些個小子姑娘們都怕他,不敢拿他開玩笑,但是長大了之後,漸漸地發覺,他沒那麼可怕,所以,就時常尋他玩樂。這不,昨日他和你聖旨賜婚,在宮宴上,他們沒抓住他喝酒,今日進宮拜年,總算抓住他了,給他灌了許多酒,走路都發飄了。”
謝芳華從前面收回視線,看着面前的青玉石磚從腳下一步步走過。
“昨日你犯了病被吳權送回府,他宴席上便沒了心情,幾次想逃,皇上都將他給制止了。總算熬到宮宴結束,他藉着送老侯爺爲由才跑出了皇宮,是不放心你想來忠勇侯府看你。”英親王妃笑着從秦錚身上收回視線,偏頭看着謝芳華,悄聲道,“怕你被燕亭那小子給奪去!”
謝芳華身子一僵,擡起頭,看向英親王妃,隔着面紗,英親王妃的笑容依舊和氣溫暖。她重新低下頭,沒說話。
英親王妃拍了拍她的手,“我聽說燕亭離家出走去漠北了?早先永康侯又跑來忠勇侯府鬧了?這個永康侯,自己一生被他老孃和媳『婦』兒給管得屁都不敢放一個,如今到希望兒子走他的老路了。糊塗蟲一個!”
謝芳華扯了扯嘴角,這南秦京城裡,怕是誰都看得明白永康侯府家宅裡那點兒事兒,就永康侯府自己家的人看不明白。
“燕亭走得好!有那麼一個祖母,有那麼一個娘,還有那麼一個爹。不走等什麼?難道等着被養成真正的籠子裡的鳥兒廢了不成?”英親王妃輕輕用鼻孔哼了一聲,須臾,又低聲道,“這南秦京城的貴裔子弟裡,各自都有一個小圈子,燕亭和錚兒算是比較要好的,燕亭喜歡你,想娶你,但是錚兒也想娶你,到底是被錚兒在御前給你搶到了手裡賜了婚,燕亭受不住雙重打擊,離家出走去漠北,錚兒的心裡也不好受。今日他一日都沉着臉,俗話說,解鈴還須繫鈴人。今日晚上,你和他坐坐,寬慰寬慰他。”
謝芳華不知是該點頭還是該搖頭。昨日城門口的事情她還沒忘記。
“娘,您囉嗦不囉嗦?絮絮叨叨,老媽子也不爲過。”秦錚忽然回頭瞅了英親王妃一眼。
“你個臭小子!媳『婦』兒還沒娶呢,到嫌棄娘了是不是?”英親王妃頓時豎起眉頭。
“我是怕您把兒媳『婦』兒給嚇跑了。”秦錚轉回頭,漫不經心地道。
英親王妃狠狠地挖了他一眼,“咱們母子倆,指不定誰給媳『婦』兒嚇跑!”話落,她放開謝芳華的手,對她道,“小丫頭,他醉得太沉,我今日兒可不想見他了。去,你先帶他找個地方歇着去!別讓他總是在我跟前礙眼地氣我。”
謝芳華被英親王妃推得向前了一步,見前面秦錚腳步頓住,她輕輕吸了一口氣,對英親王妃軟聲道,“王妃,後園子的觀景暖閣裡晚膳都準備好了,戲班子也準備好了。等您和王爺進府,馬上就開宴了。他……錚二公子這個時候去歇着話,那晚膳……”
“他今日灌了一肚子的酒,哪有空地方吃晚膳?你就先帶着他找個地方去歇着,回頭他餓了,再給他弄吃的。”英親王妃道。
謝芳華蹙眉,回頭看向身後的謝墨含。
“王妃,既然秦錚兄醉得厲害,我讓侍書帶他去歇着吧!”謝墨含爲謝芳華解圍。
“不錯!如今還沒大婚,讓他們兩個獨處,傳出去像什麼話?”英親王也不滿地道。
英親王妃不以爲然,對英親王道,“昨日在宮裡,你兒子當着多少人的面將小丫頭抱去了鳳鸞宮?我們都親眼目睹的,若說傳揚,早傳出去了,若說名節,小丫頭的名節也早就被你兒子攥在手裡了。還怕什麼?”
英親王一噎,昨日的事情他比英親王妃要清楚得多,靈雀臺上,他可是親眼目睹秦錚的所作所爲,皇上和他攔都沒攔住。一時沒了話。
謝墨含也有些頭疼,他甚是心思敏感,從秦錚今日早上來了一遭,到如今這一遭,臉『色』都極差,而她妹妹又不願意面對他。顯然兩人之間曾經發生了什麼不愉快的事情。見英親王妃不顧忌這些,只能再道,“妹妹身子骨弱,自己還照顧不了自己,更是照顧不了秦錚兄。依我看……”
“墨含,府中婢女小廝多得是,忠勇侯府的小姐也用不到親自伺候人。”英親王妃笑着打斷謝墨含的話。
謝墨含也沒了反駁之語,看向謝芳華。
謝芳華頭皮隱隱有些發麻,最消受不了的就是英親王妃這般樂呵呵地和藹的以婆婆的身份促成她和秦錚的態度,她只能開口,語氣虛軟,“王妃,昨日在宮裡,我因爲身體不適,未曾與您好好說話,也有失禮數,今日您來了府裡,我怎麼能離開?就陪着你吧!”
“我們來日方長,不急於這一時一刻。”英親王妃笑着擺手,還要說什麼,只聽身後傳來動靜,她轉回身,看向大門口,便見明夫人和謝伊進了府,她頓時更是笑開,“明夫人既然來了,今日就讓她陪我。你就陪錚兒吧!”
謝芳華暗惱,她早先不想應對英親王妃,便讓侍書請來了明夫人,如今不成想明夫人來了之後卻是讓她覺得還不如不請來。
“芳華姐姐!”謝伊歡喜地喊了一聲。
謝芳華對謝伊隔着面紗點點頭。
“伊姐兒,你沒看到英親王爺和王妃嗎?怎麼不見禮?”明夫人低低訓斥了一句。
謝伊本來要歡喜地跑來,聞言連忙慢下了腳步,提着裙襬,一步步走到近前,之後,端莊地彎身一禮,“王爺好,王妃好,世子哥哥好,崢二公子好,謝伊給您們拜年了!”
英親王點點頭,沒說話。
英親王妃笑着擺擺手,“都好!快起來吧!今日都沒有外人,不用見禮。”話落,她拉住謝伊的手,和藹地道,“今日你芳華姐姐陪我家錚哥兒去醒酒休息,既然你和你娘來了,就陪我去聽戲。”
謝伊一怔,看向謝芳華。
謝芳華看着謝伊,沒出聲。
“今日府裡點的是什麼戲?”明夫人來到近前,給英親王和王妃見禮,之後笑着詢問。
“是《探花媒》,我早上進宮前點的。”英親王妃笑着道。
明夫人連連點頭,挽了英親王妃另一隻手,笑意蔓開,“這可是一處好戲,我早就想聽了。今日沾了王妃的光了。”話落,看了一眼謝芳華和謝伊,溫和地道,“芳華小姐就放心地陪着錚二公子去醒酒休息吧!王妃這裡有我和伊姐兒陪着,你放心,一定給王妃照顧周全。”
謝芳華點點頭,事已至此,她自然不能再推脫了,乾脆應承了下來。
“走,我們過去!”英親王妃見謝芳華終於點頭,笑呵呵地拉着明夫人和謝伊往後園子走去,一邊走一邊道,“忠勇侯的觀景暖閣是別的府裡都比不了的舒適地方,坐在裡面看戲,暖和着呢,不像是別的府,看一場戲要『露』天的院子裡,一場戲下來,人都凍僵了。我也是多年沒來觀景暖閣聽戲了。可怪想念的。”
“是呢!忠勇侯府祖上出了愛聽戲的祖母,所以,建修園子的時候,就特意建了這樣的暖閣。”明夫人接過話,“自從這府裡沒了女主人,老侯爺又不喜歡聽戲,便給冷清了下來。”
“哎,多少年了。”英親王妃嘆息一聲,到底是基於今日的日子,沒將想念的人說出來。
明夫人心裡通透明白,點頭應和,“是啊,多少年了。”話落,又怕引起傷心事兒弄得不愉快,忙轉移話音,“不過如今世子長大了,也該娶妻了,芳華小姐也長大了,又和錚二公子定了親事兒,以後兩府多走動,忠勇侯府自然也就熱鬧起來了。王妃若是喜歡那觀景暖閣,接下來這個正月裡也沒什麼事兒,我就陪着你日日來這裡聽戲。”
英親王妃聞言頓時笑了,“那感情好,我除了侍弄花草,就愛聽戲。”話落,又道,“可是老侯爺喜歡清靜,我們日日來,豈不是要打擾了老侯爺?”
“這……也是!”明夫人本來想順着英親王妃高興說,但話語既出,才恍然想起,不好做主,回頭看了謝墨含一眼。
謝墨含溫和地笑道,“後園子距離爺爺的榮福堂遠,吵鬧不到。王妃和六嬸母都喜歡聽戲的話,就日日來,我安排。”
“那感情好了!就這麼說定了,這個正月裡,我就膩在忠勇侯府不走了!”英親王妃聞言笑開了懷。
“我也是,日日來蹭飯吃!”明夫人也笑開了。
二人邊笑邊說邊走,進了後院。
謝伊本來是來找謝芳華玩,可是看這情形,是玩不上了。只能作罷,陪着英親王妃和她娘去了後院。
謝墨含見事已至此,也只能這麼安排,他也不好冷落了英親王,於是對謝芳華笑道,“妹妹,你帶秦錚兄去我的芝蘭苑休息吧!我陪王爺去後園子。”
“好!”謝芳華點頭。
“王爺請!”謝墨含看向英親王。
“秦錚,你不許仗着喝多了酒胡鬧!聽到沒有?”英親王看着秦錚的樣子,有些不放心,暗暗埋怨英親王妃的主張。
秦錚半聲不吭,彷彿沒聽到,揹着身子站着。
“走吧!”英親王知道他的話秦錚聽進去了,但是聽從不聽從他也管不了。
謝墨含點點頭,和英親王一起尾隨在英親王妃和明夫人身後向後園子走去。
春蘭等英親王府跟隨來的下人們自然也隨着英親王和王妃離去。
不多時,只剩下秦錚和謝芳華兩個人。
秦錚轉回頭,目不轉睛地看着謝芳華。
謝芳華隔着面紗也看着他,這個還是少年的男人,從回京後,她的生活裡處處都是他。她從來沒有想過有朝一日和他有了婚約,更從來沒想過要糾纏到多深。如今兩個人對站在一起互相看着,她都覺得若不是上天和她開了個玩笑,那麼就是恍然一夢。
“謝芳華!我娘討不討厭?”秦錚忽然開口,嗓音有些清冽。
謝芳華一怔,不明白他怎麼突然開口說這個,她蹙了蹙眉,英親王妃討厭嗎?若說心裡話的話,英親王妃不討厭。至少,她不覺得討厭。有這麼一個全心全意爲了兒子的娘,誰會討厭得起來她?但是她要告訴秦錚嗎?自然不會!
秦錚見她不答話,上前一步,伸手扯了她頭上帶的面紗。
謝芳華伸手去擋,奈何沒有他的手快,面紗順着她面頰被扯下,她的眼睛清楚地對上了秦錚深黑『色』的眼睛,那雙眸子比子夜還黑,她不由得移開了眼睛,偏開了頭。
秦錚攸地伸手攬住了她的腰,將她轉眼間便帶到了自己的懷裡,低頭看着她。
謝芳華一驚,立即轉過頭,瞪着他,出聲低叱,“秦錚,你幹什麼?”
秦錚看着她,眯了眯眼睛,沒說話。
謝芳華揮手打他,要從他懷裡退出來,“你放手!”
秦錚眸光動了動,死死地扣住她的身子,看着她惱怒的臉,仔細地看了片刻,他驀地笑了,輕聲道,“原來我的未婚妻長得如此傾國傾城。”
謝芳華一怔。
“比昨日白天裡看到的時候順眼多了,不再是蒼白得跟吸血鬼一樣。”秦錚盯着她道。
謝芳華身子一僵,須臾,猛地用力掙扎,同時嗤笑,“錚二公子想要美人,普天之下一抓一大把,我謝芳華這副病秧子的容貌,你還看在眼裡?”
“誰說我不看在眼裡?”秦錚笑看着她,淡淡的酒氣噴灑在她臉上,微微薰然,他的眸光如無底洞一般似乎要將謝芳華吸進去,清俊的眉目灼灼,聲音緩慢地一字一句地道,“世間多少美人,但也只有一個謝芳華。是不是?”
謝芳華雖然這段時間不是沒有和秦錚如今近距離過,但是不曾以真面目真身份這般近距離過,她到底面皮沒有練得太厚,臉『色』不由得染上『潮』紅,垂下頭,看着他領口,知道對這個人強硬不行,軟了口氣道,“你本來喝多了酒,長時間吹冷風的話,對身體不好,我的身體也受不住冷風。你放開我,我送你去哥哥的芝蘭苑休息。”
秦錚看着她,聲音驀然低啞,“放開你?”
謝芳華點頭。
秦錚仔細地看着她眉目,『潮』紅一寸寸從她耳後清晰地爬上整張臉,這時候夕陽早已經下去,而他偏偏從她的臉上看到了彩霞和光暈,讓人捨不得移開視線,他目光凝了凝,低啞地道,“我不想放開怎麼辦?”
謝芳華氣血頓時涌上胸口,什麼叫做油鹽不進,軟硬不吃,說的就是這號人。
秦錚感受到她情緒波動,手又扣緊了些,“謝芳華,有沒有人告訴過你,我不能惹!”
謝芳華眉梢擰緊,自然有人告訴過她,她的哥哥昨日前收到舅舅從漠北傳回那封秦鈺的求親信時說了,不止是他不能惹,秦鈺也不能惹。怕是這南秦京城的人都知道這二人不能惹,可惜她離開京城八年,回來之後不清楚,待知道了,也晚了。
“以前不知道沒關係,這一刻我親口告訴你,我不能惹,知道嗎?你今日惹了我,念你初犯,我就饒了你,但是給你記着。再有下次,定不饒過你。”秦錚撂下一句話,放開了她。
謝芳華離京後退了一步,惱怒地看着秦錚,她今日什麼時候惹他了?避他還來不及!
“我們如今已經有了婚約,你就是我的未婚妻,當着我爹孃你哥哥的面,你竟然避我如蛇蠍!”秦錚看着她離開他立即退遠,臉『色』沉了沉,“昨日的你拉着我拽着我利用我,今日卻轉眼翻臉不認人。你可真是好樣的。”
謝芳華偏開頭,昨日她的確利用了他,可是誰叫他『逼』婚了?都是給人看,憑什麼他能做給人看,她就不能?想到此,她氣得罵他,“霸道!”
秦錚本來有氣,聞言卻笑了,伸手去拉她的手,“我除了霸道,壞『毛』病一大堆,你必須要慢慢地適應接受我。”
“憑什麼?”謝芳華躲開他的手。
秦錚強硬地抓住她的手,不讓她躲,警告道,“你不想今日在你家讓所有人都看到我們親密,就乖順一些。”頓了頓,見謝芳華沉下臉,他放緩語氣,溫柔地道,“你一副病秧子的身體,隨時踏入鬼門關,我都不嫌棄你隨時會死,你死了我也會隨時陪着你。你憑什麼不接受我一大堆壞『毛』病?”
謝芳華險些吐血,誰說她隨時都會死?這個混蛋!
“走吧!我累了,你陪我去歇着。”秦錚拉着她向前走,兩步之後補充道,“不過不去子歸兄的芝蘭苑,就去你的海棠苑。”
謝芳華立即反駁,“不行,就去芝蘭苑!”
“我說了算!”秦錚道。
“這裡是忠勇侯府!不是英親王府。”謝芳華沒見過這麼霸道的人。
“那也是我說了算!”秦錚不給她反駁的機會,“否則,你若是不同意的話,我們就去後園子找我娘,她雖然不想見我,但一定樂意你我手拉着手坐在她身邊的。”
謝芳華擡腳跺了他一腳。
秦錚沒跺,被謝芳華跺了個正着,他只眉頭皺了一下,連半聲也沒吱。
謝芳華知道自己剛纔那一腳有多狠,見他沒發作,跟沒事兒人一樣地拉着她往前走,到底是不想太過分,只能隨着他往前走。
走了一段路,秦錚忽然偏過頭對她笑道,“原來你的小貓爪子被惹急了撓人也只是一下?我還以爲我要挨好幾下呢。我的媳『婦』兒不用太溫柔,你就算多跺我幾下,我也不會跺還給你的。”
謝芳華臉一黑,頓住腳步,既然他不還手,是不是她現在還來得及跺廢了他的腳?
“不過,你剛剛若是再跺我第二下的話,我就忍不住要親你就是了。”秦錚補充道。
謝芳華臉騰地一紅,甩開他的手,背過了身子,忍着羞憤道,“秦錚,你還有沒有臉皮?這樣的話你也敢說出來?”
“爲什麼不敢?”秦錚揚脣笑了笑,雖然她揹着身子,但也可以感覺到她一定紅透了臉,在他面前,雖然揹着身子靜靜地站着,但也是如此鮮活。他放低聲音調笑道,“你不知道你臉紅的樣子多麼惹人……”
“你再不住嘴,我就撕了你的嘴,你信不信!”謝芳華猛地轉過身,警告地看着他。
秦錚眸光閃了閃,見她真要惱羞成怒了,便垂下眼睫,見好就收,笑道,“信!我的未婚妻連永康侯都趕出了忠勇侯府,還有什麼做不出來的?”
謝芳華一怔,永康侯的事情他知道?他不是一直在宮裡嗎?是怎麼知道的?
“是不是想知道我怎麼知道永康侯的事情?”秦錚將雙手揹負在身後,對她慢悠悠地道,“你帶我去你的海棠苑,我路上告訴你。”
“我不想知道!”謝芳華扭開頭,往前走。
“那也去海棠苑!”秦錚也緩緩擡步。
謝芳華翻了個白眼,快步向前走,走了一段路,聽他不快不慢地跟在她身後,她漸漸地定下了心神,『揉』『揉』額頭。秦錚果然是個惡魔,讓她自恃沒有什麼東西能影響到她的情緒的想法給打破了。
“永康侯從忠勇侯府出來,就進宮了。”秦錚見她緩下腳步,笑了笑,慢聲說道,“他永康侯府的能力尋了一日一夜了,沒攔截住兒子,只能進宮求皇叔幫忙。”
謝芳華回頭瞅了秦錚一眼,皇上會幫永康侯找兒子?永康侯府有這麼大的面子?
“若是昨日之前,皇叔定然不會幫忙,永康侯府一個燕亭皇叔還看不上。但是,自從你我有了聖旨賜婚,英親王府和忠勇侯府有了聯姻關係,那就另當別論了。”秦錚見謝芳華回頭,對她挑了挑眉,似笑非笑地道,“不是不想知道嗎?”
謝芳華挖了他一眼,“我現在又想知道了。”
“那就去海棠苑休息!”秦錚道。
“你不怕多走路,那就去!”謝芳華迴轉身。
“幾步路爺還累不死。”秦錚一瞬間心情好了起來,腳步也輕快了,語調也輕鬆了起來,繼續道,“永康侯一臉怒氣地進了宮,見了皇叔後,提起了你。”
謝芳華眯了眯眼睛,永康侯他還真敢提。
“可惜,他去得不巧,正好我在。我便問了他一個問題,他的兒子丟了,憑什麼找我的未婚妻要?”秦錚忽然冷笑了一聲,“永康侯腦子不好使,白擔了永康侯府兩百多年的基業。我便幫他補補腦子。”
謝芳華不出聲,既然秦錚在,永康侯自然沒敢對皇上說她什麼吧?但即便是說了,她也不懼。永康侯不嫌永康侯府丟人,儘管四處嚷嚷。看他還要不要他那張老臉。忠勇侯府如今的地位擺在這裡,更甚至,她多年不出府,就算他四處敗壞她名聲,也要能讓人信服的證據。秦錚又不是吃素的,就算英親王不喜歡這門親事兒,也不會兒在她和秦錚有婚約後容人敗壞她。皇上只要不想放棄英親王府,也不會縱容永康侯府去敗壞她而惹了英親王妃。
“走不動了!”秦錚忽然道。
謝芳華一怔,回頭看着他,見他已經站住,蹙眉道,“前方不遠處就是芝蘭苑。”
“我的意思是,你拽着我走。”秦錚對她伸出手。
謝芳華站着不動,沉靜地道,“容我提醒您,錚二公子,您不是小孩子了。”
秦錚忽地笑了,上前一步,將自己的手握住她的手,語氣輕軟,“我的確不是小孩子,但我喝醉了。”
謝芳華的腦瓜仁疼了疼,這樣喝醉酒的秦錚,讓她想起了數日前在忠勇侯府喝多了回英親王府的半路上坐在地上耍賴,然後又在英親王府大門口撒潑,只一次,她就心有餘悸。忍了忍,到底是不想他鬧騰,拉着他向前走。
秦錚勾了勾嘴角,無人看見的地方,『露』出得逞的笑意。
不多時,二人走過芝蘭苑,又走了一段路,終於來到了海棠苑。
海棠花的花香在晚風裡尤其清香。
秦錚輕輕嗅了一口氣,對謝芳華道,“一會兒,你摘些海棠來,給我煮茶喝。”
謝芳華不說話。
來到門口,品萱、品妍、品青、侍藍迎了上來,齊齊道了一聲,“小姐!”之後看向被謝芳華拉着的秦錚,齊齊一禮,“錚二公子!”
秦錚逐一打量了四人一眼,擺擺手。
“去熬一碗醒酒茶端進房。”謝芳華對四人吩咐。
“是!”四人齊齊垂首。
“不用她們熬,我要你親手熬。”秦錚提出建議。
謝芳華慢慢地轉回頭,看着秦錚,甩開他的手,不緊不慢地道,“錚二公子,我是謝芳華,忠勇侯府的小姐的十指從來不沾染陽春水。你若是不同意,大可以不喝。”
秦錚一噎,頓時失語,半響後,哼道,“隨便你。”
“去吧!”謝芳華對四人擺手。
品萱、品妍立即去了小廚房,品青、侍藍連忙快步走到正屋門口,挑開了簾幕。
按理說,女兒家的閨閣,是不准許除了自家親長之外的外男進入的,但是秦錚既然和謝芳華有了婚約,就不一樣對待了。
秦錚似乎也不累了,如自家的院落一般,徑自地向正屋走去。
謝芳華停頓了片刻,也跟隨在他身後進屋。
腳步剛踏入門檻,秦錚忽然扭頭地看着身後的謝芳華,“你這閨閣裡有男人味!誰這麼大的膽子連爺也不看在眼裡竟敢來這裡?”
謝芳華顰眉,冷下臉,“秦錚,你不想待可以……”
“看來我以後得時常來,否則我的未婚妻沒準在我不知道的時候被誰拐走了芳心。”秦錚冷哼了一聲,打斷謝芳華的話,進了屋。
謝芳華見他走到貴妃椅上,伸手將上面的軟墊都扔了出來,正巧扔到了她面前的地上,她停住腳步,看着他。
秦錚不看謝芳華,命令道,“拿去洗!”
謝芳華想起那張貴妃椅是謝雲繼等她的時候躺在上面的,可是她沒有聞到什麼味道。秦錚難道是屬狗鼻子的嗎?和那隻狗待長了,嗅覺也靈敏如狗了?
“還不快叫人去洗?難道要我幫你洗?”秦錚迴轉頭,瞥了謝芳華一眼,向牀榻上走去,幾步便來到牀榻,褪了靴子,躺了上去,如在自己家一樣地指手畫腳,“下次若是請了男人進來,別讓我抓住,我卸了他的腦袋。”
謝芳華深吸了一口氣,想拿起手邊的椅子掄過去,奈何他是英親王妃的寶貝兒子,今日英親王妃將他交給了她,若是打傷了,打殘了,她也沒好日子過了。只能忍了氣,回頭對站在門口目瞪口呆的品青和侍藍道,“拿去洗了!”
“是!”品青和侍藍連忙走進屋,彎身撿起地上的軟墊走了出去。
秦錚滿意地閉上眼睛,對謝芳華道,“我先睡一會兒,醒酒湯來了,你喊醒我喝。”
謝芳華不說話。
“你不準在我睡着了自己偷偷扔下我跑出去。你若是敢扔下我跑出去,我就告訴我娘。”秦錚雖然閉着眼睛,嘴角卻勾起了笑意,“我娘那個女人,最會的就是疼兒子。你現在可能還沒領教她的功力,慢慢地你就知道了。她疼我發瘋時的樣子連皇叔都害怕她。”
謝芳華已經被氣在胸口堵多了,也不氣了,靜靜地聽着。多大了還離不開孃的孩子,他可真出息!不以爲恥,反以爲榮。
秦錚見她不再言語,似乎也實在困了累了醉了,也不再說話,幽幽地睡了過去。
謝芳華走到桌前,點上罩燈,輕輕地撥了撥燈芯,在桌前緩緩地坐了下來。
這裡距離後花園不太遠,後花園裡熱鬧唱戲聲傳了過來,隱隱約約。
謝芳華在桌前坐了大約一盞茶的時間,品萱來到門口,輕聲對裡面問,“小姐,醒酒湯裡要不要加些別的調節味道好聞的東西?”
“不加!”謝芳華頭也不擡。
品萱點點頭,離開門口。
謝芳華擡起頭,看了在她牀上躺着已經睡得熟了的秦錚一眼,只有他睡着了的時候,才安安靜靜,她看了片刻,喊住品萱,“去海棠亭摘些海棠花加進去吧!”
品萱腳步頓住,連忙應聲,轉道向海棠亭走去。
謝芳華隨手拿過一本書,在燈下靜靜地看。
半個時辰後,品萱重新走回來,輕聲道,“小姐,醒酒湯熬好了!是現在端來還是……”
謝芳華答非所問,反問道,“後花園裡那場《探花媒》唱到哪兒了?”
“已經唱了半場了,還有半場結束。”品萱輕聲道,“侍畫剛纔回來了一趟,她和侍墨一直待在後花園注意動態。老侯爺也去了後園子,和世子一起陪着英親王在一邊晚膳一邊說話。明夫人和謝伊小姐陪着英親王妃,沒有什麼事情發生。”
謝芳華點點頭,對她道,“醒酒湯等我要的時候再端來吧!先在火爐上溫着。”
“是!”品萱頷首,見謝芳華再沒吩咐,退了下去。
謝芳華重新低下頭,繼續看書。
秦錚依然安靜地睡着,呼吸均勻,即便喝酒喝得多,但有酒品,不折騰惹人厭煩。
又過了半個時辰,前方隱隱傳來散場的動靜,謝芳華放下書本,站起身,對外面詢問,“後園子的戲是散場了嗎?”
“回小姐,是散場了!”品萱道。
“將醒酒湯端來吧!”謝芳華吩咐。
品萱應聲,立即去端醒酒湯。
謝芳華來到牀邊,伸手推秦錚,“醒醒!”
秦錚睡得熟,沒有動靜。
謝芳華手下用力了些,聲音加大,“醒醒!”
秦錚被吵醒,清俊的眉目先是皺了皺,俊顏『露』出不滿的神『色』,睫『毛』動了動,細微地擰緊,之後大約是聽出了喊他的人是誰,緩緩放鬆,閉着眼睛不睜開,啞聲道,“你吵醒了我。”
“喝醒酒湯了!”謝芳華道。
“什麼時辰了?”秦錚靜了片刻,輕聲問。
“戌時了。”謝芳華道。
“還早得很。”秦錚道,“再讓我睡會兒。”
“戲散場了!王爺和王妃要回府了。”謝芳華道。
“那就讓他們回,我今日住在這裡了。”秦錚閉着眼睛不睜開,翻了個身,打算繼續睡。
“不行!”謝芳華立即伸手拽他,“你晚上睡在這裡像什麼話?你不要麪皮,我還要呢!快起來。”
秦錚躺着不動。
“你信不信,你若是不起來,我就拿涼水潑你。”謝芳華髮了狠。
秦錚轉過身,慢慢地睜開了眼睛,見謝芳華一臉執着,勢必要將他趕走,他皺了皺眉,坐起身,嘟囔道,“狠心的女人!”
謝芳華鬆了一口氣,回頭道,“將醒酒湯端來。”
品萱已經來到了門口等候,聞言立即小心翼翼地端着醒酒湯進了屋。
謝芳華接過醒酒湯,遞給秦錚,“快喝了,趕緊回府。”
秦錚接過醒酒湯,低頭瞅了一眼,幾朵海棠花瓣飄在湯裡,他勾了勾脣,頓時『露』出愉悅的笑意,擡頭看謝芳華。
謝芳華扭開頭不看他,催促道,“你快點兒喝!喝完趕緊走。”
秦錚這次到沒磨蹭,很是聽話,端起醒酒湯痛快地仰脖一口氣給喝了,之後掏出帕子抹抹嘴角,將空碗遞給品萱。
品萱立即拿着空碗退了下去。
秦錚下了牀,穿上靴子,站直身子,低頭看了比她低了一頭半的謝芳華一眼,轉身腳步輕鬆地出了房門。
謝芳華沒想到他說走就走,如此痛快,到是意外了一下。但又想起這個人向來是行事隨心所欲,若他不想走,你趕也趕不走他,若他想走,從來不磨嘰。
“小姐,錚二公子剛喝了醒酒湯,就這麼獨自走了,外面的天『色』已經黑沉了,需要人送送他嗎?”品萱在外面輕聲問。
“他不需要!”謝芳華收起情緒,伸手扯了牀上的被褥扔在地上,對她道,“進來將被褥給我換了。”
“是!”品萱點點頭,走了進來,彎身抱起扔掉的被褥,走了出去。
不多時,品萱又重新走了進來,抱了一套嶄新的被褥,平平整整地幫謝芳華鋪在了牀上。
謝芳華走到清水盆旁淨了面,扯掉髮叉,將一頭青絲散下。
一炷香後,侍畫和侍墨回到了海棠苑,徑直來到門口,輕聲稟告道,“小姐,英親王和王妃以及錚二公子回府了,剛剛走。英親王妃走時說,明日若是無事兒可做,再來聽戲。六房的明夫人和謝伊小姐並沒有離開,世子給她們二人安排在了南苑的客房裡。謝伊小姐本來想過來海棠苑找您睡,被明夫人給攔住了。世子說,太晚了,他就不過來了,讓小姐今晚好好休息。”
謝芳華點點頭,“知道了!”
侍畫和侍墨退了下去。
謝芳華在菱花鏡前看着鏡子裡的自己坐了片刻,揮手熄了燈,躺回了牀上。
她躺下不久,忠勇侯府也停止了喧囂,安靜了下來。
一夜無話。
第二日清早,每日裡陪秦錚練劍的時辰,謝芳華準時地醒來。
睜開眼睛,她偏頭看向屋中的沙漏,看了片刻,緩緩推開被子坐起身,穿衣下牀。
拉開簾幕,打開窗子,清新的夾雜着海棠花香的氣息便伴隨着清涼的風撲面而來。
她站在窗前站了片刻,打開房門。侍畫、侍墨已經早早起來,見她出來,齊齊見禮。謝芳華對二人擺擺手,“我去後院的海棠亭,你們不用跟着了。”
二人齊齊垂首,讓開了路。
謝芳華來到後院的海棠亭,打開門扉,目光一眼落在了海棠亭中間的一株海棠樹上。頂着晨曦的霧氣,一身華貴錦袍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身影悠閒地翹着腿坐在樹幹的枝椏上。
滿亭海棠芬芳,他清俊得太不像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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