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日,早朝,文武百官按部就班,候在金鑾殿上。
早朝時辰已到,皇上卻沒準時出現。羣臣疑惑,想着皇上登基後,從來沒有無故誤事早朝。今日這是怎麼了?難道憐郡主昨日回來,有什麼事情?使得皇上耽誤了?
畢竟據說昨日憐郡主回宮後哭了一場。
衆人等了片刻,發現,不止皇上沒來,李沐清也不在。
左相和永康侯對看一眼,都甚是疑惑。二人又一起看向英親王。
英親王這一日早朝與往日不一樣,一大早上,神情似乎恍恍惚惚,時喜時憂,眉頭時緊時鬆,皇上沒準是早朝,他卻好像沒發現一般,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裡。
左相和永康侯看了英親王半響,不明所以。二人走到他近前,喊了一聲,他沒聽見。
左相拍拍英親王的肩膀,“王爺?”
英親王這纔回過神,四下掃了一眼,亂哄哄的,他看着左相,連忙問,“左相,何事啊?散朝了?”
左相無言了一會兒,搖頭,“皇上沒來,還沒早朝。”
英親王“哦”了一聲。
永康侯連忙問,“王爺,你這是……出了什麼事兒?”
“什麼事兒?”英親王看向永康侯。
永康侯指指他,“你這時喜時憂的,看着不太對勁,府中有什麼事兒?”
英親王聞言“哎”了一聲,嘆氣,“是出了一件大事兒。”
二人看着他,“王爺可方便說?看看我們二人可否能幫的上忙?”
英親王搖頭,“這事兒誰也幫不上忙?”
二人面色頓時凝重,“什麼事兒讓王爺又喜又愁我們也幫不上忙的?我們倒是好奇了。”
英親王張了張嘴,四下看了一眼,道,“皇上怎麼還沒來?”
“不知,興許是有事兒拖住了吧。”二人道,“李沐清也沒來,興許在和皇上談事情。”
英親王點頭,見二人看着他,等着他解惑,他又嘆了口氣,道,“我那兒媳婦兒,懷孕了。”
左相一怔,“你說雪瑩那孩子?她不是短時間不能……”
“不是你閨女,是秦錚媳婦兒,華丫頭。”英親王道。
左相這回更驚了,“小王妃懷孕了?”
永康侯也驚了,“原來是小王妃懷孕了?這……這是大喜事兒啊!王爺還做這副表情做什麼?是歡喜壞了?”
英親王又嘆了口氣,“你們都知道,華丫頭身體不好。王妃昨日輾轉反側,一夜沒睡。我也跟着擔心,怕她受不住。”
“這倒是令人擔憂,如今幾個月份了?”左相問。
“兩個月了。”英親王道。
“這小王爺和小王妃離京許久了吧?可說什麼時候回來?”永康侯道,“昨日我家那丫頭知道憐郡主回京了,非鬧着要進宮問小王妃的情況,被我夫人給攔住了。”
英親王搖頭,“不知道什麼時候回來,兩國開戰,他們有許多事情要處理,一時半會兒估計回不來。這才讓人擔心。”
“漠北遙遠,我們在京中鞭長莫及。王爺就別擔心了,這是好事兒,擔心也沒用,讓王妃多燒幾炷香,求佛祖菩薩保佑吧。”永康侯道。
“侯爺也信佛?”左相問。
永康侯搖頭又點頭,“一般這等時候,多信信吧。”
英親王頷首,“回去我囑咐王妃每日多拜拜。”
三人話落,李沐清從外面走了進來,身後跟着皇上身邊的二總管和太后宮裡的如意。
有人迎上前,“李大人,皇上還上早朝嗎?”
有人也圍着上前問,“今日不早朝了?”
英親王、左相、永康侯三人也看向李沐清。
李沐清揉揉眉心,嘆了口氣,對衆人一拱手,“衆位大人,皇上去漠北了。”
羣臣聞言大驚失色。
英親王當即臉就變了,也顧不得糾葛秦錚和謝芳華的事兒了,連忙走上前,看着李沐清,“李大人,皇上怎麼去漠北了?我們爲何沒得到半絲風聲?皇上什麼時候走的?”
李沐清將袖中的聖旨遞給英親王,無奈地道,“我也是早朝前,收到了皇上派人送來的聖旨,也剛剛知曉。昨日入夜,皇上就走了。王爺和衆位大人自己看聖旨吧。”
英親王連忙接過聖旨,看了一眼後,惱道,“真是胡鬧!”
左相連忙上前,看過聖旨後,無言以對。
永康侯看過聖旨後,擔憂地道,“哎呀,皇上怎麼只帶了一個鄭孝揚?這漠北何其遙遠?他是九五之尊啊,這萬一出點兒什麼事兒,南秦江山可怎麼辦?”
羣臣聞言也都驚慌失措,不知該如何是好,一時間議論紛紛,盡是不贊同。
李沐清看了衆人片刻,待衆人都消化了這個消息後,無奈地道,“王爺、相爺、侯爺,衆位大人。事已至此,我們只能尊聖旨,在京穩住朝局,等着皇上的消息了。”
英親王看向李沐清,張嘴想說什麼,想了想,又住了口,點了點頭,順着他的話道,“只能如此了。”
左相也看了李沐清一眼,搖搖頭,嘆了口氣,“我們老了。”
永康侯也跟着嘆氣,“是啊,連皇上也看不住了。”
李沐清緩緩道,“皇上文武雙全,乃英明天子,南秦和北齊兩國之戰,皇上早有御駕親征的打算。但因我們衆人阻止,皇上只能作罷。如今,坐不住了,也是情有可原。讓北齊知道知道,我們南秦的皇上,不止能文治天下,也能武治天下。衆位大人,我們有如此魄力前往戰場征戰殺伐的聖上,臣子當傲之。”
衆人對看一眼,有人紛紛點頭,“李大人說得有道理。”
“承蒙皇上重託監國之職,本官德行尚淺,能力多有不足。但既然皇上重託,不敢相負。今日後,皇上回京前,本官就多承衆位同僚相助了。同舟共濟,穩固朝綱,待皇上得勝歸來。”李沐清話落,對衆人拱了拱手。
有人連忙道,“李大人嚴重了!”
有人道,“但憑李大人差遣。”
有人道,“李大人能力卓著,皇上將監國之職重託李大人沒託錯人。我等聽李大人的。”
……
衆人齊齊表態。
英親王、左相、永康侯三人對看一眼,也齊齊點頭,“李大人年輕有爲,我等三人也會一力輔佐。不讓朝局出岔子,使皇上後顧無憂。”
“多謝王爺、相爺、侯爺。”李沐清微微一笑,端的是清風朗月。
衆人都看着李沐清,年紀輕輕,只是丞相司直的官職,卻得皇上重託監國之職。李沐清比當年的右相還要青出於藍而勝於藍。
年輕的帝王出征,年輕的臣子監國。相得益彰。
文武百官,都不是傻子,私心裡,都會有幾分計較。
老一輩的還沒辭官退朝歸隱的人想着,老了,如今是年輕一輩的天下了。他們心有餘而力不足了。年輕一輩的人想着,李大人一人之下萬人之上,手拿着聖旨,顯然是昨日就得了皇上的吩咐,一早就知道皇上離開,說他今早才知道,只不過是在衆人面前的說辭罷了。他們只要唯他馬首是瞻,將來,纔有前途。
皇上只帶着鄭孝揚離開,這麼大的恩典,以後這鄭大人,也是凌雲直上,不可得罪。
衆人雖然各具心思,但都心裡明白一點,皇上前往漠北軍營,這朝中,李沐清說了算,這李大人以他的手腕,肯定要把南秦的大後方,將京都打造得固若金湯。皇上不在京中,人人更要小心謹慎,不可出錯。
接下來,李沐清便與衆人商議一應朝事兒。
昨日秦鈺離開前,重要的奏摺都批閱了,李沐清又與英親王、左相、永康侯等衆人商議了些瑣事兒,一切按部就班,散了朝。
秦鈺的離開,雖然使得滿朝文武驚慌了一陣兒,但並沒有造成亂象,很快就穩住了。
下了早朝後,李沐清與衆人寒暄片刻,便去找程銘了。
程銘自從燕亭走後,便閒了下來。早先被燕亭抓去幹活,累的要死要活。直呼他不入朝是對的。可是這被抓勞力,又沒有俸祿,也不怎麼美好。如今,燕亭帶着援軍走了,他沒事兒了,可樂了,悠哉起來。
李沐清去了程府,摸了個空,打聽下,說他在茶樓聽曲,便去了茶樓。
燕亭果然在茶樓聽曲,身邊坐着宋方,二人好不悠閒。
李沐清來到,坐在了他們對面,他們聽的津津有味的心情才收攏了些,看着他,一起瞪眼,齊聲問,“李大人,今兒怎麼有空來聽曲?”
“皇上去了漠北。”李沐清道。
二人一愣,“什麼時候?怎麼沒聽說?”
“昨兒晚上悄悄走的,衆人也剛知道。”李沐清道。
二人對看一眼,點點頭,“皇上是該去漠北,有本事不施展,在宮裡困着,多沒意思啊。”
李沐清微笑,看着二人道,“皇上留了命令,你二人入朝,督辦糧草。”
二人頓時豎起眉毛,尤其是程銘,立即道,“皇上還留了命令?他知道我不入朝的啊。我早就說過,他也同意了,我對朝堂沒興趣,只想把生意做大,答應糧草軍餉我出三分之一。他如今怎麼出爾反爾啊?”
李沐清搖頭,“此一時彼一時。鄭孝揚本來適合督辦糧草,可是他更適合隨皇上前往漠北。便被皇上帶走了。這督辦糧草之事,放眼朝堂,除了你二人,便沒合適的人了。”
程銘斷然地搖頭,“前一陣子,燕亭那不是人的東西抓着我不放,累死我了。不幹不幹。聖旨也不行。我好不容易歇下來,剛喘口氣。可不想再被累死。”
宋方也搖頭,“我如今也還沒歇過來呢。”
李沐清聞言也不勸二人,說道,“我有一個消息,你們要不要聽。”
“什麼消息?好的壞的?”程銘防備地看着他,“你少給我們來彎彎繞啊。”
李沐清微笑,“關於秦錚兄和芳華的。”
“這個聽。”程銘立即道。
宋方點頭,“他們走了之後,我們都是從茶樓裡聽說書先生說他的消息,一封信也沒有,忒不夠意思。”
李沐清道,“你們知道皇上爲何去漠北軍營嗎?”
“怎麼又繞回皇上來了?”二人不滿。
李沐清道,“這事兒與秦錚兄和芳華有關。”
“那你說吧。”程銘擺手。
李沐清慢悠悠地道,“芳華有喜了。”
“什麼叫有喜了?”程銘不解地問。
宋方一拍程銘腦袋,“你笨啊,有喜了就是有身孕了。”
程銘“啊”了一聲,騰地站了起來,看着李沐清,“真的啊?”
李沐清微笑,“自然是真的。”
程銘一拍腦門,“我們都還沒有媳婦兒,他就當爹了,可恨。”
“趕緊娶一房。”宋方道,“否則他孩子生下來,我們不趕趟定娃娃親。”
“沒錯!”程銘點頭。
李沐清無言地看了二人片刻,搖搖頭,笑道,“芳華已經有兩個月的身孕了,但是她的身體情況,不是太好,怕是挺不住。”
二人聞言臉上的笑意頓收。
李沐清又道,“皇上正因爲不放心他們,不想他們再因爲軍事耽擱自己的事情,便前往漠北了。你們知道,秦錚兄和芳華肩上都有着南秦江山的責任。這一年來,二人幾乎不曾得閒。爲了這朝綱社稷,江山基業,他們沒少受罪,守護南秦的國土百姓,是他們一直肩負在肩上的重擔。多少苦,多少累,兩個人都扛了。”
二人齊齊點了點頭,秦錚和謝芳華爲南秦江山所做所爲,他們雖然不盡數知道,但也瞭解幾分,着實辛苦,他們所作所爲,不是誰都能做得來的。
李沐清又道,“皇上是南秦的帝王,一是爲責任而丟下朝政,離開京城,前往漠北,御駕親臨軍營。二是爲了他們能放心漠北軍事,安心處理自己的事情,保住性命和芳華腹中的胎兒母子平安。”
二人又點點頭。
李沐清又道,“我南秦和北齊如今看起來似乎沒有差距,一旦燕亭和崔意芝帶領的援軍一到,兵力和北齊持平。但是,這只是明面上。你二人與燕亭一起督辦過糧草軍餉,都知道。我們南秦,今年乾旱,且多年沒有準備,國內的糧草軍餉,只夠一年之需。而北齊,籌備多年。我們南秦,只能是速戰速決,與北齊拉鋸不起。”
二人又點了點頭。
李沐清又道,“但是,雙方兵力持平的情況下,要想戰勝,並非易事。幾日前,我軍大勝北齊軍,也是因爲北齊太子輕敵之故。如今,再戰,他一定會吸取教訓。尤其,北齊小國舅也在軍中,自此後,他爲了北齊家國,定會全力扶持齊言輕。玉言宸,你們都見過吧?他的才華,可以說,絲毫不遜色於秦錚兄。能和他相較的人,皇上即便去漠北,對抗上,短時間內,怕是也難以對付。”
二人又點了點頭。
李沐清看着二人,打住話,總結道,“所以,朝中軍餉之事,皇上雖然答應你們不入朝了。但我強烈建議下,皇上只能食言了。不過你們放心,你們不喜朝事兒,只在皇上離京這些時日,督辦軍餉。別人我實在信不過。待皇上回京,江山定,你們再辭去官職,還你們一個輕鬆。”
二人對看一眼,一時都沒有接話。
李沐清說了長長一大段話,事情都說得十分明白了,只待他們二人決定,便不再多說了。
過了片刻,程銘嘆了口氣,“你都說到如此地步了,我們再不答應,似乎忒不是男人了。畢竟有國纔有家。這南秦的土地,也有我們一點兒,國難當頭,再累也得頂上,不能推辭了。”
“是啊,以後這聽曲的事兒,就別想了。”宋方道。
李沐清料定他這樣一番話,二人定然會答應,笑道,“抽空將媳婦兒娶了的時間還是有的。”
“娶了媳婦兒後,也抽空將孩子生了嗎?”宋方接過話問。
李沐清笑着點頭,“這個也可以。”
程銘大笑。
宋方也跟着笑了起來。
李沐清看着二人,也笑道,“就這樣說定了?”
二人點頭,一推茶盞,豁出去地道,“我們這就跟你走,皇上回京前,就跟你混了。”
李沐清含笑拱手,也起身道,“好說,我會按月給兩位大人結算俸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