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萬御林軍得到皇命,以最快的速度圍住了謝氏六房。
森冷的兵器,肅殺的表情,使得謝氏六房頓時如被銅牆鐵壁罩住,周圍街道轉眼間就降低了幾個溫度,炎熱的夏季在這裡如進入了數九寒天。
謝氏六房內的人大驚失色,不明白出了什麼事兒,怎麼會來了御林軍?
守門的人嚇得腿都軟了,連忙跑裡面稟告,生病的謝氏六房老太太、明夫人都被驚怔住。
謝伊茫然地看向明夫人,“娘,我們家爲什麼來了御林軍?”
明夫人對她搖搖頭,“你快出去看看,是哪位統領?爲什麼而來?”
謝伊點頭,立即跑了出去。
謝氏六房老太太咳嗽了兩聲,握住明夫人的手,有些顫抖,“當初謝氏長房也被御林軍突然圍住,我們六房不會也跟長房一般吧?皇上如今這是要對我們謝氏六房出手?”
明夫人奇怪地道,“兒媳也不明白,伊姐兒出去問了,一會兒她問回來就知道了。”頓了頓,道,“芳華在宮中養傷,不會出了什麼事兒吧?按理說,從先皇駕崩,新皇也表了態,不會對謝氏出手了,而且如今朝野上下籌備打仗,穩住朝局還來不及,不該對我們出手纔是。”
“你說得有道理。難道真是芳華又出了事兒?”六房老太太提着心道,“皇上緊張芳華,只有事關她的事情現在牽扯我們六房了。”
明夫人忽然想起今日英親王妃派來的人,回握住老太太的手,“娘,您且寬心,我們六房應該不會有事兒。”
六房老太太又咳嗽了兩聲,“且等伊姐兒回來吧,這麼多年來,咱們六房謹慎小心,低調做人,沒做過什麼出格的事兒,弱兒寡母的,即便有什麼事兒,也沒什麼可怕的。”
明夫人點了點頭。
不多時,謝伊從外面回來,對明夫人搖頭,“娘,御林軍來的是李統領,說只是奉了皇命,圍住我們,任何人不準進出。李統領說皇上沒說緣由。”
“既然如此,我們就等着吧。”明夫人想了想,對謝伊道,“你吩咐下去,闔府上下,不得慌張。”
謝伊點點頭,又走了出去。
六房老太太道,“一般的尋常女兒家,一聽說御林軍圍住府外,早就嚇哭了,伊姐兒卻不慌不亂,能穩住氣性,不錯。”話落,嘆了口氣,“只是可惜了,皇上那裡,不知道能不能等到,能等到的話,不知是何年月了。好好的孩子,怎麼當初就被皇上給救了?如今一頭扎進去,拽都拽不出來。”
明夫人看着老太太,哭笑不得,“娘,現在是什麼時候?您怎麼還想這個?御林軍來圍困咱們府,還不知道原因呢。沒準六房自此就完了。”
六房老太太聞言也覺得自己這時候想這個不應該,嘆了口氣,“自從那天英親王府賞花會上出了那檔子事兒,我這腦袋瓜子就開始糊塗着。”話落,搖搖頭,咳嗽着喘道,“不想了,不想了,六房在這時局中能不能活下去,都是個未知數,兒女子孫有沒有那個福氣,全在命。命裡說有,就是有。命裡說無,就是無。我就是希望,我閉眼睛那天,六房還能安穩着,我就知足了。”
明夫人起身給老太太倒了一杯水,“娘,別胡思亂想了,先喝口水吧。”
“讓丫頭們倒水就行,你也病着呢。”老太太接過水杯,喝了兩口。
明夫人將水杯放下,外面又有人跑了進來,大聲說,“老夫人、夫人,皇……皇上來了。”
六房老太太一驚,立即問,“你說什麼?皇上來了?”
“是,是皇上來了,已經進了門口了。”那人立即道。
“快,快扶我出去迎接。”六房老太太連忙對人招手。
有丫鬟婆子連忙上前,扶着她下了牀。
明夫人也整理了一下衣襬,一行人連忙向外迎去。
謝伊走回來,聽到皇上來了,抓住那守門人問,“只皇上自己來了?芳華姐姐呢?”
那人連忙道,“小王妃也來了。”
謝伊立即跑了出去。
六房老太太頓時放下了提着的心,對明夫人道,“既然芳華也來了,她看來沒事兒,應該不是來問罪我們六房的。”
明夫人點點頭,低聲說,“怕是爲了謝氏暗探而來。”
六房老太太腳步一頓,看向前方,也壓低了聲音,“芳華竟然和皇上一起來,若是爲了謝氏暗探,芳華可真信任皇上啊。”
明夫人頷首,“如今錚小王爺和皇上握手言和,謝氏和皇室也共同禦敵。有人暗中對付我們謝氏……若皇上和芳華爲了這個而來,那麼想必有了一定的辦法。”
“老侯爺當初將謝氏暗探交給你,也是迫不得已之舉。”六房老太太道,“伊姐兒如今不成熟,謝氏暗探不能交到她的手裡。謝氏暗探不能在你手裡折損,成爲謝氏的罪人。芳華小姐雖然嫁入了英親王府,但她纔是真正的謝氏嫡系的女兒。若是芳華小姐能接手謝氏暗探最好。你就給了她吧。”
明夫人點頭,“兒媳早有此意,只是芳華身體……”她正說着,見秦鈺和謝芳華已經走來,她打住話,“娘,先看看芳華和皇上的意思再說。”
六房老太太點點頭。
不多時,秦鈺和謝芳華來到近前,六房老太太和明夫人以及一衆僕從嘩啦啦跪到了地上。
秦鈺溫和地擺手,“老夫人免禮,夫人平身吧。”
六房老太太和明夫人都站起身。
謝芳華見六房老太太臉色蒼白,氣血虛喘,呼吸濁重,顯然是在大病之中,問明夫人雖然沒六房老太太這般模樣,卻臉色也奇差,顯然也在病中,她上前一步,握住老太太的手,“六嬸祖母這是怎麼了?病的這麼嚴重?”
“身子骨老了,不抵用了,染了小小的風寒,倒成了大毛病。”六房老太太剛剛走得及了,又咳嗽起來,“不礙……事兒……”
“您快進屋,我給您把把脈。”謝芳華道。
“一直都吃着藥了。”老太太連忙道。
“吃着藥還這樣,便是沒對症入藥。”謝芳華說着,看向明夫人,“六嬸母,我也給您把把脈。”
明夫人點點頭,“我還一直擔心着你,如今見你氣色好,看來傷勢養好了大半,我就放心了。”話落,連忙請秦鈺和謝芳華入內。
一行人來到廳堂,將秦鈺請到了上首。
謝芳華給六房老太太把脈,片刻後,她皺眉道,“六嬸母是暑熱之症,不是風寒之症,您的病一直以來用錯了藥,又拖的太久,幸好今日我來了,否則後果不堪設想,我給您開個藥方子,吃十日,也就好了。”
“這位大夫是我們府中的老大夫了,醫術雖然及不上太醫院的太醫,但也是不錯。怎麼會連暑熱之症和風寒之症都分辨不出?”明夫人看向六房老太太道。
“是啊。”六房老太太咳嗽起來,“回頭去問問他。”
謝芳華轉身給明夫人把脈,手剛碰到她脈搏,抖了一下,應激性地撤開,身子退後了一步。
秦鈺一直注意着謝芳華的動靜,此時立即從座上起身,來到她身邊,將她護住,沉聲問,“怎麼了?”
明夫人訝異地看着謝芳華,“芳華,怎麼了?我這脈可有不對?”
謝芳華盯着明夫人的手腕看了一會兒,又擡起頭,仔細打量她的眉目,片刻後,對她鄭重地問,“六嬸母,這兩日,你可有接觸什麼人?”
“接觸什麼人?”明夫人也覺得怕是出了什麼事兒,想了想道,“除了家裡的人,也就今日王妃派來的人了,不過當時是隔着珠簾,那人距離我不近。”
“是就近與你接觸的人,這三日內,你都接觸了什麼人?”謝芳華問。
“這三日內?”明夫人看了一眼六房老太太和謝伊,“也就娘和你六叔,還有伊兒和惜兒。以及近身侍候我的兩個大丫頭。”話落,她伸手指了指,“就是這兩個丫頭,除了惜兒,都在這裡。”
謝芳華看向那兩名婢女,那兩名婢女也是一臉的茫然。
六房老太太緊張地問,“芳華丫頭,怎麼了?你六嬸母可有哪裡不對?”
“我身上是沾染了什麼嗎?”明夫人也緊張地問。
謝伊走上前,“芳華姐姐,我娘她怎麼了?”
謝芳華看着幾人,想了想,問道,“六嬸母,您確定您只接觸過着幾個人?沒再接觸別的什麼人?”話落,她道,“您也病了,難道沒和六嬸祖母一樣吃藥?”
明夫人恍然,“啊,你這樣一說,我想起來了,還有府中的老大夫,是府中的老人,我也吃他的藥。”
謝芳華面色一沉,對她道,“現在就將那個人帶來這裡。”
“他……難道……害我們?”六房老太太臉色頓時變了,“他在這府中都三四十年了,是府中的家用大夫,六房一直以來,有個病啊災啊的,都是他給治。”
謝芳華面色肅然,“六嬸母身上隱約有當日我在英親王府碰了那盆金玉蘭的催動心血發作之毒。我因爲被重傷了一次,對這種毒甚是敏感。”
明夫人面色一變,騰地站起身,“怎麼會這樣?”
秦鈺臉色頓時青了,一把將謝芳華又拽得遠了些,怒道,“來人,去將這府中的那個老大夫給朕拿來。”
“是!”外面立即有人應聲去了。
明夫人臉色發白,看着謝芳華,“芳華,你剛剛沒傷到吧?”謝芳華搖搖頭,“我沒傷到。”話落,她道,“六嬸母,你吃他的藥幾日了?”
“就是三日前,我身子有些不適,便找他來給我把把脈,看看是不是同娘一樣染了風寒。他說我沒打緊,開三副藥,吃了就好。”明夫人道,“我如今剛吃了兩副半,倒是感覺身子輕鬆了。”
謝芳華抿脣,“將那沒吃完的藥拿來給我看看。”
明夫人點頭,立即催促謝伊,“伊兒,快去拿來。”
謝伊立即走了出去,不多時,端了一碗藥回來,“本來這是響午要吃的藥,因爲御林軍來了,我娘還沒顧上吃。”
秦鈺先謝芳華一步,伸手將藥碗接過來,對她道,“你不能碰這藥。”
“我知道,你端着,我看一眼。”謝芳華說。
秦鈺將藥碗端着距離她一步的距離,讓它看。
謝芳華看了片刻,聞了聞藥味,臉色端凝地對明夫人道,“就是這藥的問題,這藥裡含有催心血的攻心毒,劑量十分小。幸好您今日這一碗藥沒喝下去,否則……”
“否則什麼?”明夫人看着謝芳華。
“否則就是大羅金仙來了,也救不了您。”謝芳華話落,補充道,“若是碰了您,我也有性命之憂。”
明夫人面色大變,轉頭看向六房老太太,“娘,許大夫可是咱們府的老大夫啊,他這是爲什麼?這藥是他親手煎的吧?”
“是啊,他這是爲什麼?”六房老太太也駭然地道。
秦鈺將藥碗遞迴給謝伊,惱怒地道,“我看他不是要害你們,而是要害芳華。”說着,他臉色森寒,“朕倒要看看,爲何這麼多人處心積慮非要殺了你。”
謝芳華沒說話,她也沒想到,今日來這裡,明夫人身上竟然被人下了這種攻心毒,而下毒的人,還是在府中待了三四十年的老大夫,若是她沒有上一次的教訓養成的警醒敏銳,這一次怕是又要栽了。背後之人對於除掉謝氏和她,真是處心積慮。
這時,小泉子帶着人回來,在門口道,“皇上,奴才帶着人去時,那名大夫已經死了。”
秦鈺眉頭豎起,轉身走了出去。
謝芳華擡步跟了出去。
六房老太太和明夫人、謝伊也立即尾隨而出。
只見小泉子帶着人將那死去的老大夫擡了來,他看來是剛剛死去不久,面容還未變樣走形。
小泉子見秦鈺出來,連忙道,“皇上,這人身上還有溫度,看來是剛死。”
謝芳華擡步走上前。
秦鈺一把攔住她,“你別上前,小心又是個圈套。”
謝芳華停住腳步,看來她心血外溢之症已經早就被背後人查知,所以,才抓住她的軟肋,處處謀算,要殺她。如今對明夫人下手,想來是知道謝氏暗探在六房手裡,一舉將她和謝氏暗探除去。她道,“可是我不近前,誰來查他的死因?”
“又不止你一個大夫。”秦鈺吩咐,“小泉子,去將孫太醫的孫子孫卓請來。”
“是。”小泉子立即去了。
謝芳華一怔,想起曾見過的孫卓,他既然是孫太醫的孫子,想必也承接了孫太醫的醫術。
“孫卓自小跟隨孫太醫學醫,因他年紀還小,朕便讓他悉心鑽研幾年,待年紀到了,就招他入太醫院。”秦鈺道,“不過他雖然年紀小,但醫術卻學了孫太醫七八分,檢查個死人,看個症狀,還是難不倒他。”
謝芳華點點頭,轉身對明夫人道,“六嬸母,我給你開個方子吧,你現在就熬藥服用。”
明夫人點點頭。
謝伊連忙去取筆墨。
筆墨取來,謝芳華提筆寫了一張方子,遞給謝伊,“找個可信之人去盯着給六嬸母熬藥,熬好藥後,立即端來,讓她服下。”
謝伊點點頭,鄭重地接過藥方子,安排了一個人立即去了。
謝芳華又寫了一個方子,遞給六房老太太侍候的人,“六嬸祖母的藥也要儘快熬了服下。”
六房老太太點點頭,看着地上死去的老大夫,不解地道,“我怎麼也想不明白,他在府中這麼多年了,我們待他也很好,他爲人也實在,一直都沒什麼歪心思,這麼多年,府內也沒請別的大夫,都是他看診,他如今怎麼就下手害人了?他卻又死了……”
秦鈺看了那死去的老大夫一眼,喊道,“月落。”
“皇上。”月落應聲而出。
“立即查查這個人,什麼時候來的謝氏六房,什麼來歷、身份,近來都和什麼人有過接觸。”秦鈺吩咐。“是。”月落立即去了。
不多時,孫卓被小泉子匆匆帶來了謝氏六房,他來到後,給秦鈺見禮。
秦鈺擺擺手,指指地上的死人,“你來查查他的死因。”
孫卓點頭,走到那死者老大夫的面前檢查。
謝芳華看着他雖然年紀小小,不慌不忙,將來成就怕是比孫太醫還要青出於藍而勝於藍。
過了片刻,孫卓直起身,對秦鈺拱手,“回皇上,我查這個人是自己服藥而死,服用的不是尋常的藥物,而是催動身體快速生長的藥物,所以,我把脈時才感覺到他內腹已經催化到枯死的地步,人體內的心血枯竭,這個人自然也就死了。”
秦鈺點點頭,看向謝芳華,“看來是和明夫人服用的藥一樣,明夫人若是喝了最後那一碗藥,也是如此吧。”
謝芳華點了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