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瀾哥哥的手中竟然有雪蓮?
是了,雲瀾哥哥因爲焚心之毒折磨了多年,趙柯出身神醫谷,便尋天下好藥爲他解毒,能有雪蓮的確不稀奇。
雪蓮產自天山,以冰雪爲根,破冰雪而長成開花,抵抗鎖情熱毒,自然是正解。
這一刻,謝芳華心裡說不出是什麼滋味。
她只靜靜地躺着。
秦錚伸手推了推她,沙啞地催促,“你趕緊起來,去拿進來!”
謝芳華偏頭看向他,聲音也是極其暗啞,“你……確定?”
“自然確定!”秦錚伸手拍拍她的頭,指尖勾起她一絲長髮纏繞,“雖然用謝雲瀾的東西我千萬般不願意,但是比起你的委屈,又比得了什麼?大不了,我欠了他一個大人情,來日好好還他。”
謝芳華不說話。
“只要他不是要你,我就不怕欠了他的人情。”秦錚鬆開手,再次催促,“快去!”
謝芳華耳邊忽然想起謝氏米糧老夫人臨終之言,她垂下眼睫,慢慢地坐起身,幸好這裡是她的房間,早先的衣服都被秦錚給扯破了,她從衣櫃裡拿出一套衣裙快速地穿在身上,然後走到門口,打開了房門。
謝墨含一臉慘白焦急,見她出來,立即拽住她,“妹妹,你們……”
“沒有!”謝芳華搖頭。
謝墨含大舒了一口氣,“沒有就好。”頓了頓,他道,“我已經讓侍書去找風梨取了,沒想到雲瀾竟然有雪蓮。幸好來得及。”
謝芳華身子靠在門框上,不說話。
崔荊坐在院中的椅子上,對謝芳華招手,“丫頭,你過來。”
謝芳華看了外公一眼,緩步走了過去。
崔荊伸手拉過她的手腕,看了一眼,然後又對着她掩在衣服下的脖頸看了一眼,沉默片刻,緩緩道,“你果然是和你娘血液一樣。”
謝芳華看着他,依然沒說話。
“丫頭,你的血可解天下百千毒,但獨獨奈何不了兩樣毒。一樣是魅族的毒盅,一樣是情毒。”崔荊嘆了口氣,“魅族因血而生,血盡而亡。小丫頭,你的血可不是無窮無盡的。以後,不到萬不得已,不要動用了,傷了你的心元,無論如何補都補不回來。你可知道?”
“爲什麼奈何不了情毒?”謝芳華低低問。
“情乃人之根本。世間任何催情之藥,首先摧毀的是心神。心神一毀,情隨心動。你的血脈也是因情而生。自然不得解。”崔荊道。
“可是外公,我不覺得我還有情這種東西。”謝芳華道,“我的血難道不是無情之血?”
崔荊聞言頓時笑了,“傻丫頭!你的血怎麼是無情之血?”
謝芳華蹙眉。
“看不透,猜不透,悟不透的東西,就不要去看,去猜,去悟了。”崔荊拍拍她,“你只需要跟隨自己的心走就是了!做每一件事情之前,問問自己的心,只要當時覺得是對的,哪怕做了也不後悔,那麼就去做。”
謝芳華點點頭,看向天空,即便今日沒有云瀾哥哥的雪蓮,她用自己救秦錚。那麼,比起讓他死,她也覺得,這件事情不會後悔。
“世子,是雪蓮!取來了。”侍書抱着一個錦盒匆匆跑來。
謝墨含伸手接過錦盒,打開看了一眼,立即驚喜地喊謝芳華,“妹妹,是雪蓮!”
謝芳華走過去,對着錦盒看了一眼,不但是雪蓮,還是一株千年的雪蓮。她點點頭,伸手接過錦盒,拿着進了房間。
“千年雪蓮可是難得!小丫頭,用一半應該就可以解了他的毒了!因爲他身體裡曾經似乎服用過千年雪蓮,再加上你的血,有了抗性,否則哪裡能堅持這麼久?已經距離他中毒兩個時辰了。”崔荊立即道。
謝芳華點點頭,關上了房門。
秦錚躺在牀上,保持着謝芳華離開的姿勢,一動不動,看着棚頂的眼睛已經盡是火紅色。
謝芳華來到他近前,從錦盒拿出一株天山雪蓮,掰了半株,扳過他的頭,手心催動功力,頓時一陣涼風撲面,將雪蓮放在他脣邊,“張嘴!”
秦錚忽然道,“我後悔了行不行?”
“不行!”謝芳華搖頭。
秦錚似乎嘆息了一聲,慢慢地張開嘴,將雪蓮吞了下去。
謝芳華見他吃下雪蓮,將錦盒放在一旁,她上了牀,讓他盤膝坐下,她也盤膝坐在他身後,雙手放在他後背心,幫助他將雪蓮儘快地融化一同抵抗鎖情引。
兩盞茶後,秦錚眉心的紅線已經沒那麼紅了,她恢復了清明,對謝芳華道,“你住手,剩下的餘毒我自己來吧!”
謝芳華聞言慢慢地鬆開了手,身子軟軟地躺在了牀上。
秦錚回頭看了一眼,見她除了額頭有些汗水,疲憊至極外,並沒有別事,便專心地運功。
大約又過了兩盞茶,秦錚緩緩地收功,躺在了謝芳華身邊。
謝芳華伸手給他把脈,鎖情引的毒全部解了。她大舒了一口氣,坐起身,走到衣櫃裡,拿出一套軟袍,扔在了他身上,然後抓起錦盒,走出了房門。
房門打開,謝墨含立即上前詢問,“怎麼樣?可是解了?”
謝芳華點點頭,“解了!”
謝墨含舒了一口氣,“總算是解了!”
“這裡是剩下的半株雪蓮。”謝芳華將錦盒遞給謝墨含。
謝墨含伸手接過,對她道,“這半株雪蓮還給雲瀾吧!”
此時,崔荊走過來,看着錦盒,對二人道,“我如今已經琢磨出了能祛除含兒病根的辦法了。但就缺少一味雪蓮。這半株我看就留下給含兒入藥吧!”
“不行!”謝墨含搖頭,“外公,我身上的病根不是一日兩日了,長年累月。這千年雪蓮珍貴難求,如今已經用了雲瀾半株了。不能再用了。況且他身上也有病,不比我的身體好。他該是用得到。”
崔荊聞言疑惑地問,“他的是什麼病?”
謝墨含搖搖頭,看向謝芳華。
謝芳華猶豫了一下,將錦盒從謝墨含的手中拿過來,交給了崔荊,“外公,既然這半株雪蓮給哥哥就能治好他的病根,那麼,這半株你便給哥哥用了入藥吧!”頓了頓,她抿脣道,“至於雲瀾哥哥,一株千年雪蓮都救不了,更何況半株?留給他用處也是不大。既然拿來了,就不必還回去了。”
崔荊驚訝,“什麼病連千年雪蓮都救不了?”
謝芳華左右看了一眼,見無人,她無聲地道,“魅族的焚心之毒!”
崔荊面色大變。
謝墨含顯然是知曉謝雲瀾身體的毒極其霸道,不同於尋常之毒,隱約知曉是咒毒,但也沒想到是傳說中的魅族焚心。他一時也沒了言語。
若是魅族的焚心,自然不是一株千年雪蓮便能管用的!
別說是千年雪蓮,就算是千年人蔘,千年靈芝加在一起,也解不了魅族的焚心。
咒,是入之靈魂之毒!
焚心之咒更是魅族的王族絕咒。
人未死,心已焚。焚心嗜血,嗜血焚心。
“他中的竟然是魅族的王族絕咒……”崔荊面色大變後,捋着鬍鬚,面色沉凝地看着謝芳華,“丫頭,你雖然知曉魅族的焚心之咒,但是可曾知曉,不是什麼人都能被下中焚心之咒的?”
謝芳華不解地看着崔荊,“外公的意思是……”
“沒有魅族王族血脈的人,即便有人對其下焚心,也是無效用。”崔荊緩緩道。
謝芳華眸光驟然一緊。
“回頭讓我見見這位雲瀾公子吧!”崔荊拿着錦盒,向海棠苑外走去。
謝芳華看着崔荊走出了海棠苑,直到沒了蹤影,對謝墨含問,“哥哥,可給外公安排住處了?”
謝墨含點頭,“請外公住在我的芝蘭苑了!”
謝芳華點點頭,低聲道,“我的血脈,是繼承了娘,雲瀾哥哥若是……他傳自誰?”
謝墨含搖搖頭。
謝芳華看向城外的方向,層疊房舍下,什麼也看不見,她問,“風梨呢?”
侍書站在門口,聞言立即回話,“他送來雪蓮之後就趕回去了!”
謝芳華不再說話。
謝墨含看着她,低聲問,“妹妹,今日到底是怎麼回事兒?秦錚怎麼被害成這樣?他該不是一個輕易被人害了的人。”
謝芳華平靜地道,“今日皇上、皇后一起聯手,在皇宮內佈置了龍潭虎穴,招他進宮的同時,也將李如碧招進了宮。對二人不約而同地下了鎖情引。皇宮畢竟是皇權的中心。秦錚一直太過自大,應該是根本沒想到皇上、皇后對他使出如此的下作伎倆,才中招了。”
謝墨含聽罷後嘆了口氣,“若是這樣的話,原也怪不得他!一直以來,他是英親王府錚二公子,德慈太后,英親王妃寵着,背後有王氏和崔氏,還有英親王給的隱衛。無人敢奈何他。更何況皇宮裡他自小就常去,也沒有一回是在皇宮出事兒的。”
“正因爲如此,所以,皇帝和皇后才突然來了這麼一次,讓他險些被害死。”謝芳華有些惱怒,“堂堂帝后,竟然用如此卑劣的手段。真是可笑!”
“妹妹,帝王之術,向來是普及天下之術術。皇權的路上,鮮血白骨,幾乎堆積成山。明面的,陰暗的。比之鎖情引還要過甚的不知凡幾。”謝墨含溫聲道,“你單隻想想無名山,便覺得不可笑了!”
謝芳華想起無名山的活殭屍和活死人,她沉默下來,的確,這樣一比,小巫大巫之別了。
“秦錚應該是不會就這麼算了!總要找回場子來。”謝墨含道。
謝芳華點點頭,“他冒着身體裡的毒不解,等在皇宮不走,等着皇上、皇后帶着一羣人找上門。他從皇上的手裡生生地要了鎖情劍。”
“鎖情劍?”謝墨含一怔,“就是南秦太祖皇帝曾經收在國庫的鎖情劍?”
謝芳華點點頭,“就是那兩把!”
謝墨含忽然笑了,“可真有他的!若是皇上給了這兩把鎖情劍,他中的這毒和這一番這折磨到了值了。能大體相抵了!”
“給了!”謝芳華道,“皇上沒怎麼猶豫,送給我了!”
“這也算是一樁交易,秦錚不再追究鎖情引之毒,藉機要了鎖情劍。因這鎖情引和鎖情劍相同兩個字,皇上也不能不給了。畢竟做了事情,心下有虧。若是讓英親王和英親王妃知道……皇上和皇后如此對付他們的兒子,會如何?英親王也許幹,但是王妃可不會幹!定然會攪得他皇宮不得安寧。”謝墨含笑着道,“帝后失德,卑劣手段一經傳開,可是比兩把鎖情劍還嚴重的事情。”
謝芳華笑了笑,“秦錚就是看準了這一點,才非討了個補償纔回來。”
“那兩柄劍在哪裡?”謝墨含問。
謝芳華看向侍畫、侍墨。
侍畫、侍墨連忙道,“在車裡!下車時奴婢也着急,沒帶回來,這就去取!”
謝芳華點點頭。
二人剛要擡步,謝雲繼抱着一個長匣子從外面走進來,嘖嘖道,“不用去取了,我拿來了。可真是兩把好劍!還別說,秦錚這毒中的的確是值得!”
說着,他便走到了近前,來到院中石桌前,將長匣子放在了上面。
謝墨含走到近前,打開長匣子,將兩柄劍取出來,觀摩了一番,讚歎道,“不愧是萬年寒池裡的玄鐵打造的寶劍。只看這劍身如冰雪,劍刃鋒利,定然是削鐵如泥。”
“不止削鐵如泥,據說還能有通靈之作用。”謝雲繼伸出手,“據說這兩柄劍互相引了情人的血,能千里傳音。不知道是不是真的。”話落,他對謝芳華擺手,“芳華妹妹,你過來,我們試試!”
謝芳華白了他一眼。
房門忽然從裡面打開,秦錚懶洋洋地出現在門口,對謝雲繼道,“你若是要試的話,信不信我將你的手給剁了!”
謝雲繼的手立即縮了回去,轉頭看向門口,對秦錚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眼,哼了一聲,“秦錚,你說,你是不是故意中了鎖情引的毒,就是想要沒大婚先與芳華妹妹洞房?”
秦錚揚眉,“若是我有那個心思,剛剛在千年雪蓮來的時候,也不該放了她。”
謝芳華不屑,“你是突然良心發現了!”
秦錚嗤笑,“爺想做什麼,就做什麼,不想做什麼,誰也強求不了。良心是個什麼東西!我從來就沒有!”
謝雲繼一噎,扭頭看向謝芳華,“你快看看!他這副德行,我竟然還損耗了三成功力早先想救他。真該讓他被自己身體裡的火燒死。免得出來禍害人!”
謝芳華沒說話,看着秦錚。
秦錚慢悠悠地擡步向桌前走來,待來到近前,伸手抓住了謝芳華的手,與他的手一起地放在了劍刃上。
“喂,你們要幹什麼?”謝雲繼頓時睜大眼睛。
秦錚不理他,將他和謝芳華的手按在了劍刃上。
謝墨含突然道,“錯了,不是中指,是食指,食指才連心!”
秦錚立即換了食指,謝芳華還沒感覺到疼,食指上就被鋒利的堅韌劃破了,她擡眼,秦錚的食指也同樣被劃破了。兩人的血同時落在了劍刃上,瞬間就被劍給吸收了。
“原來這兩個東西也是個喝血的!”秦錚拉着謝芳華的手放在了另一柄劍上,兩個人合在一起的鮮血又被另一柄劍吸收,他忽然笑了笑,“你們喝了我們的血,以後就得忠於我們。別說千里,哪怕是萬里,也能心靈相通!永世不棄!”
謝芳華看着兩柄劍身,不知是不是聽懂了秦錚的話,兩柄劍身齊齊地發出了一聲歡快地鳴吟,像是回答了秦錚。
秦錚脣角的笑容擴大,面上也現出了愉悅之色。迴轉頭對謝芳華道,“你聽到了嗎?它們答應了!”
謝芳華看着他明明經過一番折騰,體虛疲憊,卻笑得開心愉悅,像是孩子,她也忍不住笑了,不想破壞氣氛,點點頭,“聽到了!”
謝雲繼這時忽然哀呼一聲,“我的眼睛啊……哎呀,長針眼了!”
“眼珠子挖出來,就什麼也看不見了。”秦錚嘴毒地道。
謝雲繼聞言忿了一聲,“果然是沒良心!”
謝墨含失笑,“如今天色不早了,都還沒有用午膳。先用膳吧!”話落,他對秦錚道,“我覺得宮裡鬧了那麼大的動靜,英親王府不可能得不到消息。爲了不讓王妃擔心,派人傳個話回去如何?”
秦錚點點頭。
謝墨含叫來侍書,吩咐了一句,侍書立即出了海棠苑。
侍畫、侍墨連忙去了廚房,不多時,端來飯菜,擺在了院中的桌子上。謝墨含和謝雲繼同樣跟着忙和了一響午沒用膳。四個人一起坐在了桌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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