忠勇侯府小姐思慕四皇子秦鈺之事,擱哪個男人身上,都是會怒的,更何況他是和秦鈺自小就看不順眼不對盤的秦錚。
平陽縣守一邊認錯,一邊偷眼打量秦錚臉色,見他怒氣不消,看來短時間是不會消了。他後背已經被冷汗浸透,只能一再地轉移他此時被困住的怒容,小心翼翼地開口,“錚二公子,那您看此事怎麼辦?”
“什麼怎麼辦?”秦錚心中被怒意席捲,似乎只剩下了怒意。
平陽縣守無奈,他爲何顛顛地跑來胭脂樓還憑白地捱了這位爺兩腳?不是爲了八皇子等五人被人抓走挾持之事嗎?這可不是小事兒。但他不敢責怪秦錚此時怒得連腦子都沒了。只能解釋道,“關於八皇子和程公子等人的事兒。”
“還能怎麼辦?找人唄!這是你平陽城一城之首的責任。你問我?”秦錚冷哼一聲,“他們五個人保護不了自己,五隻廢物,沒有本事,就在家貓着,不要出來。如今給別人搗亂!”
平陽縣守深吸了一口氣,“那……下官這就派人去找?”
“你不派人去找,難道要爺我派人去找?”秦錚反問他。
平陽縣守徹底地被秦錚一句話給撅了回來,對跟來的一隊垂着頭假裝什麼也沒聽到的官兵擺手,“快,快,你們都快去找八皇子等人。務必將人給找到,安全無恙地帶回來。聽到沒有?”
那一隊官兵連忙應是,恨不得立即離開這裡,連忙匆匆離開了。
平陽縣守費力地從地上爬起來,拍了拍身上的土,覺得秦錚應該是不會再踢他了吧!但還是距離他遠了些,謹慎地問,“那錚二公子您……”
“我?”秦錚瞅着他,臉色異常難看,“什麼?”
平陽縣守斟酌了片刻,方纔看了一眼身後的胭脂樓道,“這胭脂樓實在不是一個好待人住人的地方。您怎麼就上胭脂樓來了?”
秦錚聞言氣不打一處來,“這間樓面甚是大氣華麗,謝芳華便看上了,要來這裡住。她一個女人家,什麼也不知道。爺礙於面子,能說這裡是不能待人的地方嗎?只能帶着她來了。”
平陽縣守瞭然,聽音辨意,和着是爲了忠勇侯府小姐。還別說,這胭脂樓的門面還是平陽城數一數二的奢華大氣。但可惜是脂粉之地。藏在深閨多年的忠勇侯府小姐認爲是個好酒樓客棧,不曉得內裡乾坤也不奇怪。他又抹了抹汗,“您上次來平陽城,就是下榻在了下官的府上,若是不嫌棄,還請您再移駕蓽府小住。您看如何?”
“你府上還有廚子會做紅燒鱖魚嗎?”秦錚沉着臉問。
平陽縣守愕然了一下,連忙躬身回答,“有,那會做紅燒鱖魚的廚子還在。只要您去了,下官就讓他趕緊給您做。”還有一句話他沒說,只要您消氣別再殃及魚池踢我就好。
“那就去你府上吧!”秦錚算是勉強承了他的邀請。
平陽縣守心下鬆了一口氣,但還是覺得應該問一下里面那女子,哪怕這位爺如今惱了,那也是他的未婚妻。更甚至,人家是忠勇侯府的小姐,唯一的嫡出小姐。若是真正論起來,可是比皇后公主們都尊貴的主。於是大着膽子試探,“那裡面那位小姐……”
他是不敢直呼謝芳華閨名的!
“她?”秦錚聞言剛消散了些的怒意又席捲上臉龐,“她愛住在這裡,就讓他住吧!”
平陽縣守立即打住了話。
秦錚離開胭脂樓門口,向前走了兩步,見平陽縣守沒動,他回頭怒道,“還不走?你難道也想住在這裡?”
“自然不會。下官是想應該仔細地盤問一番當時八皇子等人被抓走的情形……”平陽縣守覺得不能就這麼匆匆走了啊。
秦錚冷叱一聲,“還盤查什麼?秦傾等人是當着爺的面被抓走的。有一個人要來殺謝芳華,謝芳華帶來的忠勇侯府的護衛抓住了一個活口。那一羣黑衣人見此,便拿了秦傾和程銘等五人,要拿這五人來換。想必被抓住的那人極爲重要。她料想他們也不敢殺了那五人,必定牽扯太大。於是,自然是不交換的。那五人便被帶走了。”
平陽縣守愕然,“有人要殺忠勇侯府小姐?”
“這就是經過,你再盤桓在胭脂樓問多久,也是這樣。難道爺的話你還不信?”秦錚豎起眉頭,“這兩日,每日都有來找我和謝芳華麻煩的人。我竟不知道了,平陽城在你的管轄下,竟然這麼亂了嗎?先是有人用殺手門滿門的性命威脅飛雁來殺我,然後是有人在我住的地方放養毒蠍子害人。秦傾無故被牽連被毒蠍子咬傷。如今這又有人來刺殺。可真是一刻也不消停。”頓了頓,他怒道,“我看你這太平官做久了,只知道吃喝玩樂,對政事卻玩忽職守。是以才使得這裡這麼亂。我看真應該上奏皇叔,革了你的職!”
平陽縣守聞言嚇得臉一白,連忙求饒,“哎呦,錚二公子,我的爺哎,您如今在怒氣頭上,可別嚇唬我這一把年紀的人。我真不經嚇啊。您的話我能不信嗎?最近因了花燈會,您知道,每年這時候,花燈會前後,都是要亂上一陣子的。京城也一樣。天下各處也不例外。這可不是下官荒廢政事,玩忽職守啊。”
秦錚冷冷地哼了一聲,“就算是你說得對!但事情也未免出得太多了。你若是將這平陽城治理得水泄不通,賊人能進來作亂?一波又一波的,不拿你質問拿誰質問?你非要爺將命丟在這裡,你才高興是不是?”
平陽縣守心下一灰,臉也有些灰了,架不住秦錚這一番話,他幾乎要哭了出來。知道這位公子爺不好惹,可不是一般的公子哥貴裔子弟。知道他又來平陽城的時候,他心裡就已經擔了一百個小心,生怕觸動他麟角。如今還是避無可避地給撞在了刀口上。一時間真是百口莫辯。只能再度承認錯處,“錚二公子您說得對,是下官監管不嚴。讓您受驚了。今日之後,下官一定全城戒嚴,加倍小心,爭取再不出現這類的事情。你放心,您的安危抱在下官的身上。您若是在下官的地盤丟了命,最遭殃的可是下官啊,還有下官的全家老小,下官怎麼能高興?”
秦錚聞言臉色稍霽,“你知道就好!”
“下官自然是知道的,知道的。”平陽縣守連連道。
“那就走吧!去你府邸,先吃過飯,我們再商量商量怎麼給皇叔上奏摺稟告這些事情。也好懲治一番這些無法無天爲非作歹的賊人。”秦錚擺擺手。
“是,是!”平陽縣守哪裡還敢在這裡再停留。連忙指着自己的轎子道,“您上轎!”
“爺沒你嬌貴,你坐轎子吧!”秦錚劈手從一個護衛手裡奪過馬繮繩,利落地翻身上馬。
平陽縣守只能自己苦着臉上了轎子。
不多時,平陽縣守帶着秦錚離開了胭脂樓,由留下的幾名府兵護衛着,想縣守府而去。
秦錚騎在馬上,一張臉沉着,頭也沒回。
平陽縣守坐在轎子內,一邊抹着汗,一邊總覺得哪裡不對味,但想了半響,也沒覺出個所以然來。只能暫時壓下。深深地覺得,這英親王府的小魔王真真是不好惹,怪不得能在南秦京城橫着走。都是被當年的太后還有如今寵兒子寵得跟什麼似的英親王妃給寵壞了。
不過換句話說回來了,是個男人便不能忍受自己的女人思慕別的男人。
他想到此,心思驀地一驚。忠勇侯府小姐思慕四皇子秦鈺?
思慕四皇子秦鈺?
是四皇子秦鈺啊……
被貶黜到漠北,又由漠北迴來剛踏入平陽城地界的四皇子秦鈺啊!忠勇侯府的小姐怎麼會思慕四皇子秦鈺?她何時思慕四皇子秦鈺了?
四皇子可知道今日之事?
他一時間覺得頭又疼了起來。恨不得祈禱諸天神佛快快開恩,讓這些皇子王孫公子爺們趕緊地平安地快離開他這平陽城。平陽城真是小地方,容不下這些大爺們。
但說秦錚怒氣衝衝地下了樓,春花、秋月連忙進了煙雨樓,一左一右要扶起謝芳華。
“主子,您傷到了沒有?”二人心下緊張,心中也有些怒氣,錚二公子就算再怎麼惱怒,也不該對女人動手啊!真不男人。比言宸公子差遠了。若是言宸公子,纔不會如此對主子呢。
謝芳華見二人緊張,一臉憤懣,她收起了臉上委屈含淚的情緒,忍不住笑了笑,對二人擺擺手,“我沒事兒,他沒打我,只不過推了我一下,也沒摔到,更沒傷到,我自己能起來。”
二人一愣,一時間不明所以,更不知道謝芳華爲何還笑得出來?錚二公子剛剛那副樣子,恨不得吃人。她們看着都膽寒。
謝芳華慢慢地站起身,同時隨手將地上的椅子拉了起來放穩,走到窗前,看向窗外。
正巧看到了秦錚一連踹了平陽縣守兩腳,並同時對着他殃及池魚,那神態簡直盛怒至極。
她忍不住又勾起了嘴角,想着這個人對她身上的怨氣醋意和怒氣如今都找到了發泄口,算平陽縣守倒黴了。不過估計他是經過這幾天的事情,最主要是因爲他將秦鈺隱秘地弄做十二花之首之事,害得他中了同心咒。他早就想踹這個平陽縣守了。
如今這平陽縣守苦着一張臉,顯然還不明白他是故意借題發揮踢他。
謝芳華搖搖頭,得罪誰也別得罪秦錚。這個男人……不,確切說,他還只能算是個少年!實在是……什麼事情都做得出來!
他竟然敢說她思慕秦鈺?
當時平陽縣守定然是聽到了,跟隨平陽縣守上來的兩名衙役府兵顯然也聽到了。
而他又故意在胭脂樓門口踹了平陽縣守兩腳,對他借題發作了一番。光天化日之下,可是所有人都能看得到。恐怕不出明日,他盛怒發作踢打平陽縣守的事情便會傳到京城去。
四面八方的城池也會漸漸地傳揚開!
秦錚給他自己在跋扈橫行張狂這樣的風評上又加了一筆踢打朝廷命官!
很多人自然要詢問根由的!
而也會牽扯出她,少數人也會知道因爲秦鈺!
謝芳華見那人發作完了,騎馬離開,頭也不回,平陽縣守一邊抹着汗一邊上了轎子。不多時,胭脂樓門口便靜了下來。她忽然站在窗前,低低地笑了起來。
春花、秋月不明白主子笑什麼?在她們看來,錚二公子實在是紈絝肆意發脾氣得極可怕!
他今日辰時初到胭脂樓時,看着是翩翩如玉的公子,行止貴氣風流,雖然待人有些冷淡不易親近,但也不是這種絲毫不收斂自己脾性的盛怒發作人。他怒的時候,讓人只深深地記住了他盛怒的模樣,那一張極爲清俊瑰豔的容貌都被他的脾性淹沒了。
謝芳華笑了半響,才慢慢地止住了笑,回首看了二人一眼,眸光依然帶了絲笑意和痕跡,也不對二人解釋緣由,只道,“你們二人去樓內安撫一下因剛剛平陽縣守帶着府兵出現引起的恐慌和騷亂。稍後再去打探一番月娘的行蹤,然後報給我。”
二人對看一眼,齊齊應聲,出了房門。
房門關上,謝芳華重新坐在桌前,拿起筷子,慢慢地吃着飯。
耽擱得時間不久,所以,飯菜還溫着。
吃了個正溫飽,謝芳華便放下筷子,端着春花和秋月隨着飯菜端來的紅棗薑湯喝着。
秦錚這個人,嘴上雖然說着惱怒的話,心裡雖然對她的某些事情哀怨無奈生悶氣,但是也知道她有些事情是一定要做的,所以,乾脆自己住去了平陽縣守府,給了她足夠的空間。
畢竟,他如今武功盡失,她還得照看他,實在是有些拖累,尤其是他在身邊,她有諸多的顧忌,不能放開手腳。照如今看來,哪裡還有他去平陽縣守府更安全和更光明正大的?
平陽縣守一定會不遺餘地地伺候好這位公子爺!決計不敢讓他出事兒!
不過,她有些疑惑,秦錚危急的時候,青巖都沒有出來,他將他派去哪裡了?
到底是什麼事情,讓他派出了自己的貼身隱衛?
不多時,春花、秋月便又回到了房間,春花對謝芳華低聲道,“因如今是白天,胭脂樓裡並沒有多少客人,雖然有些驚動,但也無大礙。已經安撫住了。”
謝芳華點點頭。
“屬下二人給月娘傳信了。那些黑衣人出了城。往南去了。短時間內怕是不好尋到落腳點。”秋月想了一下又道,“主子,若不然我出外去打探一番。”
“往南……”謝芳華手敲在桌案上,低眉沉思,“南城郊外都有什麼?我若是沒記錯,南城郊外三十里處有那怪人的毒藥圃?”
“是的。但那怪人死了。如今屍體已經送去衙門驗屍了。”春花道。
“這雨也不大!”謝芳華忽然向外又看了一眼,說了一句不相干的話。
二人不明所以,不知道如何答話,只看着她。
謝芳華站起身,“若是胭脂樓無事兒的話,你們二人隨我出城一趟吧!”
“主子?您要出城?”二人齊齊看向窗外,頓時不贊同地道,“您來葵水了,如今外面雨雖然不大,但氣息比較寒涼。您的身子嬌貴,怎麼受得住?”
謝芳華笑了一聲,“我的身子何曾嬌貴了?”
二人想起她是從無名山待了八年回來的,一時無言。天下人人都知道忠勇侯府小姐的身子金嬌玉貴。但是天機閣的人都知道,她是從怎樣的地獄裡爬出來的。
“走吧!”謝芳華向門外走去。
二人看着她,“您就這樣出去?不換衣遮掩容貌了?”
謝芳華腳步不停,“現在多少人都知道我隨秦錚來了平陽城,遮不遮掩也沒什麼不同。而那個怪人所住的毒藥圃既然牽連了謝氏,我身爲忠勇侯府的小姐,怎麼也要去看一看的。”
二人點點頭,猶豫了一下,還是跟在了她身後。
來到胭脂樓後門口,有人備好了車。
三人上了車,馬車駛離了後門口,向南城而去。
因外面下着雨,大街上沒有多少行人,一路暢通無阻,不多時,便來到了南城門。
因出了八皇子等人被劫持帶走之事,南城門已經由平陽縣守下令,全城戒嚴,但是這自然是難不住春花、秋月,遞交了隨時進出城的牌子,守城的士兵自然放行。
馬車出了南城門後,車伕便揮着馬繮,馬車沿着官道跑了起來。
雨雖然不大,但是路上泥濘,馬車跑得並不快。
一個時辰後,來到了三十里地外。
這一處是荒郊,有一片窪谷,窪谷內有一排房舍。
馬車停住,春花、秋月四下看了一眼,沒有任何異常,便跳下了馬車,對謝芳華道,“主子,那處毒藥圃就是這裡。”
謝芳華挑開簾幕看了一下,跳下了馬車。
秋月立即給她撐起傘遮住雨,她轉頭看了一眼,秋月的半個身子露在雨中,便自己接過傘,打量了一眼這一片窪谷,四處種着藥材,一排房舍在藥圃的正中間。
她看了片刻,擡步向裡面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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