餘額不足
杜龍從口袋裡摸出一包還沒開的玉溪丟給薛立華,笑道:“薛組長,你是省裡來的,又是老煙槍,應該比較識貨,你拆開抽一支,就知道我的煙是從哪來的了。”
薛立華疑惑地摁滅手裡的煙,結果杜龍遞過來的玉溪仔細瞧了瞧,也沒瞧出什麼不對,他吃開包裝,打開煙盒,先嗅了嗅味道,便覺察出有些不對,待他點燃一支吸了口,就像杜龍說的,他這個老煙槍只吸了口便完全將這支玉溪與市面上能買到的普通玉溪區別開來,這支菸香醇不少,不像是三四十一包的中檔貨啊。
薛立華心中有些明悟,卻又不敢確定,他望着杜龍道:“這煙有些不對勁,你是從哪弄來的?”
杜龍有些驚訝地看了薛立華一眼,說道:“你沒抽出來?哦……這也難怪,這些煙不是一般人能抽到的……你沒抽過總該聽說過特供吧?”
薛立華的臉刷地一下變得火燙,是的,他沒抽過特供,因爲他沒那福分,但是他倒確實知道特供的事,特供,也就是特殊供應的意思,雖然特供是官方一直否認的東西,不過事實上一直存在,菸酒等廠商爲了得到政府的支持,往往每個月都會用各種名義免費給各級政府部門提供檔次、數量不一的特供產品。
因爲一再有官員太過白癡,拿着九五之尊等天價特供煙在公衆場合抽被曝光倒臺,聰明點的商家就會在特供的包裝上做點文章,用低檔外殼包裝高檔內在……譬如像薛立華手裡這一包,乍看像普通三十來元一包的玉溪,實際上裡頭的菸葉很可能是九十一百的高檔貨,別人是以次充好,特供是以好充次,這樣官員們得了實惠,又不用冒被曝光的風險,真是再體貼不過。
這就是爲什麼特供一直存在,卻無人發現的原因,那些市面上賣的特供菸酒,到處印刷着特供字樣的包裝,假冒的手段跟它們的品質一樣低劣,但卻還是供不應求。
薛立華是省裡來的,沒吃過豬肉也見過豬走路,被杜龍這一點醒,他恍然大悟的同時卻又羞臊不已,因爲他覺得自己當着手下的面,被人打臉了!
看到杜龍那略顯驚訝又有些得意的臉,薛立華有些惱羞成怒了,有特供煙抽就了不起啊?被雙指的人還沒見過這麼拽的!小子,你別忘了現在是在我的手裡,我想捏你圓你就圓,我想捏你扁你就扁!
杜龍如今還是預備黨員,處於考察期,所以雙規還沒他的份,雙指則是面對所有人的,在指定的地方指定的地點交代情況,因此稱之爲雙指,因爲雙指面對的人身份沒有雙規特殊,所以執行雙指的時候也沒有雙規那麼規範,倘若杜龍不是仗着有背景,哪怕真的理直氣壯,也不敢在被審查的時候兩三句話就把主審官給氣得暴跳如雷啊。
薛立華真的生氣了,他冷笑道:“就算你可以從領導那裡拿到特供煙,數量上也不對,你難道天天去領導家串門拿東西嗎?你哪來那麼多煙到處發?很多人都說抽過你發的煙呢!”
杜龍微笑着搖了搖頭,他說道:“薛組長你想必是沒當過領導吧……我多多少少也是派出所所長,我有必要見到誰都給他發煙麼?很多人都是胡說的,這樣他們就可以向別人炫耀,借我的光來擡高自己……就算髮也就發一支兩支吧?一包煙能發二十個人了,況且我自己還有搭檔都是不抽菸的,我從領導那拿來一條煙,夠我用至少一個月,我每個月去拜見不同的領導,領導都很客氣,我送去水果然後提點菸酒回來……就夠我花銷的了,若是薛組長喜歡,回頭我就給你帶一條來。”
薛立華那個氣啊,杜龍說得對,他真沒當過領導,一直在省紀委的底層廝混,因爲沒啥能力,靠着工作時間長才勉強在紀委裡有了那麼點兒地位,好不容易碰到杜龍這麼個千古罕見的高不成低不就的任務,他就搶着帶隊來了,沒想到杜龍卻是個官場裡千古罕見的刺頭,才說了幾句話啊,薛立華就被杜龍連諷帶刺弄得是面目無光,這究竟是誰在審誰啊?
從香菸這裡是沒法再查了,薛立華吸了口氣,開始轉向別的方面,面對薛立華的詰問,杜龍是兵來將擋水來土掩,不論薛立華問出什麼刁鑽問題,杜龍都用帶着點譏諷,有點高高在上的語氣把他直接拍回去,一次又一次地讓薛立華心浮氣躁面紅耳赤,旁邊的記錄員看到兩人較勁,感覺自己就像是在看不對等的乒乓球比賽,杜龍是世界級的球員,而薛立華卻是幼兒園級的,他一發球就被杜龍直接殺回來,只有滿地撿球的份,這一邊倒的局面,何時纔是個頭呢?
薛立華手裡的棋子被杜龍殺得差不多的時候,他終於祭出終極大殺器,他壓抑着心中的怨憤,從檔案夾裡拿出一張張的照片推到杜龍面前,照片有些模糊,不過裡頭的主角還是很容易辨認出來的,那穿着警服戴着大墨鏡的不正是杜龍麼?
只見一張照片裡的杜龍高舉着警棍,一副用盡全力向面前一個佝僂的青年打去的樣子,下一張照片則是杜龍狠狠地一腳踹出,被他踢中的青年騰空而起,就像電影裡拍的特寫鏡頭……
薛立華緊盯着杜龍的臉,希望能在他臉上看到驚慌的神色,但是他失望了,杜龍看到那些照片,臉上露出的還是略帶得意的神態,他呵呵說道:“拍的不錯嘛,只可惜模糊了點,這一腳真帥……”
薛立華板着臉說道:“杜龍,你因該知道打人是不對的,何況你還是一位警官……我們接到很多關於你仗勢欺人亂打老百姓的投訴,看到這些照片,你打算怎麼解釋?”
杜龍嘴角又露出讓薛立華又氣又恨的微笑,那是充滿自信的微笑,在這微笑之下,薛立華已經丟盔棄甲好多回了,這一回難道也不例外?薛立華開始有點絕望了。
杜龍微微一笑,彈着照片說道:“有必要解釋嗎?我輕易不會打人,捱打的,肯定是活該……”
薛立華拍案而起,瞪着充血的雙眼,他怒吼道:“杜龍!你太過分了!你像是個警察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