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甘道夫’決定犧牲自己，來救出所有魔法師，以及殺傷這些敵對魔法師的超凡者。
或者說，是諾蘭決定了捨棄‘甘道夫’這個分身。
對諾蘭來說，這次與阿斯蘭大陸明面上勢力的對抗，不論過程如何，最終需要達成的目的共有以下四個：
第一，向正在暗處觀察的真靈們傳遞‘魔法師還沒有半真靈以上的實力’這一假消息，以避免受到過多的關注；
第二，讓魔法師的強大印象深入人心，同時令魔法師內部產生某種信念或者凝聚力；
第三，減少阿斯蘭大陸目前相比低階超凡者數量而言、顯得過多傳奇以上階位的超凡者數量，以平衡超凡者社會的生態，讓低階超凡者擁有良好的上升空間、超凡的秩序不再被少數強大的超凡者所把控，
第四，在達成以上幾個目標的前提下，引起其他沒有在阿斯蘭大陸佈局的太古真靈們的興趣、讓祂們自發地插手阿斯蘭大陸的局勢，諾蘭則可以藉此將魔法師羣體從旋渦的最中心中抽離。
爲了達成這四個目標，還有幾個關鍵的平衡點。
如果四大賢者同時出手，則表明魔法師對於其他勢力有着強烈的對抗心理，很容易引發真正的‘全大陸公敵’這種情況，因此‘出場’的只有甘道夫，並且通過語言表達了其他三名賢者的立場，以免引起其他勢力的敵視。
另外，對敵對三方的超凡者造成減員的同時，魔法師羣體本身也必須出現損失，否則一名賢者就足以對抗三名同階位超凡者的話，也會引起來自暗處的猜忌目光。
魔法師損失的最好是具有代表性的人物，這樣既平衡了暗處那些真靈們的心理，也能夠使魔法師羣體內部產生共鳴。
‘引領魔法之賢者’甘道夫，顯然就是最好的犧牲對象。
作爲魔法結社的最高席，同時擁有多名高序列的魔法師學生，在魔法師羣體中知名度最廣、形象也最親善……
因此從一開始，諾蘭就打算‘犧牲’掉甘道夫這個馬甲。
‘甘道夫’剛纔所說的所有話語，都經過了魔法術式的放大傳播，不止敵人聽到了，所有魔法結社內的魔法師們都聽到了。
對敵人來說，這些話加上甘‘甘道夫’接下來的自我犧牲、是諾蘭計劃中的‘示弱’的表態；而對於魔法結社內部的魔法師來說，這卻是一次使他們產生共鳴、產生使命感的絕佳機會。
配合上諾蘭早有預謀佈置的一系列隱秘的心靈和情緒引導術式，那效果就更加倍兒棒了……
……
“老師！”
負責維持界域魔法陣某個節點的朱利安最先發現了不對。
此時的朱利安赫然已經達到了傳奇魔法師的階位，對於世界真實的理解更進一步，因此很快就察覺了‘甘道夫’這個神秘魔法術式的不尋常。
那種無形、不可視的詭異術式，他曾在某一本署名霍恩海姆的破舊手札中看到過相關的描述。
在發現‘情緒源質’之前，魔法體系中的精神力階梯一直沒有得到解決，當時的研究中曾經有過‘燃燒靈魂以短暫獲得大量靈魂源質、並以之產生龐大的精神力’這種課題。
確實通過這種自殘的方式，魔法師能夠做到短時間擁有超出靈魂承載極限的精神力量，但靈魂的損傷至今還沒有穩妥的修復辦法，因此這個課題很快就由於‘情緒源質’的發現而廢棄了。
但燃燒靈魂的手段卻被記錄了下來。
不能用來解決精神力階梯的問題，但還是可以作爲一種魔法師的備用手段的。
這卷署名霍恩海姆的破舊手札，寫成的時間是魔法歷第十三年，也就是諾蘭十三歲的時候，是在魔法之種被播撒遍兩個大陸之前，因此知道的人並不多。
甚至這卷手札本身就是孤本、不像魔法結社建立之後的那些魔法書和研究資料那樣、有着複數的拓印本。
朱利安是在不久前一次前往魔法學院交流時，‘恰巧’從魔法學院圖書館的一個偏僻角落裡發現的這卷破舊的廢棄手札，這才知道了有燃燒靈魂的爆發方法的存在……
“朱利安、你是不是知道什麼？”
夏娜和另外兩名傳奇也察覺了不對，向朱利安問道。
只是本該用高序列魔法師之間的傳訊頻道交流的他們，此時卻‘似乎’因爲對現狀過於不解、而用了廣域的心靈傳音，導致幾乎整個魔法結社的魔法師們都聽到了他們的對話……
朱利安着急的說道：
“這個術式的構成方式，我在一本魔法歷十三年的一卷孤本廢棄手札上見過，是一種燃燒靈魂的爆發手段！”
“燃燒靈魂的爆發手段？外界的那三個應該都是超位的超凡者，甘道夫老師一人並不足以應對三個同階位對手的圍攻，所以需要用上這種爆發的方式來打破困局……”
另外一名傳奇魔法師先是一驚，隨後就鬆了一口氣，老師既然還有着壓箱底的手段，那這次危機大概還在他的預計之內、沒有出現不可控的情況。
但是夏娜作爲和朱利安一樣、最早追隨甘道夫的學生之一，她從朱利安的表現看出來，事情似乎並不那麼簡單。
她的丈夫並不是一個會輕易驚慌失措的人。
“到底怎麼了？”
夏娜看向朱利安。
朱利安看着上方的甘道夫，語氣驚疑不定。
“手札中並沒有記載燃燒靈魂的完整方法，但對術式構成的原理有着非常詳細的描述，燃燒靈魂只是爲了得到短暫的精神力爆發、是應急手段而不是拼命的手段，因此並不會出現使自身靈魂受到過重傷勢的情況、得到的精神力增幅也在可控的閾值之內，但是……”
夏娜已經想到了朱利安所擔心的事情，接着他的話說道：
“但是老師現在爆發的精神力潮汐已經遠遠超出了安全的閾值！”
目前共有四名傳奇在魔法結社，出去剛纔說話的三名傳奇魔法師之外，還有一名非魔法師的傳奇超凡者。
此人正是當年被諾蘭拐跑的霜凍騎士約翰。
約翰在四人中年齡最長，想問題也比較成熟穩重，聽完朱利安和夏娜的對話後說道：
“剛纔賢者閣下和敵人對話時，說過要保住魔法結社所有人的安全、並且似乎要對敵人發動強勢地反擊……”
“這太勉強了！”
說話的是剛纔鬆了一口氣的第三名傳奇魔法師，他是當年約翰帶回來魔法結社的三名戰爭孤兒之一，名叫柯爾特，算是魔法結社的第二世代成員、是朱利安兩人的後輩。
柯爾特緊張地說道：
“面對三名同階位半真靈的圍攻，依靠界域魔法陣保住魔法結社內所有人已經很勉強了，想要反擊根本不……”
柯爾特還沒說完，半空中持續向外輻射着巨量精神力潮汐以及詭異魔法術式的‘甘道夫’，再次發出了廣域的精神力傳聲：
“魔法道路上前行的孩子們，因爲我的任性，讓大家陷入了現在的危局……但我既然身負賢者之名、身爲魔法結社的最高席，我必會令大家平安度過這次危機……”
朱利安幾人已經猜到‘甘道夫’將要做什麼，想要上前阻止，但因爲界域魔法陣正在以極高效率運轉中、作爲節點之首的他們一時無法離開自己負責的術式核心，於是只能激動地對上方的‘甘道夫’說道：
“老師，一定還有其他辦法的！”
“我們可以向另外三位賢者求援……對了、諾蘭閣下最擅長空間魔法，他一定可以很快來到這裡的！”
“老師……”
“甘道夫閣下……”
其他中低序列的魔法師和魔法學徒們，此時也已經大概猜到了即將要發生的事情，在諾蘭佈置的隱秘情緒引導術式的影響下，都不禁把心提了起來。
但是，所有人都沒有說‘與對面和解’這樣的話。
因爲通過之前‘甘道夫’與對方的對話，大家都很清楚，事到如今已經沒有妥協的可能了。
當然，這其中也有諾蘭在暗中引導的緣故……
被困‘空間迷宮’之內的那名超位戰爭騎士一語不發，但在止住左手斷口處的血後，他就一直在緩緩將體內的戰爭鬥氣壓縮進右手握着的長劍中。
剛纔斷臂的一瞬間，他就已經察覺、‘虛無’與空間迷宮的臨界面存在着一股異常強大的力量，強行衝撞的話他很難保持自身在‘虛無’之中的秩序場，也有可能被‘甘道夫’趁機打破秩序場、使自己被‘虛無’吞噬。
因此他此時只能不斷蓄力、等待出手的最佳機會，而‘甘道夫’似乎同樣在醞釀着什麼，但他的對手有三人，大家都是半真靈，到時候‘甘道夫’勢必無法做到針對所有人。
到時候就是自己的機會！
‘空間迷宮’之外，命運守門人和秘術之王一退再退。
他們兩個，一個是藉助外物才達到超位的樣子貨，一個是沒有靠山的‘野生’幸運兒，並且兩個都沒有完善的超凡體系以及理論知識……
因此他們對於‘空間迷宮’發出的這些意義不明的白光，以及那些還在不斷擴大的、將‘空間迷宮’纏繞起來的漆黑空間裂縫，都是有些避之不及。
秘術之王剛從靈魂撕裂的劇痛中緩過神來，額頭上還保留着因爲劇痛而暴起的幾根青筋、雙眼也因此而充血通紅，表情顯得猙獰無比。
“……沒、沒想到魔法師居然還擅長靈魂領域的手段！”
他完全不知道這是空間屬性範疇的影響，還以爲剛纔是受到了‘甘道夫’的靈魂攻擊。
“魔法師、果然有些東西！竟然能夠傷到我秘術之王……”
他已經有些退縮了，要不是自己的術士聯盟中僅有的幾個傳奇都失陷在‘空間迷宮’之內，他現在就想要跑路了。
當然，要不是因爲這樣明哲保身的性格，作爲‘野生’超凡者的秘術之王大概也無法走到今天這一步……
雖然內心一萬個想跑的念頭，但表面上的場面話還是要講的，我秘術之王威風凜凜的身姿怎麼可能敗壞在這裡？
於是秘術之王盯着滿是青筋、帶着一雙充血眼珠子的臉，擺出一副認可對手的態度，風度翩翩地說道：
“甘道夫，你是一個可敬的對手，沒想到你對意志力和念力也有所涉獵，在靈魂領域的實力上我承認是你更高一籌……”
瞥了一眼一旁神色鄭重的命運守門人，以及被困‘空間迷宮’之內、斷了一臂但依舊擺出了進攻姿態的戰爭騎士，見兩人都沒有驚慌失措的樣子，秘術之王暗暗鬆了一口氣，接着說道：
“……但是，你已經犯下的罪過是不可饒恕的，現在趕緊把被你囚禁的那些人放出來，或許還能減輕你身上的罪孽！”
看樣子你已經被逼到要拼命了的樣子，還不趕緊把人給放出來！說不定還真能放你一馬？
‘甘道夫’和命運守門人根本就懶得理他，就連魔法結社內的那些對空間和靈魂理論有所涉獵的高階魔法師們，此時臉色都是有些古怪。
這傢伙真的是超位半真靈嗎？怎麼說話完全沒說到點上，還一副了不起的樣子？
被困‘虛無’之中的超位戰爭騎士，全覆面戰盔之下的面孔也是眉頭直皺。
雖然聽說菲利普通過世俗國家的外交手段，說服了一個大陸南方的半真靈出手，但沒想到來的是這麼一個不靠譜的傢伙。
“說起來，術士聯盟是知道的，但這個秘術之王怎麼沒聽說過？說他是某個古老存在的小弟吧，但這個蠢樣又不太像，他到底什麼來頭？”
其實秘術之王之前只是單純的低調、或者說不敢高調而已……
另一邊，命運守門人沒有關注秘術之王的‘偉論’，而是思考爲什麼‘空間迷宮’整片區域都脫離了‘命運’。
“……這些白光不知道是什麼，但那些黑色的裂縫應該是空間的斷裂，就和那個戰爭騎士闢出的漆黑區域一樣……這麼說起來，剛纔沒有注意到、現在重新感應了一下，果然那個戰爭騎士也不再‘命運’之中了……”
雖然同樣是一個‘知識水平’低下的半吊子半真靈，但常年接觸命運相關事物的守門人好歹算是一個聰明人，很快就分析清楚了現狀。
“……進入了空間裂縫，就等於離開了這個世界，而空間裂縫同樣也可以將某個區域從這個世界‘隔離’……原來，命運也會有無法顧及到的方面……唉、經歷了這麼多年，命運的傳承早就已經殘缺不全，也許人王陛下當年是有留下這些值得注意的事項的，可惜……咦！”
突然，命運守門人身軀一震，想到某個關鍵。
“命運議會成立的這一百多年來，共遇上過兩次不在命運掌控的意外事件，一次是阿特尤斯的誕生，一次是十一年前和阿特尤斯的對抗……阿特尤斯目前是一位和人王陛下處在相同層次的強大神靈，但當年可不是！並且十一年前的衝突也來得有些蹊蹺……這其中似乎有什麼我沒有發現的秘密！”
守門人目光閃爍，開始通過靈魂深處的印記連通了命運之匙，打算仔細檢查一下這兩次事件的隱秘記錄。
……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