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迪在會議室中所說的價碼,彙報到中央後,經過趙衛國等一系列常委的討論,將這則南都不可能答應的價碼集思廣益的補充起來。然後刊印在本位面的人民日報上。當然也附上了任迪的解釋。“工農付出的代價是死傷慘重的戰爭,不是站街遊行罷工。這個代價從一開始換取的就是工農階級的統治權,並非經濟鎖鏈的鬆綁。”
“我現在做的事情時正確的。”任迪也算是想明白一個問題。兩種革命者的差別。無論怎麼說,變革的方向只要是更加適合生產力發展,讓人與人之間更加平等,那麼那麼這種變化就是對的。要求這種變化的人就是進步者。
但是並不是所有的進步者在這種變革中的地位是相同的。主導變革的人必須是付出代價打破隔閡的人,如果大明議會五年之前主動提高工人薪酬,議會主動要求減租減息。那麼大明政府付出的代價和擁有的力量就當之無愧的對這場向前的變革有着絕對領導權。但是大明並沒有這麼做,由於不變革淪爲原料勞動力輸出的國家代價,是整個明帝國的國民,並非大明議會裡面的老爺。所以他們太遲鈍了。整個國家已經給了他們足夠的時間。
而這樣也就能解釋七十年前上一波穿越者的正義性,在當時他們是最先進的力量,帶來了跨時代的工業,超越時代先進的制度,他們有着天命的權利主導這個世界變化。第一代元老們的雄心壯志是可以大書特書載入史冊的。然而人類的天命就是前進,當曾經的領跑者停了下來,開始準備坐江山,卻又不想讓開領導權,人類社會前進力量與不前進力量的矛盾越發凸顯。也就是這樣,演變戰場計算該位面穩定度急劇降低才能將趙衛國任迪這些演變軍官以極其隱蔽的方式投放下來。而現在由於本位面爲這場變革付出代價最大的人羣是被趙衛國等新穿越者煽動的工農。
工農爲了前進付出的代價並非遊行和試圖加入議會發表自己的意見,而且上述平和的兩條路已經被大明老爺議會們堵死。大明老爺的資本積累遠沒有到達爲了主動緩和矛盾鬆開枷鎖的地步。這種情況就侵佔整個大明市場的海宋都沒有達到。
當然如果此時想要變革的人只是上街遊行喊喊話,只是以這種姿態展示要求變革的決心,那麼活該被鎮壓。根本無法挑戰上層資本階級對社會變革的主導權力。但是現在情況不一樣了。意圖變革的階級現在是被工農黨組織起來的佔據大明總人口百分之九十以上的工農階級,這個階級不惜以戰爭爲代價,展現變革的決心。並且擁有了戰勝變革力較弱的資產階級,整個中華主導前進的權利應該由這個階級捨我其誰的承擔。
現在工農黨無需擔心自己奪得統治權的力量是否足夠,力量是絕對足夠的,而是要擔心自己是否會背叛給予自己變革力量的階級。歷史上多次農民起義就是在上層坐皇位奪天下搶龍椅的慣性思維下背叛了起義者最初要求官府公平對待農民階級的初始願望。
現在已經專心做這個位面演變人任務的任迪,已經容不得自己最初的努力被任何背叛。既然工農黨定位成管家這個地步。那麼內部制度上就必須和約束普通人的法律就必須有所差別。
任迪在沒穿越前在網上看到這樣一個笑話:
某人入室盜竊,剛進屋,女主人回來了,他躲到牀下,還是被發現,遂暴力抗拒抓捕出逃,被抓。
正常判決那麼就是定入室搶劫,至少判十年。
如果這人是法學本科,那麼就會改口供稱當時入室是想強姦,最後以強姦未遂,初審判了三年,因爲強姦罪與入不入室無關。
如果這人是法學研究生,那麼會這樣改,想強姦時,發現該女奇醜無比,便逃跑,最後就可以被認定強姦中止,因無損害後果,就可能免於刑事處罰。
如果是刑法博士,就會這樣改,自己看上了這家男主人,想強暴他,沒想到女主人先回來了。因爲刑法沒有規定強姦男人屬於犯罪,這人二審被無罪釋放了。
這個笑話,任迪當時看了看只是一笑而過。但是現在必須這是一個很沉重的問題。儘管規則看起來是公平的,但是對規則熟悉程度不同的人並不公平。就像人熟悉自然規則,學會用火了那麼和動物之間就不公平了。
人類在這個世界上要學習兩種規則,第一種規則就是自然物質的規則這個就是現代自然科學,第二種規則就是人與人相處的規則。然而第二種規則發展,是建立在人類能更好的探尋第一種規則的基礎上的。一切社會法律發展的方向都是爲了能讓社會生產力更大的發展。
所以第一種規則應當作爲社會主要鼓勵學習的規則。這就是自然科學。古典中國的歷史有一段時間走到了岔道上,這個岔道就是社會放棄了對一條規則的探尋,轉向對第二條規則的探尋。萬般皆下品惟有讀書高。人生最成功的事情就是坐官,做能管理民衆的官。對第二條規則探尋到極致,就是第一條規則的荒廢,自然科學大大落後於西方。駕馭民衆的手段成爲人才的標準,並且誕生當時領先世界的繁雜官場文化。這種官場文化,恐怕只有21世紀議會時代紙牌屋場面才能媲美。
人與人之間的關係要知道,但是絕不能荒廢對自然科學的認識。然而由於科技手段的原因,如果在人與人之間的關係判斷要弱一點,那麼就會吃虧。比如說上面的那個笑話,如果當時的場景被全方位錄製下來,並且可以讀取犯罪者當時的想法記憶,就不存在法學上的狡辯。說到底還是科技達不到,造成了人可以靈活在第二種規則的法律間尋找空隙。
這就是中國古代,儘管大明律,大清律都有規範,但是縣太爺可以根據自己的喜好和當地鄉紳的關係左右判決。法律規則之下本來就是不公平的,只有熟悉規則的人才佔據優勢。然而大家都來熟悉這方面規則試圖鑽營,卻荒廢了自然科學的重視,讓學習自然科學的老實人吃虧,得不到法律制定初衷對所有人公平的保護,這個社會也就廢掉了。
任迪這個曾經的民主人士,現在不得不承認,民主議會沒有自己見識的一黨執政要公平。就像現在的海宋,也是同一套法律約束所有人。但是基本上在下議院,有着大量的法學博士。在上議院的海宋貴族們都是大產業家,都僱傭有專門的法學專家。他們是法律的制定者,法律要麼就是這些人制定的,要麼就是被這些人苦讀二十年深度瞭解的。這門管理社會的藝術,他們遠比整個社會其他人要熟悉。
哈利波特小說中的學院就是影射英國當時的法學院。
在看似統一約束所有人的國家法律下,卻由於瞭解程度不同而不公平。公僕的概念趙衛國作爲工農黨主席已經喊出來了,下面就是要實踐,無論怎麼說工農黨既然要管理國家就必然設立秩序,既然要設立秩序,那麼自己作爲規則設立者,在規則的瞭解程度上就已經和工農階級不平等了。用任迪當屌絲時的話來說,老子忙着賺錢,沒時間研究法律條文,只要瞭解殺人者死;傷人及盜抵罪,遇到別人傷我,我可正當防衛,這些基本的法學知識就可以了。
這套管理人的規則,設定者熟悉,忙着勞動生產的人永遠不可能和設定者一樣熟悉。那麼權利在手卻沒有約束,公僕只不過是掛着一個名字而已。
趙衛國很快拋出了任迪二十年來自小耳濡染的東西——黨綱黨紀。一套對全體執政成員的統一約束規則。其中就有男女關係亂搞,直接開除公職取消黨籍的處分。這個黨紀任迪也貢獻了幾條,比如說子女不得出國,裸官在國內的規定。
這是第二套規則,專門針對執政階層這個相對於生產階級在法律操作上有着優勢的階級,設置的規則。也只有這條規則壓制,才能讓熟悉法律制定法律制度的執政階層,對工農階級的法律優勢抵消。普通老百姓不用擔心作風問題,不用擔心雙規。執政者必須在第二套規則——黨組織紀律的約束下擔心。
而什麼是一黨執政。那就是一套黨組織紀律約束的政治集羣,才能稱得上爲一個黨。想要執政就必須遵守當初付出鮮血不惜以生命維護的理想,因爲是當初這個階層付出戰爭代價奪取政權的。想要執政就必須接受統一約束執政階層的組織紀律。好了只要你能奉行理想和遵守紀律。嗯這和入黨也沒什麼區別了。貌似任迪印象中的黨課也就是這玩意。
何爲民主,穿越前,任迪以爲多黨執政是民主,現在親手參與奪取政權過程,經歷過死亡代價付出的任迪認爲,用當初奉獻者的理想和紀律統一約束住執政階層的制度纔是公平民主。
同一個理想,統一的紀律,這就是一個黨。這個黨從敢於付出鮮血代價奪取變革領導權階級手中接過責任。至於其他政治團體如果想要獲取執政權,現在的任迪可以爭鋒相對的問一句:“爾等夠格嗎,當初打天下的那羣人的理想,你們夠格踐踏嗎。爲了奪取變革權利制定的紀律你們能不惜一切的遵守嗎?這個執政的權利,你們可敢放棄自己身價百萬的經濟地位,來服從第二套約束規則,和遵守當初戰鬥者的理想嗎?天下是一羣人爲了奪取變革權利打下來的,並非跳樑小醜,可以用三言兩語篡奪的。除非你能遵守打天下者的理想,和理想下的紀律!”
新坐落的華東戰役人民英雄紀念碑下,紅色的旗幟,隨着朔朔的風飄揚。任迪獨自一人站在這個旗幟下,看似發着呆,過了好久,右手舉過頭頂。敬了一個標準的禮。嘴裡輕聲地說道:“我到達這個世界的目的是獲取知識,紫金和任務評價。未達到這個目的我騙了你們。嗯,當我應該算是騙吧。我並非以騙人爲樂,尤其是騙那些信任我的人,那些爲了我所說,而捨生忘死信任的人。這種感覺不好受。現在我所能做的就是讓你們畢生追求不被踐踏,活着的人不會背叛你們,扞衛你們所願。”
任迪放下了手轉頭看向南方語氣平淡地說道:“七十年前的同行們,很抱歉,我也許會和你們留下的痕跡衝突。沒辦法,誰叫你們對這個世界是施捨者,我卻是這個世界的人前進的獲益者呢。我們的選擇方向註定是岔開了。要怪就怪這個歷史的不該接受你們和我們的穿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