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純亮剷除國賊,有大功於江山社稷,皇帝陛下頒佈敕令,封李純亮爲太原王、太師,總領門下、中書、尚書省事宜。權利如此集中到一個不是皇帝的人手裡,是夏國自立國以來,從來沒有的過事情,儒生雖然感念李純亮的恩德,爲國家長治久安考慮,反對者大有人在。
從權利握在手中的那一瞬間,李純亮開始面對前所未有的壓力。宋軍猛攻西平府,李良輔率軍奮戰,擊退強敵,還一舉射殺大宋龍衛軍團都指揮使張伯奮,但是,大宋還有許許多多的張伯奮,而夏國只有一個李良輔,只有一個西平府。西平府不能有失,城中守軍十二萬人,雖有損傷,在合圍之前,也有補充,所以人員上還夠用,但是軍需物資恐怕支持不了多久了。最要命的是消息不通,沒辦法知道城裡的情況,只能依靠少得可憐的情報,分析當前的局勢。
任得敬**被連根拔起,但是跑了一個任純信,下落不明;蓋朱城還有一個任得聰,降敵的可能性非常大。雖然任得敬在儒林聲望很差,但是他畢竟是漢人,殺了很多與任得敬有關聯的人,也大多是漢人。漢人在夏國,已經形成了不小的力量,國中的漢人怎麼想?難免有兔死狐悲之感,尤其是在這樣敏感的時期,更是要注意啊!
第三個難題,權利出現了真空,一方面要論功行賞,安撫人心;一方面還要考慮怎樣分配權利纔是最合適的方法。維持太后聽政的局面,不全是爲了安慰任姜,也是在彰顯他李純亮沒有謀朝篡位的野心。只有把他一心爲公的形象樹立起來,許多難題將迎刃而解。父親、叔父都不能再參與朝政了,李純亮說動了父親,又勸住了叔叔,兩人雖是他的長輩,又是再親近不過的人,但是現在的國家不需要他們這樣的人,他們已經老了,該休息休息了。從靜州抽調骨幹,回京掌控軍隊;升斡道衝爲門下侍郎,常忠良爲樞密副使,安撫漢人。
由於京城只剩下十萬人馬,兵力嚴重不足,所以下達旨意,盡發國中男子至京師,編組整訓,要與宋國決一死戰。
朝中政務要處理,組建新軍隊的事情也不能放下,而且要盡一切力量,以最快的速度,完成整訓。今天,李純亮帶着一隊親兵,前來軍營巡視。軍營位於京城西郊,門口處可見絡繹不絕的男子前來投軍。
三名男子,正在門口與軍官爭執,一眼就可以看出來,這應該是祖孫三代吧!李純亮緩步上前,只聽那名軍官說道:“老爺子,您歲數太大了,還是回去吧!象您這樣的身子骨,不行啊!”
老人不依不饒:“我把兒子孫子都送來了,家裡沒什麼人了,你就可憐可憐我這糟老頭子,收下我吧!老話是咋說的,打仗親兄弟,上陣父子兵!我什麼都能幹,餵馬做飯都行啊!”
“不行,你這個老頭怎麼這麼倔呢!好話說了千百遍,我說了不行就不行,閃到一邊去,不要礙我的事!”軍官煩得不行,說話不那麼客氣了。
老人很失望,拍了拍兒子的肩膀,摸摸孫子的腦袋,長嘆一聲,身子一晃,差點摔倒在地。
“爹!”
“阿翁!”
李純亮沉着臉,上前道:“老爺子請留步。”然後,對軍官說道:“你是怎麼跟老人說話呢,一點規矩都不懂?”
軍官見到太原王殿下到了,聽到訓斥,慌忙跪倒,大氣都不敢出。
老人道:“不怨這位小哥,軍營不是也有規矩嘛!”
李純亮扶着老人,道:“老爺子,我做主,你就留下吧!能做什麼就做什麼,幹不動了就歇歇!”
老**喜,說什麼都要跪下磕頭,嘮嘮叨叨說起話來就沒完:“我就說嘛,早上起來,喜鵲嘰嘰喳喳叫個不停,今天肯定有好事咧!這不,偏巧就遇上了貴人,命中的貴人啊!大官人……”
李純亮陪着說了幾句話,與老人分別,到演武場觀看訓練。演武場上,彩旗飄揚,喊殺震天,粗粗一看,少說也有四五萬人。朝廷現在控制的地盤的越來越小,只有六七座城池,但是,短短的幾天時間,還是來了六七萬人。再有十天,能來的也就都來了,應該能有二十萬人吧!來的不止是党項人,還有回鶻人、吐蕃人、蒙兀室韋人、契丹人,他們已近把這裡當作了自己的祖國,所以,爲了保護祖國、保護家園,放下一切就來了。
常忠良是一個難得的人才,負責訓練這些新兵,顯示出卓越的才華,現在已經有了模樣,再有幾日就可以上陣殺敵了。
高高站立在演武臺上,李純亮朗聲道:“士兵們,南國犯我邊境,佔我土地,殺我親人,擄我牛羊,爲了保家衛國,我們走到了一起。今天在訓練場上流汗,就是爲了明天在戰場上殺敵。我們,要用手裡的刀槍,殺出一條血路來;要用熱血,鑑證戰士的光榮。夏國鐵騎,無敵於天下,還記得好水川大捷嗎,還記得三川口的血戰嗎?無論何時何地,我與你們同在,皇帝陛下與你們同在,祖國與你們同在!”
“元昊,元昊,元昊!”
在震天的吶喊聲中,李純亮似乎看到了好水川上飄揚的旗幟,似乎聽到了三川口處元昊的笑聲。無敵於天下的景皇帝啊,保佑您的子孫,保佑您的國家吧!這一仗,不是起點,就是終點,大夏國再也輸不起了。
李純亮心中還有一事放不下,他要以最虔誠的心,最乾淨的身體,向佛祖祈求指引。沐浴更衣,奉皇帝太后大駕,至承天寺上香。遠遠地就能看到巍峨的承天寺佛塔,甚至能聽到塔身上鈴鐺的響聲。
承天寺坐西朝東,由前後兩進院落組成。殿屋廊宇,規模宏大;前院是五佛殿和承天寺塔;後院有韋馱殿和臥佛殿。承天寺自建院之日起,香火不斷,東土名流、西天達士絡繹而至,久而久之,成爲興慶府的標誌,與西涼府的護國寺、宣化府的臥佛寺並稱大夏佛家三聖地。
拜了五佛殿,轉到後院,再拜韋馱殿和臥佛殿,十一歲的小皇帝李仁孝額頭已經有了汗水,李純亮卻頗有不盡興的感覺,不由得輕聲道:“臣想升塔一觀,請陛下聖裁!”
李仁孝不能擅作主張,轉身看着母后任姜。任姜道:“也好,皇帝累了,暫時到禪舍奉茶,我與太原王蹬塔祈福!”
聽到任姜肯去,李純亮自然非常高興,在前引路,渾然不見,身後的李仁孝眼中,那無比仇恨的目光。
佛塔建立於夏國毅宗天垂聖元年,距今已經有八十五年的歷史,雖經風雨侵蝕,歲月滄桑,依然挺拔壯觀,不減當年的風采。毅宗李諒祚的生母沒藏氏虔信佛教,爲保佑少小登基的小皇帝李諒祚“聖壽無疆”,進而“保宗延家”,因此“大崇精全,中立浮圖”,並以金棺銀槨裝佛頂骨舍利埋於塔下,遂成此塔。
寶塔高一十九丈四尺,共有十一層,塔身呈深紅色,裝飾着琉璃瓦,每層之間的塔檐上下各挑出三層棱牙磚。各層檐角石榴狀的鐵柄上掛有鐵鈴,微風吹過,丁當作響,極爲悅耳。塔頂挑出五層棱角牙磚,上建八面攢尖頂剎座,其上立桃形綠色琉璃塔剎。
通過一丈六尺長的券道進入塔室。塔室呈方形空間,有木梯盤旋而上。一至二層各面設券門窗式壁龕,供奉着佛祖、菩薩。任姜從僧人手裡,取過香燭,遍拜神靈;李純亮也是非常虔誠,見佛就拜。拾階而上,又是不同。三、五、七、九層設南北券門式明窗,四、六、八、十層設東西多門式明窗,風由南北而來,與由東西而入,不知有何不同。也許,只有佛祖才能清楚內中的玄妙。最頂層,設四明四暗圓窗,憑高遠望,京城風光盡收眼底。
“呼,”深深吸一口佛祖的靈光,整個人彷彿都不同了。
不遠處數十個方格,異常醒目,那是居民聚居的街坊;壯觀華美的宮殿,靜寂無聲,如同安詳的睡美人;高高的城牆已經在腳下了,城牆邊上的護城河,河寬十丈,今天看來,就像女人頭上的銀色髮帶。黃河自東南繞行而過,西面是模糊的灰白,賀蘭山隱去了他的身姿,今日是看不到了。
這就是我的祖國,這就生我養我的地方,爲了她,還有什麼不可以做,爲了她,現出生命也在所不惜!
李純亮心潮起伏,忽地聞到任姜身上的香氣,不由得將她攬在懷裡。
任美人臉上泛起桃紅,嘴裡叫着:“別,別!這是什麼地方,佛祖會怪罪的!”
李純亮卻道:“看啊,這就是我們的國家,美不美?”
任姜不再掙扎了,她的男人非常執拗,你越是掙扎,他就越要那麼做,如果不理他,倒能安靜一會兒呢!
“嗯,真美!”
李純亮柔聲道:“你還怨我嗎?”
任姜輕輕搖頭,頭上九龍逐四鳳、十二株珠花反射着柔和的綵線。正裝的任姜,直令人生出不敢親近的感覺!
一聲嘆息,道:“有時,真覺得自己所做的一切都是沒有意義的,真想和你遠走天涯,你織我耕,再生上幾個孩子,一家人在一起,快樂地生活,多好!什麼戰爭、權利、金錢、榮譽,統統讓他們見鬼去吧!我只要任姜一個就夠了,就夠了!”
任姜粲然一笑,道:“好啊,明天就走如何?”
李純亮也是一笑,柔聲道:“你能嗎?”
“你行嗎?”任姜反問。
李純亮知道,自己或者還行,任姜卻是不行的。她的權力太深,她一刻也離不開權利的,離開了權利,她也許會……
“好了,我們下去吧!”李純亮將任姜的手鬆開,真想一直握着她的手,可是,爲何就不能如願呢?
任姜剛想移動腳步,李純亮忽然道:“你是願意做皇后還是太后?”
任姜只是望着最鍾愛的男人,沒有回答,也實在不知道該如何回答。
“如果你做皇后,就可以成爲我的妻子,我們就能天天在一起。皇帝總有長大的時候,古往今來,皇帝大了,一旦掌握了權利,總會殺掉象我這樣的忠臣!”
是啊,現在仁孝非常不喜歡他,長大,他們兩人還不知道會發生些什麼。
任姜又倒進他的懷裡,迎上他的脣,一個情意綿綿的吻,道:“打勝這一仗,任君處置!”
“好,”李純亮平添萬丈豪情,哈哈大笑,轉身下塔。
來到塔外,又進入了俗世,世間的煩惱又一股腦地全回來了。李純亮輕輕點頭,親兵託着金銀送到住持白法信面前。
老和尚雙手合十,寶相莊嚴,道:“阿彌陀佛,善哉,善哉!施主一心向佛,佛祖一定會保佑大夏國風調雨順,逢凶化吉的!”
李純亮道:“在下心有疑難,欲請大師指點迷津!”
“求一個籤吧!”老和尚吩咐小沙彌取過籤筒,做了一個請的手勢。
李純亮頭顱高高仰起,眼睛緊緊閉上,深吸兩口氣,旋即目視籤筒,伸出手去。雙手將籤筒握住,心中祈禱着佛祖保佑,輕輕搖動起來。說也奇怪。他的動作不大,一枝籤似乎生了翅膀,借了東風,孤零零地跳出來,落在地上,還搖了兩搖,顫了三顫。
急忙將籤筒交還給小沙彌,伏下身去,撿起地上的竹籤,只見上面寫道:“古鏡昏暗好幾年,一朝磨明似月圓。君子謀事佔此卦,時來運轉樂自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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呀,這不是好籤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