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袁錚摸着遊樂的後脖頸,小心地順着毛,笑道:“洪亮成績不差,其實他的單項比我好,只是太緊張了,發揮失常而已。畢竟你們還是進了決賽,還有機會,你這樣鬧,洪亮心裡肯定不好受。”
“……”遊樂轉目看向不遠處的洪亮,微微低垂的頭似乎代表受到的打擊,讓遊樂心裡一緊,懊惱地錘了錘腦袋,再也說不出話來。
遊樂比完賽就沒什麼事了,和小叔打了招呼後,就和袁錚一起回了奧運村,一邊枕在袁錚的腿上昏昏欲睡,一邊享受着袁錚的按摩。
或許是經歷了太多的比賽的緣故,遊樂在比賽前越來越喜歡安靜,就像袁錚一樣,讓自己遠離人羣,獨自調整着賽前的狀態。
不過,在這份安靜裡有一個例外,那就彼此,像這樣依偎着,一句話都不說,在那股清新的氣味中昏昏欲睡的感覺很好,很放鬆。
吃過午飯後,遊樂一覺睡到下午三點,醒來時袁錚不知道哪兒去了,屋裡很安靜,就連劉浪和文浩他們都沒在。遊樂洗了把臉清醒了一下,想起下午比較重要的200自半決賽,乾脆在房間裡做起了俯臥撐,直到身體發熱冒汗,這才停止了運動,然後連汗都沒擦,奔着洪亮的寢室就去了。
開門的是洪亮的隊友,見到遊樂出現在門口有些意外,而且那一瞬間的臉色不是很好,似乎帶着些埋怨。遊樂推開他走進了屋,洪亮正好在客廳看電視,抱着腿坐在沙發上,扭着頭正驚訝地看着他。遊樂走到身邊坐下,赧然地撓了撓後腦勺,說:“對不起,我是來道歉的,上午的話我說過了。”
“……”洪亮沒說話,他的隊友抱着手臂站在遊樂身後,臉色很不爽。
“內啥,當時比完賽下來,心裡火氣重,沒多想就開口了,你別介意……”
洪亮癟了癟嘴,不悅開口:“你都這麼說了,我還能說什麼?決賽再好好合作吧……就這事了吧?”
遊樂像是沒聽出洪亮語氣裡的逐客令一樣,笑道:“除了這個,我還有點兒事想問你。”
洪亮挑眉。
“是這樣。”遊樂扭頭看了眼身後的隊友,猶豫了一下,開口道,“如果我沒記錯的話,最開始你的棒位確實是袁錚在遊,換你上去的時候教練有說過什麼嗎?我越想越不對勁兒,正常來說不會這樣啊,應該是按照世錦賽的名額參加奧運會不是?”
洪亮的臉黑了,努力憋着肚子裡的惡氣,咬牙切齒地說:“你天天和他在一起,你都不知道我能知道!?”
“別生氣嘛。”遊樂大咧咧地笑,忙不迭的去拍洪亮的手臂,“我只是……”
“滾開!同性戀!”洪亮一揮手臂,將遊樂的手打開。
這一下,屋裡的三個人都愣住了。
遊樂嘴脣抖了抖,然後蹙緊了眉心,瞪着洪亮說:“我噁心到你了?我摸過你?我看過你身子還是屁股?”
洪亮心虛地移開視線沒有開口。
遊樂眯着眼靠近,深深地看着洪亮說:“我喜歡男人怎麼了?我又不喜歡你,你自作多情什麼?”
洪亮的腮幫子鼓出了一條線,沉默了許久,最後頹然嘆氣,說道:“好,我錯了,我說我說,我教練說了,好像袁錚的肩膀有傷,所以隊裡主要是保他的單項。”
“傷?”遊樂眼睛睜大,愣住。
洪亮把心虛的視線移了回來,正視遊樂,點頭:“說是運動傷,原本就有的那種……你們當時出事後挺嚴重,調理了一段時間雖然好了,可是兩個月前又開始不對勁了,所以才換上的我。”
遊樂眨了眨眼,收回前傾的身體,呆呆坐在沙發上若有所思。
洪亮看着遊樂的側臉,欲言又止了半天,說:“我剛剛的話是無心的,你別往心裡去,只是情急了,氣着了,所以我……”
遊樂擺手,冷冷說道:“無所謂,反正你們平時怎麼想我也管不着。”
一句話把洪亮堵得臉紅脖子粗,半晌沒吭哧出聲來。
等遊樂回過神來,突然又笑道:“那麼我們算打平了唄?你別記我仇,我也不記你仇,OK?”
洪亮眨巴着眼,最後無奈嘆氣,笑道:“好吧,平了。”
“那我回去了。”遊樂站起了身,往門口走了兩步,回頭看着洪亮他們兩個人,眼眸彎彎地笑道,“謝謝你。”
洪亮的臉頓時更紅了,訥訥道:“他們瞞着你,肯定是希望別影響你比賽,你別太想太多了,晚上還有比賽呢。”
“嗯,我會。”
回到寢室裡,袁錚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回來了,房間裡漂浮着似有若無的酒精氣味,袁錚坐在牀邊神色如常地看着他,而遊樂的視線在袁錚的右邊肩膀掃過,也一臉平靜地笑了。
袁錚說:“去哪兒了?”
“去找洪亮道歉了。”袁錚點頭,笑着伸出了手,遊樂走過去拉住他的手,彎腰在他耳邊說,“我現在越來越懂事了吧?”
“嗯。”袁錚在他的腰上輕拍,“我們四點去吃飯,然後去游泳館。”
“好。”遊樂把頭放在了袁錚的肩膀上,果然,酒精氣味是從這裡散發出來的,之前怎麼沒有發覺呢?
飯後,隊裡集合,有比賽的隊員坐着一輛車去了游泳館。
在更衣室裡,遊樂看見袁錚跟着換衣服,眉心瞬間蹙緊了。男人強壯的身體根本看不出毛病,而且淡然的神情也露不出半絲的端倪,於是更讓他無法放心,如果可以,他甚至想要阻止袁錚下水。隱忍了一會,當他們走到熱身池邊上的時候,遊樂還是開口問道:“有多疼?不打封閉針你能遊嗎?”
“……”袁錚停住腳,驚訝地看他。
遊樂蹙眉道:“我馬上有比賽,我不想帶着疑問參加比賽。”
“……”袁錚移開視線抿緊了嘴脣,眉心擠出的線條代表了他的不悅,好一會纔開口道,“有段時間,晚上疼的睡不着覺。”
遊樂的眉心蹙得更緊了:“那現在呢?”
“運動十分鐘以上會比較疼,半個小時候就麻木,這沒有什麼,只是常見的運動傷,骨頭間的骨膜已經被磨沒了,疼是必然,你也知道,不是我這一個人有這個毛病,隊裡不少。”
“有辦法治嗎?”遊樂擡手抓上袁錚受傷的手臂,其實他更想抱住他。
“有,不運動了。”
遊樂牙根一咬,臉上沉得發黑,這一刻,真是恨不得把豐永嘉給殺了!
袁錚擡手摸着遊樂的腦袋,柔柔地笑:“好了,不嚇唬你,有兩個方案,停止訓練半年,還有就是奧運會後去英國做什麼……微創的關節鏡下肩袖修補術,只要撐過這次奧運會,都會好的。”
遊樂臉上的神情鬆緩了一些,只是不安的又問:“那這次奧運會呢?沒事吧?會加重病情嗎?”
“沒事,就像你說的,打封閉唄。”袁錚寬慰地笑着,揉着遊樂腦袋的手一推,“好了,別想我的事了,趕快把你的狀態調整好,半決賽已經很重了。”
“嗯。”遊樂低頭走出兩步,又轉過身看他,正色道,“這些事不用瞞着我,我不是小孩,知道輕重。”
“知道了。”袁錚點頭,寵溺地笑了笑。
遊樂在熱身池裡一直遊了兩個小時,把身體很好地活動開才起了水,此時北京時間是凌晨01:30,而倫敦時間是晚上18:20,正是大部分家庭吃過晚飯打開電視的黃金時間。館內的攝像機已經架起,媒體工作人員已經各就各位,而且也有不少的觀衆提前進場了。遊樂從熱身池起來的時候和袁錚、弗雷德裡克走在一起,袁錚已經穿上了衣服,而他和弗雷德裡克則是裸着大片的身體溼漉漉的走過比賽池,一些認識他們的觀衆全部跑到了看臺邊打招呼,甚至希望可以同影。可是在即將比賽的關鍵時刻,都被他們微笑着拒絕了。
很顯然,認識弗雷德裡克的觀衆遠比認識他們的多。就像袁錚對外國人的外貌有辨識障礙一樣,在老外眼裡,袁錚的五官輪廓似乎並不能夠留下太多的印象,而遊樂的名氣似乎還要差一些。
三個人走進更衣室,誰都沒有說話,默默換好乾爽的泳褲後,把耳機往耳朵上一戴,就都回到了看臺。在分開前,弗雷德裡克深深看了遊樂一眼,目光裡慣有的和善已經不見了,展露出的是毫不掩瞞的銳利和挑釁。
遊樂反倒對弗雷德裡克笑了一下。
今天晚上的第一個項目是女子100米蝶泳的決賽,女隊的譚雯要參加這個項目的比賽,遊樂和袁錚回到看臺見到人的時候,譚巾幗正在吃牛奶和麪包。過大的心理壓力讓這位巾幗無法嚥下晚飯,不得已只能強迫自己吃一些簡單的食物。
遊樂想了想,繞到了譚雯的座椅背後,譚雯扭頭看他,他把手搭在譚雯的肩膀上,捏了捏,笑道:“小妞兒,放鬆點兒,肩膀焊鋼筋了?”
譚雯抿着嘴笑,從身邊提起個口袋:“還有面包和牛奶,吃嗎?”
遊樂搖頭:“我晚上吃飽了,再說了,你請我吃這個也太小氣了吧?最起碼吃飯吧?嗯,就這麼定了,你只要拿了牌子就請我吃飯。”
譚雯翻了個白眼兒,在遊樂的手背上掐了一下:“行了,沒問題,你別管我,自己好好準備去,去去去!”
“加油啊!”遊樂說完,這才笑嘻嘻地離開。
2012年7月30號,中國游泳隊,女將譚雯首奪一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