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媽其後的一系列反應都在我的預料之中,她再一次的開始排斥父親,甚至排斥出現在我們生活裡的每一個人。拒絕手術,聲稱要搬回家裡去住。
我很不解,“你明明是害怕失去這一切的,爲什麼,要自己主動的拋棄這一切呢?”
只是她哪裡還有平靜下來與我對談的心情,張嘴就是難聽話,什麼‘白眼狼’‘拜金狂’什麼難聽,她說什麼。
面對這樣的母親,我能做的只有逃避。
她開始頻繁的讓章旭來醫院,這事情其實已經沒了退路。我媽媽沒什麼認識的人,現如今她讓我跟章旭在一起,早已經不是什麼爲我着想了,完全就是一種對抗。她要向我爸爸證明,她纔是能主宰我命運的那個人。
能有什麼辦法?
我只能躲着。
我要是強制性的不讓章旭出現,還不知道我媽媽能鬧成什麼樣子,我真是有些怕她。
醫生說,很多患者會在檢查出腫瘤之後,出現情緒反常,甚至性情大變的情況。請家屬體諒。我是想體諒來着,可是面對這樣亂點鴛鴦譜的媽媽,我實在體諒無能。
暑假的後半程,基本上就是在跟我媽媽的鬥智鬥勇中結束。
說實話,開學的時候,我是真的鬆了口氣,總算是有藉口能躲避我媽媽了。放假的時候,我要是躲着不去。她就會跟身邊的醫務人員說我這個女兒不孝順,她得了這麼重的病,都不來看她等等。我總還是要臉的,每次去被醫生護士語重心長的教育,真是無地自容。
對付爸爸,我媽媽早已經有了經驗。張嘴閉嘴就是要鬧到我父親單位去。
從年輕的時候,她就是這樣的,捏人七寸,簡直不能在厲害。只是我父親現如今的地位,早已經不是當年初出茅廬需要家族安穩來提供向上爬底氣的公務員,所以他根本不怕。
鬧不上大的,就鬧小的。
我真是讓媽媽折騰的精疲力盡。
好容易開學。真是謝天謝地。
新的學期,我成爲了一名真正的‘班主任’。爲什麼說是真正的,因爲我資歷淺,進了學校之後就一直是代課老師,之前帶過的(8)班,那也是在實在無人接手的時候,給到我手裡的。只帶了初三一年。與其說是我一手帶出來的學生,不如說是我順水推舟熬過來的學生。
這一次不同了。
我帶的是初一的班,正兒八經的帶三年,完完全全就是我一手帶出來的,成就感顯然是不同的。
新學期,學校裡有了些變化,最大的新聞無疑就是季婕調職進入教育廳工作,雖然還是跟我們是同行,可是人家現在是管理階層,說白了其實比我們這些一線上的代課老師,要高級很多。
身邊很多同事都嘀咕,說季婕不過是拿我們學校作跳板。來了纔不過一個學期,帶了最好的班,中考成績不錯,這下子有了資歷,進入教育廳理所當然。
這樣的事情這幾年時常發生。
畢竟現在國家各方面都把控的很嚴格,想要如從前那樣空降進機關,顯然是不可能的,所以到學校裡來先呆一段時間,熬出資歷平步青雲的人很多。
我對季婕的做法很理解,季家那樣的人家,怎麼可能看着女兒永遠做一個初中老師。
回家吃飯的時候,三嬸直接在飯桌上就問了這個事情,葉飛弛常駐部隊,所以我每次回家吃飯,就成了一次家族的聚餐,三叔三嬸都會來的。
三嬸的觀點呢,“我瞧着要不也讓你爸爸給你找找人調調工作。他季家能找的人,咱們怎麼就找不成了?”
我父親還有三叔沒表態,都看着我。
我抿抿脣,“還是在等等吧,讓我教完這一屆再說,爬得太快不能服衆不說,自己也會看不清楚自己。”
我也不是那種特別清高的人,說是有錢掙有關係可以用,我偏偏不,就要當一個窮酸的教書匠,能往上走,我當然是願意的。
只不過,我覺得自己的資歷還是太淺了些,現在調入機關工作。不是不可以,但是到底工作經驗太少,去了能做的事情很侷限。以葉家的地位,去了不可能讓我再當什麼實習生的,必然是要有所工作作爲的地方。
積累更多的經驗,我底氣能更足一點。
二十多歲就當領導,難免飄飄然,單就想想季婕的那個性子,在學校都能惹人無數,去了機關單位,恐怕是個大麻煩。
我不願冒進。
三叔先是開了口,“嘉嘉說的對,只有自己有本事,那才能立起來。別看別人今天春風得意,到時候還不定怎麼摔呢,登高必跌重的道理,要懂!”
三嬸不同意,“就是你這個老古板,總想着要從基層幹起,人家咱們這一圈的,誰家的孩子現如今不在京城的,就你,非要把飛飛放到那麼遠的地方去!輪到嘉嘉,又說這個話。”
“跟你說不清,慈母多敗兒,你瞅瞅那些人家的兒子,哪一個能跟咱們飛飛比。”
這話說的三嬸閉嘴了。
要說厲害,葉飛弛的確是比那些只知道鬥氣玩女人的京城紈絝好多了。
三叔沒說,葉家到了我這一代,也就剩下葉飛弛這一個獨苗苗,要不是想讓葉飛弛長成蒼天大樹,他不會狠這個心腸。
我父親倒是從頭到尾老神在在的並沒有多說什麼。
等三叔三嬸走後,他才問我,“真的沒有什麼想法嗎?爸爸可以幫你的。”
我還以爲他不打算問了的,沒想到他這會兒問,我說,“我真的就是這麼想的。”
“那就好。”他其實挺在乎這事情的,還說:“也行,你在教三年,到時候調動過來,直接能當副廳長。”
這官職也太高了。
野心比我三嬸可大多了。
我笑起來,“您怎麼剛纔不說,讓三叔三嬸莫名拌了那麼久的嘴。”
老狐狸一樣的父親,“我少說點,他們就能多疼你些。”
他這個父親表現的越冷淡,他們人就會孩子越好。這是人的一種心態,所以就算是現如今跟我的關係近了,他也不怎麼表現出來。
我只是笑,“爸爸。你這放在現在,叫腹黑。”
叫什麼他不關心,只是將我叫到跟前,拿出一份報紙來給我看。
是娛樂版。
頭版頭條就是彭震跟霍芳菲‘接吻’的照片,其實也看不清是不是真的親上了,照片很模糊,不知道是不是角度的問題。看過去,總歸是像是在接吻。
我矇住。
真的發了傻。
我最近被母親弄的身心俱疲,根本沒有閒情逸致去看所謂的娛樂新聞,所以這張照片我是第一次見。
緊緊盯着彭震的臉,我安慰自己,他並沒有親吻霍芳菲。
彭震的親吻從來肆無忌憚,那種用力的吸吮。簡直能吸出的我的靈魂,可此時,他的臉上並沒有忘情的樣子。
這麼安慰着自己,卻又覺得可笑。
他憑什麼不能親呢,你們明明什麼關係都沒了。
父親在我一邊徐徐的說:“霍家的老頭子判了,保外就醫,定罪不過定了個內部交易,沒想到這麼大的風浪,他們霍家還能全身而退。”
此前大家都是不看好霍芳菲的爺爺還有父親的,都覺得這一次霍家算是全完了。
只是沒想到,霍家竟然在最後拿出了保命符,絕地反擊,漂亮至極。
“霍家老爺子這次能出來,霍家就還有生機。而且上面能放過他。證明他還是有些好東西把在手裡的。現如今各方都撲上去想搶這塊肉,安家最積極。”
這不是明擺着的事情嗎?
當初霍家受難,退避三舍的有,冷嘲熱諷的有,甚至落井下石的都不少。霍芳菲靠着自己一個女孩子,撐起來一個家族,不斷的努力。如今家裡的男人都出來了,且隱隱還有捲土重來的趨勢,誰又能不上趕着巴結去。
我看着父親,不知道他到底想說什麼。
他有些嘆氣,“要說,也真是彭、安兩家的運氣好,這一次又讓安家那位老爺子撈着了!”
這就是一種眼光的投資回報了。
當初安老爺子讓彭震跟身處漩渦中心的霍芳菲定了婚,這就是對霍家的支援了。這樣的魄力眼光,哪裡是一般人能有的。
現如今霍家的人重見天日,第一個要感謝的就是安家對霍芳菲的支持。
父親看着我,“彭震爲了你不是退了婚嗎?如果他能堅持到底,恐怕安家這一次就要偷雞不成蝕把米了。”
到底還是不能徹底放下對付彭、安兩家的心思。
我抿抿脣,很堅定的說:“爸爸,我跟彭震是絕不可能在有什麼的了。”
看他有些頹廢,我還是心軟的勸了一句。“爸爸,現在我們的生活不是很好嗎?要報仇談何容易,就算是安家跟霍家崩了,那也纔是冰山一角,你別忘了,還有彭家呢,關鍵時刻,他們不會袖手旁觀的。”
這就是個死循環。
不得不說當年彭震父母的聯姻實在是太強大了。
安家在商界的地位無庸置疑,彭震的外公甚至一度被人稱爲‘財神爺’的。而在軍政方面,彭家當之無愧是王者。
這樣的兩家人,用兒女婚事連起來的關係,牢不可破。
彭家只要出事,安家有大量的資金可以投入進來,保人保權,有錢是能鬼推磨的道理,誰都懂。反之安家也一樣,如果安家遭遇危機,彭家就會動用軍陣所有力量保護,有個紅色的帽子,安老爺子可不就是穩坐釣魚臺的。
至於霍家,完全就是投資。
掙了當然好,賠了也不可惜,並不能動搖根本。
我父親嘆口氣,他當然是知道的,要不是想通了這個,他哪裡能徹底放手讓我去相親。一個女人,根本動搖不了兩個家族,最大的可能。好的就如彭震的媽,手半輩子活寡,壞的,就是彭震的大伯母,早早的香銷玉殞。
“行了,爸爸也就是跟你說說。你媽媽那裡,怎麼樣了?”
提起我媽,我就滿心的愁苦。
我媽拒絕見我爸爸,這倒是給了父親最好的理由能夠躲避。我就慘了,被使喚的滴溜溜轉不說,更是好幾次都差點碰上章旭。
我倒成了過街的老?,東躲西藏的了。
“她還是不肯做手術。”其他的事情都好說,最可怕的就是這個,病情還在發展。我媽媽卻堅持不肯做手術。
父親看了我好久才說:“要不你就演演戲,讓她覺得你跟你那個前夫關係不錯不就完了,先讓她進了手術室再說,真要放任她這麼鬧下去,可怎麼好?”
他也是沒辦法了。
活到這個年紀,眼看着還有幾年就要退休,沒想到竟然要晚節不保。
雖說小打小鬧的鬧騰無傷大雅。他如今的身份早已經不怕這個了,可是臉上難看啊!別人家的夫人都是雍容華貴的,偏他的夫人,鬧起來跟潑婦沒兩樣。
這也太傷面子了。
我想想父親的話,覺得可能最後實在不行就只能這樣了。
我問爸爸,“要不成你再給我找一個,我跟人家說話一起演戲,跟章旭,我真的演不出來啊。”
真是要命。
讓我跟章旭演恩恩愛愛,想想都噁心。
這個可能我父親也想過,只是,“你媽媽現在那裡還會相信我給你找的人。”
這倒也是,我媽現在就是爲了反對而反對,根本沒有什麼對錯的。
無奈.......
其後的幾天,我開始瘋狂的蒐集娛樂新聞,才發現最近彭震跟霍芳菲的緋聞傳的滿天下都是。其實之前他們是開過訂婚發佈會的,只是那時候他們的身份都不明顯,最多也就是商業板塊的新聞登登,當商業聯姻來說。
可如今不一樣了,彭震是娛樂公司老闆,知名度很高。霍芳菲又是家道中落的世家女,不少雜誌都腦補出了愛恨情愁的一段總裁文了。
全民cp。
原本我以爲自己能放下的,只能說自己太天真。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爲這件事情壓在心裡,我竟然敏銳度差了很多,這一次沒有順利逃脫,被我媽安排着跟章旭在病房裡,碰了個正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