彭震走了,到底最後他也沒有回答我的問題,只是用一種有些挫敗的語氣跟我說:“林枷,我一直都不認爲自己擁有了你,我很累,你能不能跟我說句明白話,知道這些事情之後,你還是選擇留在我身邊嗎?”
我同樣沒有給他答案。
關於未來,我不敢給任何人承諾,哪怕是自己我都無法想象出一個明確的目標。
.......
不知道是因爲最近寒冷陰鬱的天氣,還是彭震走前那一晚將自己的感冒傳染給了我,他走後,我斷斷續續一直在生病。
堅持上課,期末考試臨近,這種時候自然是很緊張的,用嗓過度的下場就是完全的失聲,乾澀疼痛。
我的生活變的更加的單調,每天在學校裡守着學生,下班回到霞公府去,保鏢自然是跟着我的,我跟彭震的關係無論走到什麼地步,至少現階段我是不敢徹底脫離開他給我安排的這些保護措施的。安老爺子還在虎視眈眈,我不敢拿自己去開玩笑。
週末有空就呆在醫院裡照顧我媽,她現在病情好了很多,奇怪的是她意識清明之後,就不肯再一次見到我的父親,態度非常的硬,根本容不得半分的鬆動。
父親倒是找上門過幾次,只要他一出現在母親面前,得到的無一不是母親的謾罵以及詛咒。
跟葉家人同仇敵愾恨着彭家不同。我母親因爲失去哥哥所帶來的傷痛仇恨,完全是衝着父親去的。我心裡暗暗爲母親叫好,也許她是有很糊塗的時候,但在我哥哥的這個問題上,她的想法完全跟我是在統一戰線的。
當年破壞家庭的人是父親,儘管姑姑說婚姻是我母親強求來的,但既然當時答應了結婚,並在婚後生下兩個孩子,那麼就不能再說什麼這婚結的並不情願這樣的話了。當年放棄婚姻的人其實是父親纔對,後來媽媽帶着我出走。關於找尋,不管長輩心裡想的是什麼,總歸他這個丈夫的態度纔是最重要的,如果他堅定的要找尋我們母女,也不會有我跟母親二十年的顛沛流離。
無論是作爲丈夫,還是作爲父親,葉赫都十分失敗。
現如今他出現其實也不是真的心心念念找到的我們,關於這件事,我已經能完整的拼湊出原本的樣子。我跟彭震的第一次相遇,完全是個巧合。當時的許橫病急亂投醫,又想着能幫自己弟弟一把,所以拉了我跟彭震見面的這條線。
彭震第一次見我時,他喝醉了,所以誤將我當成了當年的蕭晴,所以他纔會那樣安穩的睡了一晚。那麼多年折磨在他心裡的事情終於能夠得到解脫,蕭晴沒有死,他自然能睡的踏實。
第二次我出現在彭震面前,是因爲蕭齊,蕭齊張口就說我長的像是他姐姐。
彭震敏感的發現我的長相。加上他心裡早就知道葉高弛有個妹妹,從而就有了聯想,隨後找人查,很快就能查出我的真實身份。
原本彭震是想慢慢接近我的,無論我是作爲葉高弛的妹妹,還是我......本人,大概都是彭震想要接近的。所以纔有了後來的相處,只是我那時候正處在離婚的邊緣,一切都讓我防備又敏感,彭震的接近於我來說。其實並不令我愉悅。
接着彭震發現了季賀同對我的接近,甚至有了美好的開始。
無論是嫉妒心還是佔有慾,都讓彭震無法接受這樣的結果,所以他出手了,一切慘烈的手段背後,其實是彭震不安的心。
他自己說的,他從未覺得擁有了我。
至於季賀同,他出國之後不知道在哪裡得到了消息,知道我其實是葉家的女兒,回到京城之後,他就開始上竄下跳,甚至將我們的情況直接捅到了葉赫的面前。
葉赫多年都不曾找尋過妻小,我甚至猜測,他身邊也不是沒有女人,只是妨礙着他的官職,他並不能將身邊的人曝光,只能對外宣稱自己沒有離婚還守着結髮妻子。
葉赫在季賀同找來的時候才發現原來自己離散多年的女兒跟彭震關係非凡,這樣一來,他心裡就有了很多的計劃。但其中每一條都是希望這個女兒能爲兒子報仇的。
葉家爲了替葉高弛報仇已經蟄伏了十年,很需要一個契機來推動這一切,這個時候葉家有個女兒迷的彭震不管不顧,哪裡有比這更好的事情,所以葉赫纔會出現,纔會好心的來認我這個女兒。
彭震離開的這些天,我每天都在不停的想,不停的想,想要將這些事情拼湊出一個完整的樣子來。儘管我知道我猜測的可能不完全是真實的情況,但是大體上總歸是不錯的。
輕輕地吐口氣出來,頭更疼了。
“在想什麼?”金戈在駕駛座上扭頭過來問我。
今天原本又是尋常的一天,只是下班前金戈給我來了電話,約我出去吃飯。我第一反應就是拒絕,自從上一次跟彭震不歡而散之後,我心裡對他的生活圈子就又開始了排斥。
不想看到他熟悉的人,以免再想起他來。
彭震人是走了,去了國外,他走後還是保持着每天給我發微信的習慣,每天做了什麼到了哪裡都會跟我說。只是我從未回過他,不知道該跟他說什麼,說思念,我說不出口。
似乎是一種心理上的冷戰。我不想認輸。
他當時明知道我的身份,卻隱瞞下來,巧取豪奪的將我攏在他身邊。這樣的開始不是我選擇的,到如今,他知道事情瞞不住了,這才破罐破摔的把事情跟我說了個徹底,然後丟給我一句,你說,你未來會不會跟我在一起。
我覺得彭震不講道理。
明明一切都不是我選擇的,偏他還要我給他誓言。
不是不委屈的,走到今天,我覺得自己對彭震已經傾其所能,可彭震並不滿足,他想要的,是我絕對的忠誠,哪怕是過去的事情,我都不能有一絲的不滿與埋怨。
太霸道了啊。
面對曾經的事情,我其實完全沒有什麼主意,家族的仇恨、哥哥的離世,甚至是我自己的身份。對我來說都是山呼海嘯一般的存在,我還茫然,沒有想清楚這些事情到底跟我自己有什麼關係,我要爲此,付出些什麼。在我自己還懵懂的時候,彭震就已經等不及了,他逼我,逼我對彭震曾經做過的一切給予原諒。
他想要得到救贖,那麼誰來救我。
我難道連自己思考,連爲彭震曾經有過的隱瞞生氣的權利都沒有嗎?
我心裡壓着一口氣,所以彭震的微信我從不回。眼看着他的微信從第一天的三個字,慢慢變多,一週後的現在,已經變成了長篇大論,連他吃了什麼見過誰,男的女的都會跟我說。
連彭震我都不想搭理,更何況是彭震的朋友。
但是金戈說,今天是我生日,你就當賞我個臉。
他都這樣說了,我還拒絕那就太不通情理了。我答應下來,金戈親自開車到學校來接我,現在正在去飯店的路上。
我懊惱的看他,“你該早點跟我說的,你過生日,我連禮物都沒有準備。”
空着手去吃人家的生日飯實在是失禮。
金戈笑,“你能來,我就很高興了,哪裡要什麼禮物。”說完他想了想又說:“其實今天這生日宴,完全可以不辦的,我都多大了,哪裡需要這麼興師動衆的。我就是想着接你出來溜溜,你每天的生活太封閉,人的心情怎麼會好。”
彭震出差的事情,我相信金戈一定的知道的,他能帶我出來吃飯,也不知道是不是受了彭震的授意。
我閉嘴不說話了。
到了地方纔發現是在彭震開的會所,這地方我已經很久很久沒來了,上一次在這裡被彭震暴力相向的畫面,像是刻在我腦子裡。
走到門口我就有些怯步。
真的不敢往裡走,很多東西我以爲自己忘記了,但是不是的,儘管後來彭震對我好的無以復加,可是曾經的傷害也在那裡。
我緊緊的咬着牙,如果此時彭震在我身邊,我真的會控制不住的撲上去撕咬。
這個男人太可恨了,他曾經給了我那麼深刻的傷痛,也給了我那麼情綿的溫柔,現在他說自己累了,然後轉身就走,把我留在原地痛苦掙扎。
怎麼可以這樣呢!
金戈看我苦大仇深的樣子,問我說:“你不喜歡這裡?”
我急忙搖頭,今天是金戈的生日,我再怎麼難受,也不能給他找晦氣。
跟着金戈一路進去,我連頭都沒擡,什麼都不想看,什麼都不想回憶。
包房的門被推開,‘嘣’的一聲響,四面八方的拉炮想起,然後就是羅彌肆無忌憚的大叫,“有你這樣當壽星的沒有?讓我們巴巴的饒半個京城,頂風冒雪的跑來給你過生日。本人滿世界的不見人,你虧心不虧心!”
金戈在剛纔巨響的時候就伸手把我護到了身邊,怕我嚇到,也怕這些人胡鬧傷着我。
“也不瞅瞅人你就胡鬧,傷了她,看我扒了你的皮。”金戈玩笑着說,只是他這個人一貫嚴肅,就是玩笑話從他嘴裡說出來,聽着都有些威力。
羅彌這纔看到我。瓷牙咧嘴的亂叫喚,“你怎麼把這位祖宗弄來了,你也不怕老五回來翻臉。”
金戈瞪眼,羅彌登時閉嘴,不說話了。
我被他們這樣的氣氛搞的尷尬,再者說,金戈也從沒跟我說過,他的生日會是這麼大的陣仗啊,這包房裡,少說得有十五六個人。男男女女都有。看樣子都知道非富即貴的,我低頭看看自己,淺灰色的羊毛大衣配靴子,彭震給置辦的衣服我早已經穿習慣了,他也被我影響的夠嗆,現如今買的衣服都是偏素一些的。
雖然穿這套不至於丟人,但是比上包房裡的香豔,我的打扮實在過於清水掛麪。
真的很想回家。
金戈低頭輕聲問我,“嚇到你了?”
我急忙搖頭,從他懷裡退出來。想說要回去的話,可是面對金戈,我又說不出來,他那裡是個我能拒絕的人呢。
羅彌嘻嘻哈哈高興的不行,推着自己身邊的女孩子介紹說:“快去陪陪嫂子,陪好了她,滿京城你就橫着走了!”
那女孩子長的特別好看,是那種不怎麼真實的好看,我一眼就認出她是最近跟羅彌傳緋聞的網紅。從前我從不關注這樣的新聞,可是如今都認識了,自然不可能熟視無睹。
羅彌最近跟這個姑娘的新聞鬧的沸沸揚揚,微信新聞裡每天都有推送。
那姑娘眼睛看看我,又看看金戈,立刻就笑着走過來跟我說話,親熱的好似我跟她已經任何很久了的樣子。
金戈一直在我身邊。
這一起子都是金戈他們的發小,關係有近的也有遠的,不過聽到金戈辦生日宴,可不都巴巴的來了,金戈現如今這勢頭,加上佟家的背景。上趕着巴結的人不在少。
吃飯的時候男人基本都是在聊天中度過的,我坐在金戈旁邊,被金戈一筷子一筷子的往碗裡夾菜,他自己不吃,全夾給我了。
滿桌子這麼多人,我也不好意思跟金戈抗議說夾的太多了,只能埋頭苦吃。
鬧到最後羅彌盯着我笑話,“我說嫂子,你今兒這是來氣死人的是吧,你瞅瞅滿桌子的女人,有幾個敢像你這樣放開肚子吃的。”
他說的倒是實話,這桌上的女人各個美若天仙的,吃東西那叫一個秀氣,也只有我痛痛快快的再吃。
我立刻紅臉。
當着這麼多人的面,我也不想丟臉的。
金戈又給我夾了一筷子紅燒排骨,“吃!甭聽那小子胡咧咧,能吃是福不知道?養活你,咱還養活的起。”
金戈給了個引子,立刻就有人附和,“佟副局說的很是,羅少,這女人的身體可是地,地養不肥,那裡能長出好苗子來!”
這話就有些葷腥了。
羅彌一把摟住身邊的小網紅,狠狠的親了一口,鬧的人家姑娘羞的直往他懷裡躲,“來來來,跟這些大爺說說,你這塊地肥不肥?!”
金戈趁着大家笑的開懷的空檔偏頭安慰我,“別聽他的。我瞧着你最近可瘦多了,多吃點,別人冬天都旁,怎麼就你往下掉肉啊。”
我感激的看看他,我知道他是真心爲我好的,要不是如此,我今天不會坐在這裡。
等吃完了飯,飯後娛樂活動竟然是打麻將。
羅彌招呼人,“金戈你這個壽星今天可得放放血,不輸個褲衩給我,絕不能放你走。”
金戈笑笑,“怕你沒那個本事。”
“看不起我是不是?咱是騾子是馬拉出來溜溜。”
他們打麻將,我也跑不了,坐在金戈旁邊當影壁,不過纔打了一圈,我就完全投入進去了。沒別的,實在是金戈打麻將太吸引人了。
怎麼就能這麼厲害呢。
羅彌跳着腳站起來,叫喚旁邊的人,“唉唉,誰來代我玩兒一盤。”
“怎麼?打不過想跑?”金戈閒閒的看着羅彌。
羅彌氣的手指直抖,“有你這樣當壽星的麼,趕盡殺絕啊!你給我等着,我出去撒泡尿,回來看我怎麼收拾你!”
“成,我等着。”
等羅彌回來的時候,臉色有些凝重,跑到金戈身邊勾肩搭臂的說:“我剛看見你家老大了,今兒這局,是不是要毀啊?”
金戈眉頭一挑,“沒事,我去見見,你們先玩。”
金戈站起身打算出去,轉頭看看我,又拉着我坐在他位置上,“你先替我打,贏了算你的,輸了算我的。”
我想要推拒來着,結果沒等我說話,金戈就出去了。
沒辦法,只能我來打。
我打麻將還是當年上大學的時候跟着宿舍裡的人學過。到現在的水平麼,就是玩電腦單機遊戲還常輸。
所以等金戈回來的時候,我看見他就跟看見救星了一樣。
“怎麼啦?”金戈看我求助的眼神,聲音都放輕了不少。
我只搖頭,到這會兒羅彌是完全抖起來了,笑嘻嘻的說:“金戈啊,我看你今晚得叫她拖累死,褲衩估計是帶不走了。”
金戈心裡有數,這桌上除了羅彌,其他兩個都是上趕着巴結他的,他帶來的人,這幫人不敢放開手贏。
結果鄰桌的兩個比我還哭喪臉,“佟哥,這事真不能怪我們,我們就差問她需要什麼牌了,結果還是能輸。”
金戈原本冷然的臉上一下子就掛上了笑容,垂眼看我說:“你不會玩兒?”
“會。”
“那是沒人陪你下,時間長了手生了?”
“也不是沒人陪我玩兒。”
“那是......”
“他們都說不忍心,所以都不陪我玩。”
“不忍心贏你那麼多?”
“嗯。”我悶悶的答完。
щшш¸Tтka n¸Сo
滿屋子都笑的前仰後合的,羅彌直接拍桌子說:“這是個笑將啊。往常還沒看出來。不管不管,金戈這豪言壯語已經說了,今兒還就得你跟我們打,哎呀,我多少年沒這麼高興過了。”
金戈哭笑不得的看着我,“你一定要努力,好歹給我留個褲衩。”
這樣的氣氛很能感染人的,我在這樣的插科打諢裡,心情似乎輕鬆了很多,金戈說的對。走出我的自我封閉,果然感覺好多了。
最後就是我接着打,金戈坐在我旁邊指導。
有了他的加入,我的戰鬥力明顯增強了不少。
此時包廂門被推開,季賀同帶着季婕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