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6章察哈爾絞肉機4
整整七天，朱日成的鬍子似乎比平時長長了一倍，這期間他只洗了一次臉，整個面孔都是髒兮兮的。他的軍服幾乎都看不出原來的顏色，而且不少地方都破了。此時，他望着外面連綿不斷的槍炮聲，內心顯得十分平靜。他知道經過幾天的連番惡戰，弟兄們已經漸漸適應了這種地獄般的場面。
旅指揮部已經陣亡了幾名參謀，另外也有幾名參謀被他派往一線陣地，擔任連級指揮員。如此殘酷的大戰低級指揮員傷亡的比例非常大，截止到目前全旅陣亡的連級、排級指揮員已經達到三分之二，整個部隊基層士兵已經更換了兩茬。對於死亡這幾天他所看見的恐怕這一生都難以忘懷。現在他對死亡已經麻木，眼下旅指揮所只剩下他和參謀長和兩名發報員。
昨天晚上，師座關切的詢問他，是否能堅持下去，不行的話讓新一軍第一師第一旅接防，讓他和所部到後面休整一下。師長沒有想到朱日成反問，師座有把握新一旅拉上來，面對如此殘酷的大戰他們能馬上適應嗎？能堅守住嗎？師長被問住了。的確朱日成及所部經過殘酷的鏖戰，無論是心理上和精神上已經在煉獄中脫穎而出，作爲一名前線指揮官，他完全經受住了地獄般的考驗。後來師長關切的問他還有什麼困難？朱日成只有一句話，只要滿足我的補充兵員就行。
日軍第55師團拉上來後，師團長織田信沒有采用宮本人海戰術的打法，另外軍長壽山谷看到第5師團兩天之內傷亡慘重，如此消耗難以承受，因此要求織田信在減少傷亡的情況下，爭取採用大量消耗中國守軍的目的，不求一時突破防線。因此織田信採用突破一點的戰術，選擇重點進攻。另外織田信要求支援炮火對守軍採用急速射和局部密集炮火覆蓋，同時，要求轟炸機主要對我隨時增援的部隊實施重點空中打擊。
最初兩天，日軍的新打法收到了奇效。面對增加的傷亡，朱日成同樣改變打法。既然日軍不選擇潮水般的攻勢，繼而採用相應的對策，在一線陣地投入相對少量的部隊，而在後部坑道組成反擊兵力。既然日軍選擇重點突破，哪嘛不怕日軍衝上陣地，朱日成選擇重點反擊。這樣的好處是日軍衝上陣地，雙方必然產生肉搏，造成日軍的支援火力和炮擊難以發揮作用，另外己方的炮擊能集中覆蓋某一點。如此這般日軍的傷亡陡然增加，雙方似乎各有所得戰損拉平。
今天日軍選擇重點突破三團陣地，因此三團防守陣地成爲雙方爭奪的焦點。“旅座！日軍突破了6處，都被我們反擊下去了，他媽的小鬼子還有什麼招數都使出來。”參謀長說。朱日成罵道：“他媽的不就是一命換一命嗎，如果都拼光了，我看小鬼子還有多少人來填坑。現在我們不怕小鬼子攻上來，咱們手裡有充足的反擊兵力，我現在是越打越有信心。”
參謀長感嘆說：“師座！補充兵員多虧是老兵，作戰經驗豐富。這要是新兵蛋子恐怕早就崩潰了。”朱日成贊同說：“要不是老兵說實在的我也沒有信心，說不定你我早就玩完了。通過這一點完全可以看出，穆司令多麼有遠見，他當初在軍用農場隱藏了大批老兵，就是預料到了今天的惡戰，穆司令簡直不是凡人。”
這時電話響了，朱日成拿起電話，只聽那頭傳來急促的聲音：“報告旅座，三團長負重傷已經被擡下去。”朱日成說：“三團長負重傷。”參謀長聞聽拿上拿起鋼盔說：“旅座！我去三團。”朱日成說：“參謀長，還是我去吧！我去任命一營長代理團長指揮，你放心我去安排完就回來。”朱日成說完不容參謀長分辨，便戴上鋼盔衝了出去。
三團後方某坑道，一個排的士兵在裡面整裝待發，他們個個表情嚴峻，每個人心裡都十分清楚，衝上前沿陣地恐怕立馬面臨死亡。尤其是看到擔架隊不住的把負傷的士兵擡下去。天上有日機狂轟濫炸，周圍不斷地傳來日軍的炮彈爆炸聲，而前沿陣地的槍聲、手榴彈的爆炸聲簡直就像打雷一般，只有合奏聲沒有單個演奏，這種恐懼的聲響時刻敲響士兵們的心扉。
前面的弟兄衝上了陣地，這一排人馬是從後面立馬補充上來的。這時一名臉色黧黑、年齡大約有40歲的排長，拿出軍用水壺首先喝了一口說：“弟兄們，喝一口燒酒就算壯行吧!”此時，一位三十多歲的漢子，喝了一口燒酒，臉上無聲的淌下了淚水。後面一位大漢說：“兄弟！你害怕了！”前面的大漢說：“老哥要說不害怕是假話，上午我所在農場一名兄弟戰死了，他的腦袋都沒了，那情景我現在還歷歷在目。”
後面的兄長說：“從軍這麼多年，頭一次經歷如此惡戰，難免讓人膽寒，兄弟不瞞你說，當年中原大戰殘酷吧！可是與察哈爾會戰差遠了，戰場就像絞肉機，兄弟仗達到這個份上，害怕也沒有用，或許你我命大、造化大，說不定能在戰場上生還。”“老哥！看到這麼多兄弟戰死，我現在也說不上害怕，不滿老哥，我是安徽人，當年長城之戰被孫殿英抓了壯丁。後來在寶雞被王德彪部俘虜，然後我們被押往銀川進入軍墾農場。”
大漢接說：“我是東北軍的，九一八事變後我聽說晉軍部隊待遇好，善待兄弟我便投奔而來。當時我進入三十二軍，由於年齡偏大，三三年我被分配到五原後套軍墾農場。可以說自從來到山西是我這輩子最幸福的日子，即便戰死我也知足了。”年輕一點的漢子說：“老哥！不瞞你說，我在農場娶老婆了，我出征時老婆已經有5個月身孕，方纔我流淚是惦記老婆和沒有出生的孩子。”
後面的大漢又說：“兄弟！我真羨慕你，你應該知足了，不管怎樣你有後了，如果你戰死每年會有人在你墳頭燒紙進香。我他媽老哥一個，日後會成爲孤魂野鬼。一會兒上陣地我要多殺幾個小鬼子，也賺個夠本。”這時坑道口傳來喊聲：“弟兄們，該我們了！”兩個小時後，二位大漢和日軍英勇拼殺雙雙戰死。他們這一排三十名兄弟，除了負傷以外無一生還。
張北防線第四師指揮部，參謀長放下電話說：“師座，12旅旅長陣亡了，我去接替指揮？”王靖國有些麻木，如此殘酷的惡戰，一名前線陣地旅級指揮員陣亡意味着什麼。這時一名年紀二十七八歲的作戰參謀請纓道：“師座，讓我去吧！我保證完成任務！”這名作戰參謀是開戰前由軍部新調來的作戰參謀。
王靖國說：“張參謀！你說說簡歷？”“師座！我是牡丹峰三期畢業生，畢業後到魯軍長的騎兵部隊，我參加過草原鏖戰。後來到軍部擔任作戰參謀，察哈爾會戰前來到師部。”王靖國聽說是牡丹峰三期學員二話沒說道：“好！我現在任命你爲第12旅代理旅長，記住要學會用腦子打仗。”“是！保證完成任務！”張參謀敬了一個軍禮便敏捷的閃了出去。
12旅；旅長的屍體被擡下來。“兄弟！你一路走好，我會親自祭拜你，”說完王靖國眼裡沁滿了淚水。參謀長安慰說：“師座！你不要難過了，我知道他是你的老夥計，我們要化悲痛爲力量，接受這種嚴酷的現實。”王靖國說：“參謀長你放心，我不會思維混亂。你知道嗎？第五師已經戰死兩名旅長了，如此殘酷的會戰，出現高級指揮員陣亡在所難免，軍座給我打來電話，如果需要他要拿起槍上一線陣地，穆總司令下了死命令，不惜任何代價保證察哈爾會戰勝利。”
參謀長有些擔心說：“師座！你讓張參謀代理旅長指揮，是否有些不妥？”王靖國說：“你有所不知，牡丹峰前三期學員，都是穆司令精心培育的精英，這些人在全軍部隊都是佼佼者，可以說他們都得到了穆司令的言傳身教。你看這位張參謀從軍部直接派到師部，說明軍座非常器重這小子。如果沒有兩把刷子，這小子也不會主動請纓。現在正是用人之際，我們必須大膽啓用。”
當天下午，這位張參謀指揮12旅，打退了日軍4次瘋狂的進攻。尤其是在合理用兵、戰術打法上，使12旅作戰效率提高了不少。至此，或許是表率作用，前線各防守部隊開始大膽啓用年輕軍官，尤其是經過艱苦卓絕的惡戰，年輕的軍官脫穎而出，並使部隊更加有生氣，同時靈活機動的戰術層出不窮，整個防禦作戰上了一個檔次。
又一個夜晚來臨了，朱日成疲倦的趴在電話機旁睡着了。這時電話鈴聲突然響了，一名年輕的參謀拿起電話接聽，此時他臉上露出難堪的表情，因爲電話是找旅長的，可是他看到旅座睡得十分香甜，不忍心把他叫醒。這名參謀是昨天從師部補充來旅部的，原因是旅部的參謀不時的下放到下面的部隊，擔任基層指揮員使用。
這時參謀長從外面進入，他接過電話便毫不猶豫的推醒朱日成說：“旅座！是弟妹打來的電話，你小子好福氣呀！”朱日成聞聽氣惱的接過電話劈頭蓋臉訓斥道：“胡鬧，你據然佔用軍用線路，你長了幾個腦袋。”電話那頭聲音有些哽咽說：“你還活着······。”這時電話那頭傳來軍長李服膺的聲音：“混蛋，你有什麼了不起的，電話是我讓打的，怎麼你老婆和你說幾句話不行嗎？”朱日成馬上放下電話，表情有些尷尬。
參謀長說：“挨訓了吧！弟妹的電話肯定是軍座特批的，你呀就不能和弟妹說兩句話。”“如此殘酷的大戰，難倒就我一個人有老婆。自從上了陣地我就忘了我是有老婆之人。”說完朱日成帶上鋼盔走了出去。參謀長搖搖頭說：“這小子真是一名帶兵的料，他身上的殺氣是孃胎裡帶來的。你們新來的參謀要深切感受旅座那種視死如歸的霸氣。”
幾名年輕的參謀臉上流露出欽佩的神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