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女人真是南門司的外室?
莫說顏玉疑惑,第一眼看到這女人的南門贏也有同樣的疑惑,甚至比顏玉的疑惑更深。
所以他才找來顏玉確認,這個女人太過詭異了,簡直跟從娘子晉級爲婆子的婦人期間的模樣沒什麼兩樣。若是個如花似玉的嬌美娘,他無話可說,可這……與他想象中的父親的外室,相差甚遠。
顏玉瞥了南門贏一眼:“你準備送我的那隻鸚鵡的用意,是請我來此?”雖是問句,但她以肯定的語氣說了出來。
南門贏尷尬的撓頭,呵呵笑道:“姑奶奶還真神,這都被你猜出來了。”可惜被那無良的百里如玉給攪了,有那麼一刻,他只覺得有氣出,沒氣進。
顏玉道:“下次折成銀票給我,我肯定收。”
南門贏撓頭的手一頓,感情這姑奶奶是知道他想賄賂她,才故意不收他獻的殷勤!真冤,好幾百亮白花花的銀子,被百里如玉給吞了。
顏玉似乎知道南門贏所想:“我是真不喜歡活物,我養不活,也不會費心思去養。”
語畢,躺在牀上的女人就醒了過來。
她見到南門贏,似乎嚇了一跳,很快就平靜過來,只盯着南門贏看,視顏玉和宋洛清爲不存在,她開了口,聲音沙啞:“你來了……”
南門贏與身邊的二人相視一眼,沒料到是這麼個狀況,一時間有些措手不及。
“來了也好,這麼些年,我早就倦了……”沙啞的聲音說着衆人云裡霧裡的話兒,特別是南門贏,顏玉都發現南門贏臉色些許陰騖。
她起身,旁若無人的套上襖子。起身來到桌前,招呼到:“坐吧,大晚上的,連口熱茶都備不上,你應該白日裡來的。”嫺熟的交談,好像南門贏與她,是認識的人一般,可明明,他們是第一次見面。
南門贏等依言坐下。
南門贏瞥了眼女人略微蓬鬆的發,欲言又止。
那女人不介意的笑笑:“算起來。這是你長大以後第一次見我,那時候,你才這麼點大。”她用手比劃着一嬰兒般大小的南門贏。眼露追憶之色,“那時候,我是你父親的通房丫頭。”
南門贏眼神一暗,果然是父親的外室。
女人好像沒注意到南門贏的眼神,只是盯着他看。神色溫柔:“你母親嫁進南門府的時候,我很忐忑,足日足日的失眠。”
“三個月後,夫人知道有我的存在後,我以爲在南門府呆不下去了,就準備好了隨時走了。大不了一死的下場。”
“夫人的舉動卻出乎我的意料之外,她竟把我看做了姐妹,那時候我更是忐忑……以爲是夫人討好少爺的手段。覺得夫人虛假得可以……”
南門贏聽不得這個,朝她冷哼一聲,她卻笑得溫柔。
“半年之後,我懷孕了……我以爲夫人再怎麼大度量,都無法容忍一個通房丫頭懷上少爺的長子長女什麼的。更何況,在我眼裡。夫人只不過在做戲而已;連老夫人都偷偷塞給了夫人祝我流產的藥物……這是我不小心聽到的,夫人在老夫人面前,也並不辯解,我想……狐狸尾巴露出來了吧……”
“你!”南門贏聽女人這麼說她孃親,氣得臉色鐵青,他雖然沒有孃親的記憶,但是也不容許有人這麼侮辱他孃親。就算她孃親給父親的妾室下藥,也不過是保衛他的利益,保護他而已,無可厚非!
女人瞧着南門贏生氣的面色,笑出聲來:“可我還是把孩子生下來了,雖然沒日都在提心吊膽之中,但夫人並沒有給我下藥,她甚至,比我還要期待我肚子裡的孩子,直到孩子生下來後,看她抱着孩子的樣子,我才覺得,夫人是真心把我看做姐妹的。”
“夫人是個很單純的人,她純粹的相信着少爺,我,府邸的任何一個人;半點心計都沒有,也沒有手段。我經常笑她,若是少爺妻妾成羣,她該如何?她卻說,不是有我幫着麼。”
“的確。我的孩子生下來以後,少爺這一房,我能做主的竟然比夫人能做主的還要多,我也漸漸適應了這樣的生活,和夫人相處甚是愉快,後來夫人有了你,可夫人還是疼愛你我的孩子一些,而我卻是更疼愛你一些……說出來你可能不信,因爲你眼睛與夫人的一模一樣……看見你就好像看見了夫人,可夫人……”
“夫人中毒了,慢性毒……所有人都把矛頭指向我的時候,只有夫人相信我……夫人,可真傻……”
“隱隱約約,我覺得夫人是知道何人給她下毒的,但無論我怎麼問她,她都咬死不說,夫人生性單純,可並不愚鈍,她不說,大概是爲了你……”她看向南門贏。
南門贏腦子糊里糊塗的,好像要看清什麼,卻什麼都看不清,只得神色怔忡的看向女人。
顏玉和宋洛清也面面相覷,他們如何也不會想到,不用催眠術,能得這一番解釋。
他們都知道,女人所說的一切,不是在作假,因爲女人看向南門贏的眼神,宋洛清在他母妃眼裡看到過,顏玉在柳氏眼到裡,南門贏在百里音沐眼裡看到過。
“夫人怕時候出來,你的性命有威脅,我的孩子的性命有威脅,所以到最後咬緊牙關的不開口。”似乎憶起了她口中的夫人性命堪憂的那一刻,她眼底隱約有淚花閃現。
她站起身來:“這些年,我且苟且的活着,沒有下去陪半夫人,一來我的孩子還沒長大,二來,夫人的仇我還沒查出來……”說到給夫人報仇的時候,她滿臉忿恨,“我一定得報仇,以慰夫人天上之靈!”
南門贏看她的神色,就知道那下毒之人有眉目了,激動道:“是誰?告訴我下毒之人是誰。”
顏玉伸手拍拍他的肩膀:“表哥,安靜下來。”這個時候,顏玉的聲音有神奇的安撫性作用,是以南門贏很快安靜下來。
南門贏雖說安靜下來了,但心底的煩躁終究又涌了上來:“燕姨,告訴我,我如今的母親也被下了同樣的毒……”
女子姓凌名燕,南門贏早就查出來了,只不過,他查到的,是燕姨是下毒至他孃親身死的兇手。
燕姨聞言,臉色很不好看,狂躁的吼道:“你母親?除了夫人,我不許你喚任何人爲母親!”
南門贏神色一滯,氣沖沖道:“孃親是孃親,母親也是母親!”
“胡說!你的孃親,你的母親只有夫人!”燕姨偏執道。
“燕姨你……”不可理喻,後四字南門贏沒說出口,因爲他看到燕姨的一片眼底的黯然。
顏玉拉了拉他的衣袍,雖然有些感嘆百里音沐的眼光,更感嘆百里音沐總算沒疼愛錯認,可是臭小子,現在不是計較這些的時候好不好!
南門贏瞅了一旁的顏玉一眼,道歉的眼神看着她,她的母親也是顏玉的姑母,顏玉最喜歡的姑母,相信她同他一般,都不準旁人對百里音沐出言不遜。
“燕姨,誰下的毒。”他問得很乾脆。
燕姨也平靜了下來,平靜過後,面對南門贏的困惑,卻是搖頭。
不知是沒查出來下毒的人是誰,還是查出來了一些眉目,卻不肯告訴南門贏,總之兩個都不是南門贏想要的,所以再次出聲詢問,想要問個清楚明白。
燕姨深深看了南門贏一眼:“我不能告訴你,只有一點眉目,我還不怎麼確定……我不想這麼多年的心血功虧一簣。贏哥兒,你莫要逼我。”
宋洛清也對着南門贏搖頭,示意他到此爲止。
南門贏卻不肯放棄,竟然燕姨知道,她爲何不告訴他,他一定得知道這一切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該死的,他已經失去孃親了,若是再失去母親……
“以後莫要來這裡了,否則我和我兒子就搬家,你掂量這辦吧。”燕姨看南門贏的模樣,狠下心腸道。
南門贏眼神一暗,豁地,又看向顏玉,欣喜的看着顏玉,那眼神好像在說:幫我幫我幫我!
顏玉看向燕姨,覺得她是不想讓南門贏涉險,纔不告訴南門贏事情的真相的,她不能就如此大咧咧的向燕姨施展催眠術,是以,她朝南門贏搖頭:“這事你自個查,燕姨只是不想讓你涉險,才選擇不說的,但是你不相信你自個的能力了?以你的能力,查什麼查不到!表哥你還真糊塗了不成?”
顏玉一語驚醒夢中人,是了,與其在這裡爲難燕姨,還不如自個查來的實在。
燕姨不也是他查出來的麼。
南門贏恢復了原本沉靜的面貌,向宋洛清和顏玉點頭,示意他們莫要擔心他,想通了——這事自個查,或許比燕姨說出來,還要全面些。
以二師兄的聚因閣裡的資料,他就不信發現不了什麼蛛絲馬跡,大不了安頓好母親之後,他在裡邊呆上個幾天幾夜,就不信查不出個知其所以然來!
“燕姨,你不告訴我,我還是會查出來的。若你不希望我來打攪於你和哥哥,我便不來,不過我是孃親的兒子,孃親的仇,我是一定不會袖手旁觀的。”說着朝燕姨行了個大禮,而後,她們三人就離開了。
燕姨望着南門贏離去的背影,嘴挪動了兩下,終究沒說出留他下來的話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