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土按照何苒的吩咐,先是掏了二十兩銀子,要從那一家手裡把人買走,那家的男人滿口污言穢語,兩個傻子更是撲上來打他。
黑土滿臉堆笑,任由他們挖苦謾罵,放下銀子,帶着柳如煙離開。
當天夜裡,那家的院子便走水了,烈火熊熊。
兩個傻子見到女人就脫褲子,沒少惹麻煩,還害得一家的新媳婦跳了河,這家人的父母因是私奔的,沒有親族,因此早在十年前,就被從原先住的村子裡轟了出來,好在後來賺了錢,買下山腳下的一塊地蓋了新宅子,宅子偏僻,周圍沒有鄰居。
那天夜裡,村裡人遠遠看到了熊熊火光,看方向就知道是那家的宅子着火,可卻沒人去救火,大火燒了一夜,次日裡正帶了衙門的人過來,只找到幾具燒焦的屍體。
黑土沒把柳如煙帶回青蒼山,他找了一個小院子,讓柳如煙住在那裡,找了郎中給她看傷,柳如煙身上幾乎沒有好地方了,郎中告訴黑土,若是再不及時就醫,這女人活不久了。
黑土告訴郎中,無論如何也要讓這女人活着。
在郎中的救治下,柳如煙生命無憂,只是身體很弱,要好生養着。
黑土留了兩個健壯的婆子侍候她。
從此以後,柳如煙便被養在了這個小院子裡,她好吃好喝,卻不給她錢,一文錢也不給她。
黑土回來後,向何苒說起這件事,問道:“大當家,咱們要養那女人一輩子嗎?”
何苒笑了笑,沒有說話。
黑土走後,何苒叫了周堅過來,問道:“你想不想你的生母?”
周堅白皙的小臉上閃過一抹陰沉,他識了字,讀了書,他見識到花街柳巷外面的世界,他終於明白,他的出身有多麼高貴,便有多麼低賤,他做夢都希望他是在善堂長大,而不是在花街上。
至於他的生母,他已經很久沒有想起她了。
那個女人其實並沒有給過他母愛,甚至經常爲了客人打罵他,所以那女人離開以後,他除了沒有地方住了以外,並不覺得缺少了什麼。
他低着頭,不敢去看何苒的臉,他擔心何苒會認爲他不孝,柏先生常說,身體髮膚,受之父母,不敢毀傷,孝之始也。
何苒看着他的發頂,等着他的回答。
周堅縮在袖子裡的手上都是汗,好一會兒,他才擡起頭來:“她對我不好,我不想她。”
何苒微笑,伸手摸摸他的頭:“該去上課了吧,去吧。”
周堅長長地呼出一口氣來,姐姐沒有斥責他,也沒有說他不孝。
看着他如釋重負的背影,何苒的目光漸漸深邃。
柳如煙是一把劍,留給周堅的劍。
但願這把劍永遠派不上用場。
小八從外面飛了進來:“小白臉不在,生活沒有了方向。”
何苒失笑,她知道小八口中的小白臉是誰,陸臻啊。
陸臻被她派去了楓樹嶺練兵,已經去了一個月,現在該去看看他了。
“走吧,咱們去看看小白臉。”何苒說道。
小八歡呼一聲,搶先飛了出去。
高處不勝寒,八爺現在倒是不冷,可是他很寂寞,就連村口的大黃狗都不和它吵架,這日子沒法過了。
何苒沒有空着手去,看到有家院子裡曬了香腸,她買了幾根,在山裡,這可是好東西。陸臻躺在一塊大石頭上,看着藍天發呆,忽然一隻綠幽幽的鳥出現在他的視野裡:“八爺駕到,有失遠迎。”
呸,哪有自己歡迎自己的,也就只有這只不要臉的鳥了。
陸臻揮手,小八沒等他的手碰上自己就飛了起來:“大當家來了大當家來了八爺的靠山來了,哼!”
陸臻一怔,慌忙伸手去摸自己的頭髮,也不知道有沒有被這隻死鳥抓亂。
陸臻飛奔着跑上山坡,便看到由遠及近的兩騎身影。
那是何苒和小梨吧。
“爺沒騙你吧,大當家真的來了。”小八得意洋洋。
陸臻努力按下心中的興奮,從山坡上跑下來,衝着正在原地休息的士兵們吼道:“列隊,繼續操練!”
他要讓她看看,他不是沒用的二世祖,從來不是!
何苒遠遠下馬,抱着手臂看着正在操練的士兵,這些都是新人,一個月的時間,已經操練得有模有樣了。
陸臻的心怦怦直跳,何苒來了,何苒正在看着他。
可是他卻不敢回頭,他怕又看到何苒那像是看自家孫子一樣的目光。
他要向她證明,他不是小孩子,他是男人,他是能上陣殺敵的男子漢!
何苒看了好一會兒,這才走了過來,陸臻像是剛剛知道她來了一樣,滿臉意外:“何何大當家,你怎麼來了?”
話音未落,小八便喊:“他裝的他裝的。”
陸臻鳥有幾種吃法?
何苒忍着笑,對陸臻說道:“操練得不錯,他們都有進步。”
陸臻一臉嚴肅:“不,他們還遠遠不夠,大當家放心,我定會將他們打造成一支最精銳的部隊!”
小八:“他”
陸臻拋過去一個哀求的眼神,小八終於把後面的話嚥了回去,小白臉說謊啊,剛剛他明明在那裡躺着偷懶呢。
小八忍着,趁着陸臻又去操練時,小八連忙把看到陸臻偷懶的事告訴了何苒。
八爺和大當家纔是一家人。
何苒去營房裡看了看,又去了看了士兵們的伙食,陸臻沒有給自己開小竈,他除了自己單獨睡一間屋子之外,其他方面和這裡的士兵全都一樣。
同一個大鍋煮飯,同一條溪流裡洗澡。
何苒又去看了女兵的營房,女兵的待遇比男兵要好一點,而且還有一個洗澡的地方,這是她在楓葉嶺時專門僻出來的。
小梨把帶來的口糧送到伙伕營,到了開飯的時候,何苒和大家一起排隊打飯,然後蹲在山坡上吃飯,吃着飯,她纔想起來,她還給陸臻帶了東西。
一是信,二是香腸。
信是京城來的,一個信封裡有兩封信,一封是李錦繡的,還有一封是陸暢的。
陸臻眼中閃過一抹失望,父親和母親仍然沒有給他隻言片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