荊一淼心道:“左右你這小子都快死了,誰和要死的人爭啊!”想到此,他毫不猶豫的點頭應道:“好,你有什麼條件儘管提,我事事都依你便是!”
“我要你把他們全放了,要用就用動物的血!”阮志南指着跪在地上的流氓們說道,不多時他又暗自垂下了頭:“雖然動物也是生靈,我們不該隨意輕賤它們,但比起人命來……還是兩害權衡取其輕吧!”
荊一淼二話不說便將此事應承下來:“好,此事聽你的,我就暫且饒了這幫廢物!但是用什麼動物的血……你得聽我的。”
說罷,荊一淼衝着他那羣“廢物”手下吼道:“不遠處有一家酒館,你們每人回家給我牽一頭鹿送過去!”
衆人行至酒館中時,荊一淼仗着家中的勢力將大半客人都趕了出去,只留下敢怒不敢言的掌櫃與老實巴交的兩個店小二。
當荊一淼行至樓上去趕人時,阮志南一把將他摁在了凳子上:“店家小本買賣,一天到晚就指望着這些食客賺些銀兩養家餬口,你把人家的客人全趕走……是不是有些過分了?”
認定阮志南即將下達地府,荊一淼懶得與他多做糾纏,當真是事事皆由他:“那就聽你的,你說不趕就不趕。”
荊一淼突然好轉的態度,讓葉枕梨大感疑惑,當即戳了戳阮志南的脊背,用極小的聲音提示道:“志南兄弟,這混蛋這麼聽你的話,想必是有什麼陰謀,你萬事多加小心,切莫中了他的圈套!”
烈焰門中,雲秋夢突然趕了回來。
“師父!師父!抔兒來給你送點心吃啦!”霍抔雲一大早就抱着一個食盒去找雲秋夢:“師父!師父!”
霍抔雲喊了半天都未見雲秋夢半個影子,只有紫檀站在門口向她做了個“噓”的手勢:“少主留步,掌門昨晚出去了直至五更天才回來,現在剛剛睡着。這樣好不好,少主把點心給我,等掌門醒了我替你轉交給她如何?”
霍抔雲乖巧的點了點頭便將食盒交給了紫檀:“有勞紫檀姐姐了,抔兒告退,等師父睡醒了我再來給她請安。”
霍抔雲走後,紫檀偷偷到內室看了一眼,雲秋夢連身上的披風都未解便伏在案上睡着了。此時,她的手裡貌似還握着什麼東西,看她這模樣估計是回來後也在想什麼事情吧!也定是實在累得不行纔會睡着。
紫檀當然不會知道,雲秋夢這一夜都出去幹什麼了。
實際上知道雲秋夢蹤影的也只有四個人而已。一個自然就是她自己,一個是因爲放心不下偷偷跟在她身後的阮志南,還有一個是瀟湘館的新任花魁扶眉姑娘,另外還有一個死人。
那個死人就是瀟湘館的廚娘莫大娘,當然在雲秋夢來之前,那莫大娘還是個活人的,不過也是將死之人罷了。
這瀟湘館向來是有錢公子哥吟風弄月,找溫柔鄉的場所,當日嶽龍翔就是在這種地方將她救出去的。
自然,雲秋夢是不願意再來這種地方的,卻又不得不來。但她是雲樹的女兒,雪神宮宮主的妹妹,自己又儼然是一派首尊,武林盟主。若是被人發現自己出入這風花場所,自己面上無光也便罷了,只怕還會連累到雲樹和柳雁雪乃至整個烈焰門的顏面。
唯恐別人說雲樹或者柳雁雪教女無方、教妹無方,乃至是武林盟主不自重之類的話,雲秋夢只得披着連帽長披風踩着月色前來。
她今晚實在太過反常,竟然連身後跟着個人都沒有發覺。但幸好跟在她身後的是阮志南,畢竟現在的阮志南武功早在雲秋夢之上,雲秋夢發現不了他也屬正常。
雲秋夢來到瀟湘館的第一件事就是找扶眉姑娘,這是她在這裡唯一信賴的人。
恰巧錦塵今日身體不舒服沒有出去,雲秋夢來時她甚至都沒有梳妝,正穿着鬆散的寢衣坐在梳妝鏡前梳頭。
望着忽然顯現在鏡中的一個紅色人影,錦塵“啪“的一下放下梳子回過頭去:“什麼人?”
“是我。”雲秋夢輕輕掀開頭上的帽子露出了真實面容。
此時錦塵方纔定下心來主動去牽雲秋夢的手:“我的小云兒,還知道回來看我,算你有良心。”
雲秋夢後退一步,錦塵伸過去的手撲了個空,錦塵纔要開口相問,雲秋夢便重新披上帽子用刻不容緩的口吻說道:“我剛纔去廚房沒有找見莫大娘,你帶我去見她。”
知道了雲秋夢的來意,錦塵未免有些小小的失望:“原來你不是來找我的。”
儘管如此,錦塵還是心甘情願的爲雲秋夢引路,二人避過熱鬧的地方在一條昏暗的小路上走着。一路上,誰都沒有注意到身後的阮志南。直至走到了一間破敗的小木屋前,二人方纔停下。
錦塵指着佈滿蜘蛛網的木門說道:“莫大娘前些日子害了肺癆,老鴇怕她傳染到別人形象生意,便把她扔到柴房任她自生自滅了。但你要明白,老鴇是不會把錢花在爲這種人請大夫上的,我也沒有那麼多閒工夫管她,她也不值得讓我來管。”
雲秋夢知道她說的是實話,點點頭道了句多謝便推開門走了進去,目送雲秋夢進去之後,錦塵自知沒自己什麼事便回到了自己的房間。
這柴房向來是鮮少有人光顧的,何況如今還多了一位肺癆病患者,所以雲秋夢就算是來了,也不會被人發現的。
“誰呀?”聽到門“吱呀”一聲被推開的聲音,莫大娘發自本能的問了一句。
藉着微弱的燭光,雲秋夢還是看到了穿着粗布衣裳蜷縮在稻草堆旁邊的莫大娘。雲秋夢輕輕蹲到她身邊叫了她一聲。
“咳咳……咳咳……”莫大娘咳嗽了兩聲纔敢擡頭去看:“原來是你呀!”
雲秋夢輕輕點了點頭,此時此刻,她當真是不知道該說什麼好。自從被嶽龍翔帶出瀟湘館後,她就再也沒有見過莫大娘。但她也萬萬想不到,一段時日不見,莫大娘竟然會變成這樣,她看起來極其虛弱,人也蒼老了這麼多。
倒是莫大娘先發話了:“你怎麼來了?”
雖然在來之前雲秋夢就已經醞釀好了開場白,但她還是猶豫了許久纔像是下定決心是的開口道:“我不喜歡繞彎子,有話我就直說了。莫邪究竟是不是你和我爹生的女兒?”
被雲秋夢這麼一問,原本就很弱的莫大娘又多了一絲畏懼和慌張:“你、你胡說什麼。”
雲秋夢拿出半個玉珏又扯下自己的玉墜一同遞到莫大娘面前:“這玉珏是從莫邪屍體上找到的,材質與我的玉墜一模一樣。而我先前在你的身上也見過半塊玉珏,如果我猜的沒錯,這半塊應該可以和你的拼成一整塊纔是。”
聽罷此話,莫大娘猛地咳出一口鮮血,而後她用骨瘦如柴的手搖晃着雲秋夢的胳膊:“你說什麼?這半塊玉珏是從莫邪的屍體上找到的……屍體……她、死了?”
雲秋夢一把甩開莫大娘:“我不想聽你說廢話,現在是我再問你,你只需要回答就可以。莫邪究竟是不是你和我爹所生之女。”
莫大娘激動的掏出懷裡的半塊玉珏捧在手心顫顫巍巍的問道:“是你爹告訴你的嗎?”
“我爹臨終前說過,他這一生只有兩個遺憾,一個是若水。說到第二個時,他提到了莫邪,但沒有繼續說,當時我才失去我母親,我根本沒有心思想那麼多。直至我剛剛從莫邪身上翻出這半塊玉珏,又想起在你身上曾經看過半塊一樣的。我清楚的記得你第一次見到我時的樣子,那個眼神我永遠都不會忘。加上我爹之前說了半截的話,我今日纔不得不來找你。”
說罷,雲秋夢搖了搖頭站起了身,毫無疑問,莫大娘這麼問就代表她承認了這一切。雲秋夢竟然有些心痛,她是在替汪漫感到心痛。
一個如此文靜典雅的女人,原本雲秋夢只是以爲汪漫不過前半生深愛過的人不愛自己而已。現在看來,她後半生深愛的男人對她也有不忠。
身爲情人,她替自己愛過的男人生養了一個女兒。身爲妻子,她十幾年來一直默默守候在丈夫身邊替他操持諾大的雲家堡。身爲母親,汪漫更謂的上是盡職盡責。
這樣一個女人,老天怎麼捨得這麼對她。
儘管雲秋夢已經做好了思想準備,但她還是紅了眼眶,她到底是個重情之人。儘管知道自己並非汪漫親生,但十多年的養育之恩她早就認定汪漫就是自己親生母親。
如今眼前突然冒出這麼一個女人,任是誰確實都無法接受。想來,雲樹當初說了一半就停口也是不想徒增雲秋夢的難過吧!由此可見,雲樹真的很在乎她這個女兒,在乎到可以爲了她不去認自己的親生女兒。
莫大娘支撐着自己的身體走到雲秋夢身邊,她張開嘴想要問些什麼,但話到嘴邊卻又咽了下去。
雲秋夢再次蹲到她身邊掐住了她的脖子:“爲什麼?爲什麼你們要這麼對我娘?爲什麼?就算我娘有錯,可是她知道錯了,她已經再用她的後半生去改了,你們爲什麼不放過她?爲什麼還要這麼對她?你爲什麼要摧毀我爹在我心目中的形象?我爹不是那種人!你年輕的時候不是這瀟湘館的花魁嗎?一定是你勾引我爹!你個不要臉的臭女人,你信不信我殺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