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人與禽獸
真相卻是,樑微寧說的五杯內屹立不倒,僅限啤酒或者低度數氣泡酒,平時和閨蜜在家,有事沒事來幾罐,就跟喝着玩似的。
但今晚這種場合,來的都是商界高端人士,要想從富豪兜裡多拿錢,主辦方在酒水接待方面自然得下足血本。
她手裡的紅酒,在柏圖斯系列中算得上排名靠前,口感醇厚,後勁也十足,對於初次接觸者,並不算太友好。
募捐儀式結束,陳先生席位上的箋封內容略爲特殊。
主辦方做查閱時有些費解,工作人員按住耳麥呼叫前臺負責人,問陳先生今晚是不是帶了小朋友過來。
喝醉後的樑秘書,何嘗不是位小朋友。
陳敬淵接手中港至今,沒有哪位女下屬敢這麼跟他進行拉鋸戰。
箋封裡的數字,可謂歷經長達五分鐘的反覆刪改,尾部那串五花八門的零,成爲樑秘書‘以下犯上’的罪證。
自然,募捐大事哪能這般兒戲。
其實早在儀式開始前,各方大佬們的意願金額就已入幕敲定,剛纔的手寫環節,不過是走個虛場罷了。
接下來半小時,陳敬淵與幾位行業巨頭在休息區談事。
樑秘書安安靜靜坐於男人身側,溫順乖巧的像個洋娃娃。
言談間,其中不乏有人詢問女孩身份。
陳敬淵未迴應,旁邊周家太子爺已慵懶出聲:“這可是陳先生的寶貝疙瘩,以後在圈內擡頭不見低頭見,還望各位多多照拂。”
話裡玩笑成分居多,樑微寧聽完眉心一蹙,不高興地反駁道:“我是秘書,不是疙瘩。”
喲,小姑娘喝醉,倒來了些脾氣。
周時敘微挑眉,饒有興致捏着酒杯輕晃,視線投向沙發主位上的男人,想聽聽他怎麼說。
氣氛靜默幾秒。
比起周太子慣用風月的語調,陳敬淵氣場一如既往的平穩內斂。
男人擡手輕點菸灰,溫淡開口,“中港董事辦的首席秘書,今晚不勝酒力,讓她待在我身邊不參與公共話題,各位應該沒意見。”
幾位大拿聞言相視一眼,連忙附和應聲“不礙事”。
陳先生親自出面維護的人,哪怕只是秘書,也足夠得到上流層的尊重。
自這場慈善晚宴過後,本埠權貴圈裡流傳起一則傳聞,他們都說,中港陳先生對下屬極爲護短,尤其是護着他那位秘書。
秘書是誰,叫什麼名字不重要,重要的是,本人很漂亮。
宴會臨近尾聲,甲板上微冷的夜風吹散不少醉意。
樑微寧出來透氣,下臺階時不小心崴到腳,索性不想回去,便有了藉口到這後艙外的小片天地凝神靜心。
腦子雖然遲鈍,卻仍舊記得自己今晚是來工作的。
她在等老闆離席的通知。
最後沒等來司機電話,只覺肩頭一暖,身上多了件黑色男士西服。
樑微寧怔怔側頭,男人脣上銜煙,垂目落向她白皙瑩潤的雙足,低聲問她:“爲什麼不穿鞋。”
女孩赤腳踩在甲板上,被大佬這般直直盯着,腳丫子有點害羞地躲了躲。
陳敬淵低笑,聲線暈染夜幕暗啞,“酒意上頭,倒真不怕冷。”
“腳怎麼了。”他又問。
洞察力過人的陳先生問到關鍵點。
樑微寧不好意思說自己崴腳,一邊穿鞋一邊道沒事。
然而,很快被男人看出異常。
無理由放任女孩的固執,陳敬淵隨手撳滅菸蒂,紳士從容地將人打橫抱起。
“陳先生。”樑微寧一下子清醒大半。
她下意識想要掙脫,男人低嗓沉沉落下來,“別動,把臉埋進我懷裡。”
大佬知道她在害怕什麼。
無非就是擔心被記者拍到,引起不必要的緋色新聞。
陳敬淵脣角微擡,既然上次她已見識過中港公關部的能力,那麼自該安安穩穩讓他抱着上車。
今晚沒管住自己,樑微寧很後悔。
她在想,趁着酒意貪戀這短短几分鐘,是不是以後回顧職業生涯,就不會顯得那般寡淡而無味。
沒辦法再否認,樑秘書只是一個二十歲出頭的青澀姑娘,她可以在工作中出類拔萃,也能夠在男人懷抱裡動心失神。
很虛僞,但這就是人性。
後座溫度適宜,陳敬淵替她撤去西服外套,吩咐司機車速慢行。
瑩白氛圍燈灑下,投映出女孩微垂的睫毛濃密捲翹,低低盤起的頭髮簡約乾淨,使得她身上多了一份女性的成熟柔美。
樑微寧面頰發燙,隨着車子啓動行駛,整個人也逐漸有些昏昏欲睡。
柏圖斯後勁真的很大。
主辦方沒安好心,是不是打算把富豪們都灌醉,出手會更闊綽。
難得她還有功夫吐槽別人。
陳敬淵靜靜觀察片刻,問她:“是不是哪裡不舒服。”
他以爲她在甲板上吹冷風又感冒。
女孩搖搖頭說:“是禮服束帶太緊,壓得胸口發悶。”
禮服太緊。
陳敬淵分辨她這句話裡有幾分真實,亦或幾分醉意。
沉默兩秒,他問:“既然太緊,爲什麼不學會放鬆。”
有歧義。
究竟是放鬆衣服,還是放鬆身心。
樑微寧沒去考究,只悶聲低語:“第一次穿禮服,沒有經驗,擔心會掉下來。”
男人的凝視過於深沉。
她能明顯感受到,陳敬淵的眼神清明冷靜,唯有氣息緩緩壓低,口吻篤定地告訴她,“除非你願意,否則沒人能強迫它掉下來。”
樑微寧輕輕擡眸,看他:“陳先生也不行麼。”
女孩語氣極爲認真。
所以,這就是她對他產生懼怕的源頭。
兩人身份的懸殊,秘書崗位特性的敏感度,各方面不容忽視的客觀因素,成爲困住她心房的牢籠。
“包括我。”陳敬淵低聲柔和,眸底滲出淡淡的晦沉,安撫她,“你的上司是人,不是禽獸。”
女孩贊同地點點頭。
好像是這個理。
過幾秒,她又問:“我能永遠相信陳先生嗎。”
酒壯慫人膽。
她今晚鐵了心要刨根到底。
陳敬淵縱着她,沒顯露不悅,反而低笑:“相不相信由你自己決定,現在我問你,是送你回家,還是去酒店。”
回家。
想到這裡,樑微寧癟嘴委屈:“怎麼辦,又忘記帶鑰匙,真真肯定會生氣的。”
“……”
陳敬淵無言移開視線,吩咐司機:“去酒店。”
陳先生請記住你的話,是人不是禽獸。
後來,不做人的第n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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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更在晚上八點左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