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5章 情敵
偶爾,司機比她更能提前一步揣透先生情緒。
再多停留一秒,都是失職。
樑微寧沒工夫想其他,心裡沉甸甸的,有些酸澀。
還有愧疚。
具體在愧疚什麼,說不清道不明,就是有種突如其來的衝動,想跟他說聲‘抱歉’。
胸口鼓脹,忍不住熱意上涌。
女孩倉惶扭過臉去,看窗外沿途海灣夜景,分散注意力。
登上游艇,率先吸引眼球的不是頂奢配置,而是甲板上平均每隔幾步就整齊點亮的燈帶。
目光穿過前艙直達酒吧區域,甚至更深處,視野不及的地方,全被裝飾成她喜歡的粉色。
大佬這是
思緒剛起,陳敬淵攬着她往裡走,沿旋梯往上,在二樓露天休息區,那面深色紋理案臺中央,靜靜擺放着大束卡羅拉。
夜晚幽謐燈光灑下,襯托得花瓣嬌豔欲滴,花心沾染新鮮露珠,朵朵飽滿而又明媚照人。
今天是520,突然想到。按照陳先生的風格,也會陪小女生過這種節日?
有些不真實。
正凝神間,陳敬淵自絲絨盒子裡取出一枚胸針。
青澀杉果被獨具匠心的工藝,精巧鑲嵌在無數顆璀璨閃爍的裸鑽中心。
樑微寧無聲看着,心裡被層層蜜糖裹住。
聯想到去年那次參加慈善晚宴。
在車裡,她盯着男人西服戧駁領上的胸針看一路,後來陳先生把東西贈予她,留作紀念,卻被她費盡心思婉拒。
這麼久過去,他還記得。
小姑娘怔怔出神,陳敬淵面色沉靜把人摟進懷裡,俯首落下輕吻,熱息抵在她額角,溫腔低問:“前刻在來的路上,都想了些什麼。”
微妙的情緒變化,並未逃過男人眼睛。
她垂下頭去,似在斟酌用詞。
“在考慮,萬一章小姐真送來邀請函,陳先生樂不樂意帶我去。”
本該展顏過節日,傷感話題不合時宜。所以心念一動,臨時搬出章小姐。
女孩神色極爲認真,眼神乾淨而澄澈,彷彿就只是,單純提問。
陳敬淵垂目靜鎖她眉眼,默住片刻,溫聲啓脣,“只要你想,隨時都可以。”
隨時。
可以什麼?
她聽得出,大佬話中另有含義。
“隨時可以,公開我們的關係。”陳敬淵不給她質疑機會,眸底帶薄笑,語氣不疾不徐,“誠如下個月演奏會,在我看來,不失爲契機。”
果然。
這句話成功讓樑微寧打退堂鼓。
剛剛就真的,不該多嘴。
“此事,恐怕要從長計議。”她彆彆扭扭將腦袋貼在男人胸前,抱緊他,不情不願嘟噥:“就算要公開,第一個知曉的人,也不能是情敵。”
講完,沒意識到有什麼不對。
直至頭頂落下男人輕笑。
飽含溫柔寵溺的聲線,彷彿在腦中炸開一朵煙花。樑微寧猛然回過神來,燙意涌入,臉頰迅速紅透。
“不是,我—”
話剛起,被陳先生打斷。
攬在她腰間的手臂略微放鬆,只聽那道低嗓裹挾漫意,問她:“你覺得,什麼樣的人,才能稱得上情敵。”
該怎麼說。
情敵一詞,其實在每個人心裡,都有不同的理解。
樑微寧直愣愣拿出手機,劃開屏幕,進入搜索引擎。
迷惑行爲,惹得大佬整暇以待,目光凝聚。
幾分鐘後。
小姑娘清了清嗓子,照着念:“官方詞庫釋義,因追求同一異性而彼此發生矛盾的人,叫情敵。”
沒毛病。
她雖瞭解不多,但今晚在車門外,章小姐字字句句,語氣神態都難掩對陳先生的傾慕之意。
尤其是最後邀請出席演奏會時,眼神裡溢滿的期待,讓人無法做到忽視。
更何況,在這之前,章小姐還是陳先生的緋聞聯姻對象。
結合種種蛛絲馬跡,樑微寧直覺,自己沒看錯。
想必,洞察力強大如陳先生,應該在早些年就有所察覺。
偏偏當下,還要故意逗她,幾個意思。
她纔不上當。
小姑娘噘了噘嘴,悶悶補充一句:“陳章兩家是世交,有沒有可能,章小姐和陳先生算得上半個青梅竹馬。”
越講越離譜。
這便是縱容她自由發揮的後果。
陳敬淵及時止損,阻斷懷裡人繼續天馬行空的想象,擡手在她發間一揉,低聲道:“你理解的過於淺表。”
哦。
說她不夠有深度。
“那,陳先生認爲呢。”樑微寧仰頭看他,狡黠反問:“你覺得一個人要具備什麼樣的特徵,才擔得起‘情敵’兩字?”
明顯,小姑娘仍未參透男人想法。
夜幕濃郁,陳敬淵垂目看進她漆黑眸底,溫柔音色碾過暗啞。
他說:“這世界上,沒有任何一個人能對你構成威脅,所以寧寧,你不會有情敵。”
頭頂聲線低沉,仿若自他胸腔深處遙遙傳來。
傳入她耳裡,砸落心間。
那刻,樑微寧第一次開始審視起自己的內心,審視自己對陳敬淵的感情。
常常把順其自然掛在嘴邊。
可是這樣的陳先生,真的能讓她甘心,只追求順其自然麼。
一顆種子,攜帶春雨鑽進土壤,從生根發芽到長成參天大樹,要完成整個過程,靠的不僅是毅力。
還得具備天時地利人和。
她與陳先生之間,缺的是什麼呢。
包容,是他給的。
安全感,也是他給的。
而她自己,竟然連回應都做不到。
樑微寧從未有這般難受過,即便是當初與沈復分手,哭得昏天黑地,到頭來擦乾眼淚,等收拾行李赴港唸書那日,整個人重獲新生,又是一條好漢。
曾試想,倘若未來某天,舊事重演。
跟陳先生分開,她是否也能像四年前那樣,拿得起放得下。
起初,樑微寧尚可以篤定。
可現在,已給不出答案。
她是個矛盾體,既希望被愛,卻又不希望被深愛。他給予的越多,便意味着一朝失去,跌得越慘,慘痛到她再也爬不起來。
樑微寧絕不允許自己有那麼一天。
所以前刻在車裡,當陳先生從容不迫/向章小姐表明他有女朋友的時候,除去悸動,淹沒於內心的,滿滿都是愧疚。
因爲對他不公平。
到底要怎樣,才能全身心將自己交託給一個男人。
她敢試試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