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華，你冷靜點，別刺激你叔了！”浦傑一個箭步衝過去，唯恐這個恨鐵不成鋼的急性子把這腳踹倒自己女人身上，伸胳膊一撥，把沐華表叔擋在了一邊。
“我這也是實話實說。”沐華似乎是鐵了心，已經完全不管後果，站起來靠在浦傑身邊，壓根不去看身後的父母弟弟，盯着她表叔，指着浦傑飛快說道，“我在傑哥公司上班，我不知不覺喜歡上了他。小忠在市裡上高中被欺負，是他幫小忠出的頭，幫小忠轉了學，光是轉進黎明二中他就花了三十六萬五。這錢我要賺到什麼時候纔能有？他在市裡給我安置了住處，讓我做能賺多一些的工作，不這樣，我哪兒來的能力一個月給家裡寄四千多，哪兒來的能力答應他們把小國也送進黎明中學！你覺得我這是賣身當情婦，好，沒錯，我就是當了。我受夠了，我爲什麼就不能活得輕鬆一些，叔，我好累……你都不知道……”
她表叔的手都在發抖，但臉上的怒氣，卻漸漸被一種更加複雜難過的神情取代，他退後兩步，咬牙切齒地說：“俺知道你拖着這一大家子不容易，俺張羅一個就快受不了了，可……可你也不能……這麼糟踐自己啊。華丫頭，你讀了大學啊，你就不能找個好人家嘛！”
“我去哪兒找！”沐華近乎尖叫地喊了出來，依然不肯回頭看一眼背後呆若木雞的父母，“都不用大城市，就說東涵的一般人家，誰受得了自己娶進門的媳婦被孃家當提款機一樣用！我找個人結婚再離婚，就比現在好了？叔，夏沒錢上學你不也來找我了嗎？我沒錢的時候該怎麼辦？我該找誰？我不就剩下自己了麼……”
浦傑有點尷尬地站在旁邊，雖然覺得這個時候這樣表態不合適，但還是沉聲說：“你們都在氣頭上，最好先冷靜冷靜。叔，我真不是你想的那樣就是爲了花錢買樂子，包養沐華當情婦讓她伺候我。這裡頭吧……嘖……反正是有感情的。我花心，喜歡了好幾個，但喜歡就是真喜歡，不開玩笑，也不搞始亂終棄那套。”
“呸，有婆娘的人有什麼臉說喜歡別人！”她表叔很不給面子地罵了一句。
“別說那些了，傑哥。”沐華對他搖了搖頭，自己開口道，“其實就這麼簡單，我把自己賣了。我願意。我想我爹孃應該也沒什麼意見。小忠上學花了三十六萬五，小國將來過去花得還要更多，傑哥說了，他全管。”
她扭過頭，望着自己還沒起身的爹孃，輕輕說：“爹，你說好不好？小國今年也可以去黎明中學上學了，學費生活費全都有人掏。喏，就是他，你可以把他當你女婿，就是……沒有結婚證。不過沒關係的，咱們村不好多沒證的麼，她們彩禮可拿不了這麼多吧？”
她爹的嘴脣蠕動了一下，還沒說，她娘就先站了起來，望着浦傑上下打量了一遍，小聲說：“他……他沒騙人吧？”
“不騙人，管小國上學的錢，他已經給我了。我怕你們亂花，放着沒說。”沐華的語氣平靜無比，但眼淚一直無聲無息地往下掉，她擡手擦了擦，接着說，“不光上學，以後小忠結婚，小國結婚，他也全管了。家裡要想翻蓋新房子，他也管了。他都答應過。但就一條，以後我就是他的人，就是賣給他了，你們誰也不準去找她麻煩！好不好，你們今天就給我個準話！”
她表叔盯着自己表哥表嫂的神情，臉上浮現出一股深遂徹骨的絕望，一種樸實的底線，彷彿正在他的心底崩裂。
她娘猶豫了一下，沒敢開口。
她爹遲疑着爬了起來，小眼睛裡冒出一股貪婪的光，“那……他將來要不管怎麼辦？你不是太虧了？”
“他已經給我了，我拿着，到時候你們可以找我要，就像從前一樣。但除了要他答應過的這些錢，別的都沒有。只有我一份工資，我還是每個月給你們寄回來，我一分不留，反正，我吃他的，喝他的，穿他的，房子也是住他的，什麼都是他的。”
就跟真的在討價還價做生意一樣，她爹舔了舔嘴脣，小聲說：“那咱家要有個病痛急用的……”
“我每個月工資全給家裡啊！”沐華憤怒地喊了出來，“這還要我怎麼樣？除了當情婦，再出去當婊子賣給你們賺錢才滿意嗎？！”
“不是人……”她表叔噙着淚又退後了兩步，指着自己的表哥表嫂，顫聲說，“你們兩口子的心，都他孃的被狗吃了！小丫要淹死，大丫養這麼大，豬玀一樣賣了！還嫌賣得便宜！老沐家怎麼就出了你這麼個不要臉的鱉孫！”
“你他娘懂個屁！”她爹霍然站起，怒吼道，“現在幹什麼不要錢？兩個禿小子在下頭等着上學結婚，哪個不要錢？我不把錢花上去，以後然後讓他倆也跟老子一樣蹲在大棚裡種地賣菜嗎！跟你一樣當裝修工電得斷子絕孫沒老婆嗎！我把大丫拉扯這麼大，學也供她上過了，她說喜歡這男的，她願意跟他，這怎麼了？礙你卵子事！等二丫生個病有個災，你滿世界借不到錢的時候，老子看你怎麼梗着脖子硬氣！”
她表叔的臉漲得通紅，握緊拳頭看着就又要上來動手，但他看了一眼沐華，跟着又退了兩步，轉身一腳踢飛了汪汪亂叫的黃狗，開門大步走了出去。
浦傑本來想追兩步，可一想自己這事兒已經定性了，追出去也不知道該說什麼，而且，沐華現在情緒顯然也不穩定，留她獨個在這兒更不合適，就只是關上院門，無奈地走了回來。
她爹還在拉拉扯扯糾纏不清，看樣子是覺得套到了大財主，不滿意閨女就賣了這點價錢。
“小國在黎明中學六年下來，加上擇校費起碼還要四十多萬。爹，你別不識好歹再把我男人氣走了，你閨女到底值幾個錢，你最好心裡有點數。別貪得無厭雞飛蛋打！”沐華的面頰都在微微抽搐，彷彿閉上嘴的時候連後槽牙都快要咬碎。
她娘趕緊一拽自己男人，陪笑着說：“那，大丫，你看……逢年過節有空時候帶他回來串個門，裝裝咱家女婿行不行？這不多少也給你保住點臉。”
“不行。他過節要陪老婆。”沐華斬釘截鐵地說，“我也不用保，人都賣了，要臉做啥！”
浦傑嘆了口氣，正想過去勸勸，手機突然接到了孟慶鐸的電話。
“喂，妹夫，我知道個事兒，估計你還沒聽說呢吧。”孟慶鐸的口氣聽起來很是凝重，“韓永平住院了，好像……傷得還不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