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不行。”浦傑平靜到近似冷漠地說。
裴樂一副已經快要哭出來的樣子，但她什麼也不敢說，因爲她明白，到底什麼纔是裴冬此刻最好的選擇，而這種選擇，需要一個浦傑這樣的“惡人”來幫她決定。
“薛超的心已經亂了，明天，他就要去國青隊報道，十號，就是對他無比重要的一場比賽的揭幕戰，裴冬，你看看你現在的樣子，我敢讓你見他嗎？”他清了清嗓子，提醒道，“我可還記得，你說過要做薛超的賢內助，幫他成爲了不起的球星，幫漢央足球揚眉吐氣，原來，你就只是講着好聽的麼？”
“我沒有！”裴冬的小臉徹底皺成了一團，大顆大顆的淚珠順着鼻樑兩側流下來，哭得完全沒了形象可言，“我……我也沒有特地去要這個寶寶，可……可是寶寶都來了，難道……難道我要殺掉他嗎！我是他媽媽啊！那是薛超和我的孩子！我們的孩子！他知道了，難道就不能爲了我們的孩子更加努力麼？我不怕爸媽，我也不在乎什麼學歷，我就是不要做……不要做殺掉自己孩子的媽媽，這也……不可以麼……”
浦傑忍着心裡的酸澀，舉起手，用指尖比了一個很小很小的空間，“裴冬，現在你的體內，只是這麼小小的，小小的一個囊，他還沒有生長成一個真正的寶寶。如果你任性，意氣用事，隱瞞，堅持，拖到幾個月後，拖到他有了微弱心跳，有了一個寶寶的雛形，你纔是真的殺死了他。我表姐夫工作很忙，我表姐幾次產檢都是我陪着去的，我知道一個女人看到肚子裡的孩子有了小小的胳膊腿會高興成什麼樣子。真到了那個時候，一切都沒有挽回的餘地了，就是爲了不傷害你的身體，薛超也只能讓你生下來。然後，你們就不得不一起揹負被這個小生命改變了的生活軌跡帶來的壓力。”
“我不是在跟你開玩笑，裴冬。”他看了一眼身邊的裴樂，柔聲說，“我讓裴樂在這兒，就是爲了證明，即使當着你的家人，我也是這個意見。結束掉吧，我查過了，七十天之內的手術，危害性會相對小一些。你必須儘早做決定。”
“浦總……你讓我見見阿超。”裴冬淚流滿面地說，“我知道……我知道你是爲了我們好，至少……至少是爲了他好。我也想讓他好，可……可我想要見見他，我保證……我保證我絕對不會影響他之後的比賽，我一定讓他好好發揮，爲國爭光。”
浦傑猶豫了一會兒，從兜裡掏出一張面巾紙，遞給她，“那，你擦擦淚，調整一下情緒。”
裴冬抿緊嘴巴搖了搖頭，從包裡拿出自己的手帕，用力在臉上擦了幾下，跟着，她一把抓過桌面上那個裝着驗孕試紙的小塑料袋，塞回到手機包裡，仔仔細細地收好。
浦傑忍不住提醒說：“那個東西老是收着，被你父母發現，恐怕又是一場風波。”
她愣了一下，跟着低下頭，考慮了半天，又把小塑料袋拿了出來，盯着裡面兩道暗紅的線看了好久，起身走到教室的垃圾桶邊，用力從上往下甩手丟了進去。
接着，她飽滿的胸膛劇烈的起伏了幾次，緩緩平靜下來。
“可以……讓我去見阿超了吧？”
“他在對面。你去吧。”浦傑靠在椅背上，有些同情地說，“不要太慣着他，這次是他欠你的。以後……你們也記住，好好做安全措施。”
她抽抽鼻子，點頭說：“嗯，我記住了。”
等裴冬離開房間，裴樂纔跟憋了半天氣一樣長長呼吸了一次，小聲說：“我的天吶……我都不知道小冬還有這麼……唔……這麼樣的時候。”
“哪怕能晚兩年，我也會想辦法去跟你伯父伯母家溝通，讓裴冬把這個孩子生下來。”浦傑無奈地托住額頭，“剛纔她的眼神，我看了都難受，她自己……多半都心如刀絞了。”
“可這也沒辦法。”裴樂嘟囔着說，“別的不說，她爸媽絕對絕對絕對不會同意的，估計還要打薛超一頓。他倆……這也搞得太誇張了。”
“年輕人的戀愛就是這樣了，熱情有餘，理智不足。不過除了沒做好安全措施之外，戀愛本來也該是這樣，沒點奮不顧身的感覺，那清湯白水的，多沒意思。”
裴樂斜瞄了他一眼，“哪兒能都跟你一樣啊，奮不顧身到上電視。我可受不了那樣的。”
“那你喜歡什麼樣的？”
“我啊？”裴樂託着腮考慮了一會兒，“我喜歡不黏人，不煩我，想了就見見面，平常各過各的，老在一塊堆着，很快就膩了啊。我可煩老跟人在一起呆着了，休息的時候我就願意一個人在家呆着，上上網，看看劇，自由自在。”
“那你戀愛過嗎？”
“戀愛過啊，兩次呢。”她連忙伸出手指，唯恐被他認爲自己沒人要一樣，“就是我都嫌煩，他倆都覺得我不夠重視，其實不喜歡他們，就不知不覺分手了。浦總，你們男人也一戀愛就老喜歡膩乎着？”
浦傑一皺眉，道：“你都不喜歡跟人一塊呆着那算什麼戀愛？你喜歡他們什麼啊？”
“他們條件好啊……”裴樂眨眨眼，“你看我喜歡你不也是覺得你特了不起麼，不過你結婚了，不能拿來戀愛，好可惜。喜歡……就得老讓人在身邊掛着？不煩嗎？”
“反正我不煩。”理解不了裴樂這種想法，浦傑笑了笑，就此打住。
過了差不多半個多小時，裴冬纔跟薛超手拉手走回了這邊屋子。
裴冬眼睛腫了，多半哭了一場厲害的。
薛超滿臉愧疚，看樣子，實話還是被裴冬從他嘴裡掏出來了。
裴冬這樣的女孩，最後，終究還是需要薛超親口給她一個答案，她才能徹底死心，甘願放棄。
果然，再坐下來後，裴冬很乾脆地開口說：“浦總，姐，阿超明天就去報到了，我……我做手術的事情，你們可以幫我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