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抑鬱症?”浦傑的心裡一緊,偏頭看了看外間,壓低聲音問,“你是說,鄭馨……因爲太難過,所以抑鬱了?”
卞思蕾搖搖頭,認認真真地解釋說:“浦總,你最好不要把這個簡單的理解爲心情過度不好之類的情緒問題。難過和打擊不過是誘因,抑鬱症是病,實實在在的一種病。”
她指了指自己的太陽穴,“這裡出問題了。趕快帶她去治病吧,一定要說服她堅持吃藥,這個病只要好好聽醫生的話,認真治療,不是什麼要命的病。但如果放着不管,會很麻煩。自殺……都是常有的事。”
浦傑雙手一按桌子站了起來,他緊張地走到門口看了一眼外面的鄭馨,跟着把門關上,回身走到桌後,低聲說:“小卞,你跟我好好說說,這個抑鬱症,到底是怎麼回事。你之前就是得的這個病對吧?你怎麼治的?”
看着他臉上無法掩飾的關切和焦慮,卞思蕾微微一笑,拉開椅子坐下,柔聲講述起來。
畢竟是親身經歷過的事情,卞思蕾的語言能力又強,短短十幾分鍾,就把自己的經歷和關於抑鬱症的一些知識都講給了他。
浦傑越聽心裡越是沉重,等到聽完,胸口簡直就像壓了一塊巨石,沉得喘不過氣。
他還以爲,不孕的結果就已經是鄭馨悲慘遭遇的頂峰,可不曾想,那原來纔不過是個開始而已。
他託着額頭,陷入到深深的糾結之中。
“浦總,治療這種病,要花很大力氣,很長時間。連我爸媽……都有受不了想放棄我的時候。我說話可能比較直接,如果你沒有這個心理準備,還是……讓鄭馨和父母一起去檢查比較好。”
“不,這是我的責任。”浦傑擡起頭,目光已經恢復了堅定,他起身過去握了握卞思蕾的手,感激地說,“真是太謝謝你了,沒有你這次幫忙,我可能又要晚兩天才能帶鄭馨去醫院。”
“那你是準備下班就帶她去看了嗎?”
“不。”浦傑把手機裝進褲兜,徑直走向外間,“我們現在就走。”
鄭馨的牴觸情緒依然十分激烈,但這次,他的堅持不再允許拒絕。
經過了半個多小時的拉鋸後,卞思蕾也出來加入了勸說的行列。
以自身作爲例子的效果還算可以,好說歹說,鄭馨總算是顫巍巍點了點頭。
於是浦傑馬上過去給孟沁瑤交代了一聲,除了必須交給他處理的公事暫時保留,緊急事務給他打電話之外,其餘的他今天一概不管。
“到底怎麼了?”孟沁瑤聽他說得匆忙也沒弄清,忍不住又追問了一句。
“我必須儘快帶鄭馨去做個檢查,她可能是抑鬱症。”浦傑嘆了口氣,輕聲說,“這病可比名字聽起來嚴重得多,卞思蕾因爲這個病自殺過好幾次。我要儘快給鄭馨作診斷,要是確診,馬上就得開始治療。”
孟沁瑤皺起眉,近些年網上關於抑鬱症的消息並不算少,不少名人的自殺也和這個病症有關,她不至於沒聽說過。她遲疑了一下,點點頭,說:“好吧,這邊交給我了。不過……你確定不需要跟鄭馨的父母知會一聲嗎?我沒記錯的話,這個病好像很需要家庭裡親人的支持和幫助。”
“等診斷了我給他們打電話。”
以浦傑對鄭馨父母粗淺的瞭解,如果最後真的確診是抑鬱症,鄭馨能從父母身上得到多少活下去的力量真的很難說。
幸好按照卞思蕾的說法,鄭馨還處於並不嚴重的時期。
當抑鬱症真的發展到嚴重階段的時候,她就不會再說這麼多話。生活中的所有事情對她來說都會變成沉重的負擔,那時候對她來說無數幻聽耳語會指向同一個方向,虛無。
而當再沒有什麼比死更輕鬆的時候,她就會自然而然去尋找走向解脫的路。
還好,還來得及,一切都還不算太糟。浦傑拼命地安慰着自己,開車過來,直奔開發區的國際合作醫院而去。
梅盈袖上次拿藥就是在這兒,過去輕車熟路,不到十點,浦傑的車就停在了醫院的停車場裡。
但等到離開的時候,已經是下午四點過半。
就是連續加班六七天,浦傑可能也不會感覺如此疲憊。
鄭馨的情況,精神科的專家做出了初步診斷,並在一系列檢查後,暫時排除了軀體或神經系統病變引發的情緒低落。
確實是抑鬱症。
拿到這個結果後,鄭馨顯得有些茫然,在醫生給她仔細解釋完這不是簡單的情緒低落後,她依然有點呆滯地問對方,如果我遇到開心一點的事情會不會就好了。
得到否定的答案後,她一直到離開醫院前,都在絮絮叨叨地小聲抱怨,對服藥表現出了明顯的排斥。
“鄭馨,這個藥,的確有副作用,還需要一兩週才能初步見效,但你吃了,就會慢慢康復一點點好起來。不吃,你就會永遠這樣下去,直到被病魔打敗。”浦傑坐上車後,並沒急着發動,而是耐心地勸說道,“醫生不是告訴你了麼,你沒有錯,也不是世界變得沒意思了,你只是病了,你應該堅強起來,配合醫生,按時吃藥,一起來打敗病魔。走,我送你回家,咱們一起跟你爸媽說一下,今後需要注意什麼。你一定會沒事的,一切都會好起來的。”
鄭馨瞪大眼睛看着前方車窗外,好半天,才囁嚅道:“我……會努力的。”
擔心電話裡說不清楚,浦傑先打給方彤彤,簡單說了一下情況,告訴她自己可能晚點過去接她,要先往鄭馨家走一趟。
方彤彤看來先前就已經猜到了一些,聽到抑鬱症的結果,她並不是很意外的樣子,勸了勸浦傑不要着急,叮囑他開車注意安全,就沒再多說什麼,掛掉了電話。
因爲醫生明確告訴他,很多抑鬱症患者會牴觸治療,消極對待,有些甚至還會把藥悄悄扔掉,所以讓鄭馨打心底接受治療是很有必要的。他一路上都在勸說開導,到最後,都恨不得讓鄭馨賭咒發誓。
趕在下班高峰之前,他開到了鄭馨家樓下。
在車門外跟畏縮不前的鄭馨又拉鋸了七八分鐘,他總算成功帶着她一起往樓上走去。
該面對的,遲早要面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