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東涵市到省會上津的距離並不算太遠，也就四百多公里車程，浦傑有老司機經驗附體，高速上開得又穩又快，下高速口一路開進上津市區，時間纔剛剛十二點多。
“這地方我完全不熟啊，去哪兒吃？”把速度減下來，浦傑扭頭問道。
坐了一上午車，陪他斷斷續續聊了一路，孟沁瑤看起來有點疲倦，她想了想，輕聲說：“黎民府吧，我給你設導航。漢京連鎖過來的宮廷菜，挺不錯的。”
聽着導航的指示，浦傑笑着說：“宮廷菜？感覺就不便宜啊。”
“我有卡，八八折。”她打了個呵欠，“既然是約會，當然要吃點好的。而且那裡離美術展的地方也近，吃完方便直接過去。”
“你對這兒還真熟。”
“也就是經常去的地方，再多我也不知道了。”
別說口齒伶俐的方彤彤，就是和溫柔靦腆的鄭馨比起來，孟沁瑤都更不擅長聊天，社交軟件中那種回合制你來我往還能不露怯，這一路開車過來，可是亮了個底朝天。
不知道是性格問題，還是後天被教育成如此，她總是能很快找出當前對話的要點和指向，不跑題不偏題迅速解決，討論問題的話絕對是讓人很舒服的方式，但放到閒聊上，就很容易出現話題終結者降臨的狀況。
偏偏她又想趁這個機會跟浦傑多聊會兒，結果從第二個小時開始，超出了上次河畔閒逛的時間長度後，她就陷入了找一個話題，談一會兒，終結，再找下一個話題的窘迫循環中。
她此刻臉上的疲倦，恐怕有一大半都是因爲心力上的損耗。
其實浦傑也試着聊了聊自己喜歡的事，可惜的是，兩人的共同語言還不太多，孟沁瑤又不太擅長裝出自己很感興趣的樣子，從某方面講，倒挺誠實。
“我還真沒到這種地方吃過。”找停車位的時候，浦傑探頭望了望停車位上一列五花八門的車標，笑着說。
“那今天不就吃過了。”孟沁瑤似乎也有點氣餒，覺得今天的約會開局不利，“美術展你請客，這裡我請吧。”
“不行。”浦傑乾脆地拒絕，“這是新年禮物的一部分，說什麼也得我請客。”
孟沁瑤停住了步子，考慮了一下，突然轉過身，“你堅持的話，那……呃……咱們去吃上津樓的煎餃吧，不遠，就在下一個路口。”
看她閃爍不定的目光，他不禁笑出了聲，“我像那麼小氣的人嗎？就在這兒吃吧，我也吃一次奢侈的。”
“你還在失業期間誒。”孟沁瑤皺了皺眉，“而且那次買自行車你就老大不樂意，在這吃飯兩個人差不多能吃出半輛你那自行車錢了。你確定不換地方？”
“小瑤，男人呢，是有很多需要硬着頭皮往上衝的場合，這種時候，你還是不要在旁邊給他泄氣的好。”浦傑摸了摸錢包，做好了刷卡準備，“就這兒吧，我本來也有點擔心美術展的票當禮物是不是太便宜了，加上這頓飯，我多少也安心點。”
“好吧，那就……讓你破費一次吧。”
孟沁瑤說得並不誇張，這頓飯的確吃得浦傑有點肉痛。
結賬的時候，刷掉的數額，他以前在最早公司的一個月工資都還差幾百塊。
不過孟沁瑤的飯量不大，大頭還是被他自己吃了，姑且算個安慰。
美術展確實離這裡很近，兩人直接散步走了過去，消消食，就到了門口。
整個展覽館比浦傑預想的要大，按照不同畫家的作品分了四個區，圍繞着中間最大展廳洛夫?達倫的畫作。
裡面稀稀拉拉有點人，但跟對面商場的流量看起來完全不在一個等級，那邊像是有人漫天撒錢，這邊像是插了牌子寫着內有地雷。
“其實你不用這麼特意討好我。”孟沁瑤看了幾張畫，背手扭身看着浦傑，微笑着說，“這些東西你根本看不懂也不感興趣吧？”
“嗯……那幾幅畫得還挺好看的。”他笑了笑，誠實地指向前方不遠處的拐角，斑駁的色塊雖然和尋常人欣賞的還原度不沾邊，但大致能看出來題材可以歸類到人體藝術的範疇。
孟沁瑤臉微微一紅，雙手插兜後退了半步，說：“其實這個美術展最早在漢京開始巡迴的時候，我就第一時間去看過了。”
“我猜到了。”浦傑無奈地說，“可你沒開口，我就只好當做你沒看過。”
“看過也可以再看。好的藝術，本來就該有百看不厭的魅力。”她轉過頭，看着牆上巨幅油畫中飛揚的鮮紅長裙，強烈的色彩對比幾乎要破出畫布，帶着蓬勃的生命力迸發開來，“浦傑，送我這份禮物……恐怕不是你自己想出來的吧。”
“是彤彤幫的忙。這方面我完全沒自信，怕送不好惹你生氣。”
孟沁瑤笑了一聲，沿着走廊往深處走去，“可你就沒想過，你請教另一個女孩來送我禮物，還送得這麼合心意，我可能會更不高興嗎？”
“這我倒是沒想過。”浦傑跟上到她身邊，“不過即使想了，最後也是一樣的結果。你如果會爲此不高興，那……對不起。是我太笨了。”
“你這纔是聰明。”她若有若無地嘆了口氣，鞋跟在地面上敲擊出清脆的聲音，“笨的是我，是鄭馨，是方彤彤，是我們這些拿你沒有辦法的女孩。”
“你們怎麼會沒有辦法。我還沒把任何人綁在自己身邊呢。”
“可那樣我們不捨得。”孟沁瑤淡淡地說，“我已經在你身上賭了這一把，不看到最後的結果，我不可能甘心。鄭馨……不是早連皮帶骨都給了你麼。至於最精的那個，她又能跑到哪兒去。”
“我真不想讓你們覺得難受。可惜……我也有我的無奈。我只有硬着頭皮做人渣，不做不行。”他半開玩笑地說，“如果哪天我被你們誰家裡的人帶親戚過來打死，我也沒話好說。”
孟沁瑤沉默下來。
兩人默默的看了十幾分鍾，她纔像是決定了什麼一樣，輕聲說：“晚上跟我去陪舅舅吃頓飯吧。”